“还有五分钟。”顾野看着有些发懵的记者,悠悠然提醒,“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的。”
记者回过神。
他想到此番准备工作里特别标注的事情,继续提问:“想必二位都知道,现在舆论对极限运动并不友好,很多人抗议禁止极限运动,让极限运动在这世上消失。二位既然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参加落幕仪式,进行史无前例的冒险演出,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顾野看了白术一眼。
白术心领神会,接过记者的话头。
“只要不以危害社会、伤及他人为前提的冒险活动,都应该有被选择的自由。极限运动只是一种形式,人类回归本真、挑战自然的一种方式。”
“没有极限运动,还有其他途径。野外生存、极地冒险。”
“人类走到今天这地步,不是因为他们安居一隅。相反,人类是自由的、英勇的,冒险是人类骨子里的天性。”白术语调平静地说,“社会进步、科技发展、法规秩序,都是靠那些不甘被同一种生活方式束缚的人冒险闯出来的。”
记者愣怔好一会儿,然后才问:“所以您是支持极限运动的吗?”
“我不支持任何运动。事实上,任何运动形式都无法谈什么人类的支持和反对,只是缺完整的制度规则。它本身是无害的。”白术不疾不徐,“我只是选择了极限运动,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喜欢,我玩起来高兴。”
记者又问:“那您对极限运动的抗议者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术沉吟一秒,说:“没有。”
主持人讶然,追问:“没一点想说的吗?”
“没有。”白术顿了下,眼眸微眯,神态自然流露出傲然和不屑。
顾野眼皮微动,预料到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白术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说服他们。因为,他们不配。”
记者:“……”请让我去死一死。
直播间:
……
雪山之上。
采访还剩最后一分钟。
记者终于将话筒对准了顾野,问:“顾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野眼皮一掀,闲闲地说:“她说的都对。”
“您能说一下对极限运动的看法吗?”
“没有看法。”顾野云淡风轻地说,“一项运动而已,玩玩罢了。”
记者:“……”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直播间:
……
采访“顺利”结束。
记者抹着汗离开。
接下来,直播间刷弹幕的少了,半数以上的观众,都自觉地在屏幕前坐好,紧张等待着接下来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危险表演。
有些个胆小的,盯着屏幕甚至都不敢吭气。
然而,正在做准备工作的白术和顾野,竟是慢条斯理的,见不到一点慌乱和紧张,就跟出门散个步一样,神情惬意又轻松。
“砰——”
起点线上,信号枪被打响。
直播间有两个路线,一个是主顾野的,一个是主白术的。
顾野下雪山是滑雪,白术下雪山,是借助滑翔伞,两人有着重复但不一致的路线。
信号枪想起的那一瞬,二人从不同的路线一起出发。顾野在雪地里滑出一道道弯曲流畅的弧线,摄影师派不上用场,只能借助飞行器跟踪。另一边,白术从高处一跃而下,滑翔伞在空中舒展开,她的身影腾空飞向远处的雪山。
直播间里一片质疑,当亲眼看到白术飞跃崇山峻岭,然后精准无误地踩在半山腰的目的地时,他们捏了一把汗。等他们缓过神,白术已经窜上悬崖,开始进行徒手攀岩,动作迅速利落,令人瞠目结舌。
攀岩并非一切顺利,大自然可没人工那么稳妥,有时一脚下去会打滑,有时石头会掉落。白术尽量小心谨慎了,还是出了两次意外,但都被她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并且速度不减地攀上最高处。
“轰隆隆——”
直升机在高空盘旋。
白术站在悬崖顶端,仰起头,眯眼看向天空。直升机掀起的风荡起她的发丝和外套。
一架绳索软梯从直升机上抛下来。
白术抓住,跳上软梯。
直升机开始运作,朝指定路线飞去,白术挂在软梯上,动作没受到任何阻碍,迅速向上爬。那样熟练的动作,像是经历了无数次,早已形成了肢体记忆。
在她攀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她抬头,看到顾野的脸,扬眉一笑,把手覆上去,借助顾野的力道,轻松跃上直升机。
顾野将一个滑板和一个降落伞交给她。
直升机上噪音太大,他们无法进行言语沟通,但仅凭默契和眼神,就可以熟稔地做完这一切。
“准备好了?”顾野举着一架摄影机,凑到白术耳边。
“OK。”
白术做了一个手势。
网友们紧张刺激地围观着,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然后,某一刻,敲击键盘的动作,戛然而止。
白术和顾野一起跳下了直升机。
然——
久久没开降落伞。
高空条件无人机很难照常运行,拍摄只能靠顾野拍摄。
只余下一个直播间。
视野里,只剩下白术踩着滑板在高空中滑行,她在空中进行翻转、保持平衡,跟镜头做手势。然而,周围的环境肉眼可见的变化——他们在自由落地!
地面环境愈发地清晰。
旁观的网友提心吊胆的,连心脏病都要犯了。偏偏,白术和顾野还乐在其中。直至临界高度,他们俩才在空中碰了下拳头,一起打开降落伞,然后还了观众们一个把心放回胸腔里的机会。
然而,在他们下面——
是大海。
网友们一人一句刷屏。
然后,闭上了嘴。
在坠海前的一刻,顾野扔下了摄影机,白术扔下了滑板,然后在同一时间掏出一把刀,割断了降落伞。紧接着,以一个标准的入水姿势,扎进了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