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墨从公司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这几天他都没有去卫管家那里,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想一想和她的未来,好好的想一想自己到底应该拿她怎么办。
可是,不管他回到家里,还是来到公司,都逃不开和她曾在一起的记忆。不管是休息室里,办公室里,会议室里,都有着她存在过的气息。
他根本就逃不开她的影子,逃不开她的声音,更逃不开那一双充满忧愁充满苦涩、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都无从说起的眼睛。
如果她有机会说清楚,她到底想跟他说什么呢花?
说心彤的事?说三年前的事?还是说郑伟的事?
他从来没有给过她解释的机会揠。
开着车开着车,不由自主的又走上了前往卫管家家的路。
今天还要去看她吗?
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到了前面一个路口的时候,他忽然又转了方向。
还是不要去了。
这样每天往她那里跑,到底算什么?见不得她好过,他会恨自己;可是看到她过得不好,他也过不好。甚至看到她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他会比她还要愤怒。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女人,牵系着他的所有喜怒哀乐。这几天没有去看她,他没有一个夜晚睡得好。
算了,还是去看看她吧。
他又调转了方向,往卫管家的方向驶去。
从小到大,没有为一件事这么纠结过,就连在拘留所,他也不曾感到迷茫,不曾恐惧。只有她,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赶到卫管家家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周围的很多窗户都亮着灯,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再仔细一看,卫管家的房子外面围着很多人,窗户里一直往外冒着浓烟。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踩足油门冲过去,发现了外面昏倒的连心,此时她已经被身旁的人付了起来,叫醒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若溪的影子。
“予墨,你怎么来了?”她看到他,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怎么回事?若溪呢?她在哪里?”
“她在里面,她又进去了。”她指着家的方向,“她本来出来了,又进去了,我不知道她进去做什么,她大概不想活了,她……”
“你说什么?”他脸色立刻大变,甩开她的手就要冲进去。
“予墨,你去做什么?大火还没有熄灭,你这样进去很危险……”她在身后叫着。
他没有理她。
一旁的消防队的人也急忙拉住他,“沈先生,你不能进去啊,很危险……”
“放开我!”
“很危险,沈先生……”
“我说放开我!”
他管不得那么多,甩开他们就冲进去了。
烟雾熏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他一边寻找着她的影子,一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怕她会出什么事。
“快点快点,刚刚有个人跑进来了,你们快找找。”消防队有人在指挥着。
火势最猛的就是厨房那边,大家都在忙着救火。沈予墨拼命的找,一间房一间房的打开,最后终于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她。
她晕倒在地上,怀里还紧紧的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被一个布袋包住了。他也顾不上去看一看那是什么,一边抱起她,一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若溪,若溪,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啊!”
她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他听到了外面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才连忙抱起她,往外面走……
连心和蓝若溪都被送到了医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不记得了。
沈老爷子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她们还在抢救室里。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沈老爷子在医院的走廊上走来走去的。
沈予墨则是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卫管家现在还没有联系上,他们只知道是燃气爆炸引起的火灾,但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谁都不清楚。
连心是首先被从抢救室推出来的,沈老爷子跟着她进了病房。
沈予墨一直在外面,等着若溪。
此时此刻,尽管连心是他曾经的初恋,是他的亲妹妹,他也顾不上他。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话,“我不知道她进去做什么,她大概不想活了……”
她真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一次跑到街上,害死了他们的孩子,这一次又跑进火里去,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要是他晚去一刻,或者根本没有改变主意回去,她会怎么样?
可同时,他又恨自己没有早一刻去。
当她从抢救室推出来的时候
tang,他的眉头还是深锁着,不能原谅她一次次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恨她,恨到了极致,恨到骨头都碎了,可同时,他又深切的恨着自己。
这把恨意的怒火,把她烧伤了,把他也烧伤了,他陪着她遍体鳞伤。
可是,他又能怎么做?
不久之后,若溪醒了过来。
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一眼看到的,是他布满阴霾的双眸。
是他救了她吗?她不敢确定,唯有抱紧了怀里的婚纱照,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东西,是她发誓一定要放下的东西,却也是唯一能够支撑她的东西。
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怀里抱着什么,始终用一种赤红的愤恨的眼神瞪着她。
沈予墨,他又想做什么了?
说真的,她有点害怕。
“蓝若溪,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死吗?”他死死的瞪着她。
她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尤其是一想到她曾经跑到街上被车撞,现在又在家里放火,他想杀人的冲动都有了,生命对于她而言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有那么一刹那,她想说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来,也无法向他解释什么。最终,她还是放弃了,闭上眼睛,把头转向另一边了。
他看到她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更来气了,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一句:“我警告你蓝若溪,就算你要寻死,也不要拿我妹妹来陪葬。”
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却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心又被狠狠的刺了一下。
然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凝望着他。
沈予墨,他到底,爱的还是连心吗?
她忽然笑了出来,虽然没有声音,却是讽刺的笑容。蓝若溪啊,你多傻啊,你以为这个男人爱过你,你总是原谅他,即使他把你弄到了这个地步,你都无法恨他,而他呢?他爱的始终是连心,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只不过是他排解寂寞时的一个消遣,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多傻啊!
沈予墨看懂了她这样的眼神,却不想向她解释什么,一转身又离开了她的病房。
她知道,他是回到连心身边去了。
她的存在,已经没有了价值。掀开被子,从怀里拿出那本婚纱照,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回来的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她视作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这一刻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反正,也是决定明天要回家的,不如今天就回去吧!她即使要死,也要死在家人的身边,绝对不要死在有他的地方。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跌跌撞撞的往病房外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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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连心已经醒来了,正在哭哭啼啼的向沈老爷子说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予墨快生日了,我只是想要学会做菜,亲自做给他吃而已。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笨,若溪还特意提醒我记得关煤气,我竟然忘了,还开着小火去房间里睡着,我真是太笨了,太蠢了,什么事都做不好,还害了她……”
“你说,这场火是你引起的?”沈予墨一走进病房,就听到了她的话。
“我不是故意的嘛!”她一边哭着一边说着,抓住了他的手臂问,“若溪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她拼命的扛着我把我弄出了家,但是她又钻进火里去了,我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她怎么样了?她到底进去做什么啊?有什么东西比她的生命更重要吗?”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了!
天哪!他再一次误会她了!
“予墨,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是啊予墨,若溪没事吧?”沈老爷子也问。
沈予墨一言不发,又往病房外面走去。
眼前又浮现了若溪哭都哭不出来的模样,还有临别时她最后的那一记眼神,他知道,她误会了,她一定以为,他心里爱的人是连心。
爱?
他忽然觉得这个字很讽刺!
他以爱为名,对她做了多少残忍的事,说了多少残忍的话啊?
卫管家却在这时赶来了,一脸的惊慌,“对不起沈先生,我孙子病了,我回家看他,不知道怎么会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她越说越懊恼,“我真应该守在家里的,大小姐对于厨房的事一概不懂,我应该在家里的,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在厨房,我……”
“别说了!”他脸色不好的打断了她的话,来到若溪的病房里。
却发现,这个病房里空空如也,没有若溪,也没有护士和医生。
他顿时脸色大变,立刻走出病房喊来护士,“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的病人上哪里去了?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蓝小姐?她去了哪里?她不见了吗?”护士也是一头雾水。
“你没有看好她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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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说不出话来。其实是看他对这个病房里的病人并不知道关心,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病人,所以也没多花心思。
“你们真是该死!连个病人也看不好!”沈予墨看她们的表情,也知道若溪是离开了。
不过,要责骂也不是现在,他没有多加考虑就离开了医院,开着车到处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若溪的影子。
她到底会上哪里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在这种时刻,她应该只想回到她的亲人身边吧!
他立刻又开着车来到了蓝家外公的医院,果然,看到她晕倒在医院大门口,一些医生护士匆匆把她抬进了医院。
他追过去,只来得及捡起她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婚纱照。
连心说她后来又钻进家里去,还有她怀里一直紧紧抱着一个东西,他当时没有多加注意,她不要命的跑回着火的房子里,是为了拿回这本婚纱照吗?
看着封皮上的一些灰尘,他轻轻的抹去,内心强烈的煎熬着。
他都这么对她了,一心要报复,给了她那么惨重的伤害,她还留着这本婚纱照做什么?
走进医院里去,看到桑梓进了抢救室,他死死的握紧了手里的婚纱照。
没多久,蓝母和桑榆也收到消息赶到了医院,桑榆一眼看到他,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叫嚣着:“沈予墨,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要把我姐姐害成什么样子你才甘心?你到底还算是一个男人吗?就算你不爱我姐姐,但是我姐姐那么爱你,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忍心这么对待她?现在你满意了吗?你终于满意了吗?”
他一句话也不说,任由她打。
蓝母急忙拦住她,“桑榆,你不要闹,这里是医院,你冷静一点。”
“阿姨,就是这个人把姐姐害的这么惨,我一定要教训他!”桑榆说着就哭了。
“你先安静一下,等你姐姐出来再说!”
此时的蓝母,已经经历了很多的大风大浪,所以还能保持着一丝冷静,而且,她坚信,若溪不会有事的。
“最好我姐姐没事,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桑榆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始终没说话,望着手里的那本婚纱照,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力量能让她不顾性命的去把它拿回来?他一直以为,这本婚纱照在他和莫菲结婚的时候,就应该毁掉了。
没想到,她一直留着。
如今她终于如愿,回到她的亲人身边了,她,不会有事吧?
他听到了自己心里颤抖的声音。
桑榆看到阿梓先从抢救室里出来,和蓝母一前一后的扑上前去,“哥,姐姐她没事吧?”
“阿梓,若溪怎么样?没事吧?”
“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现在很虚弱。”
然后,若溪被转进病房里去了。
蓝家的人也都进去了。
沈予墨望着她病房的方向,没有动,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下了。
若溪亲人们关切的呼唤中醒过来,一眼看到妈妈担忧的眼神,她想安慰大家,说自己没事,奈何说不出话来。
蓝母看她情况不对劲,着急的问:“若溪,你怎么了?”
“她因为长期自闭不说话,现在说不出来了。”阿梓为大家解释。
“怎么会自闭的?”蓝母脸色大变。
外公在一旁只是叹气,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蓝母没想到见到了女儿,却是见到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女儿,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握着女儿的手:“若溪,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答应妈妈,会好好的,所以妈妈才让你到他身边去的,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若溪愧疚的望着妈妈,安慰的话说不出来。
“曾经那么大的苦难你都熬过来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啊?就为了一个男人,你跟自己过不去吗?”
“阿姨,她现在很虚弱,让她休息一下吧!”阿梓安慰着蓝母。
“是啊阿姨,姐姐现在回来了,没有什么人能将她从我们身边带走了,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会让姐姐再好起来的。”桑榆也说。
若溪很想说话,但什么都说不出来,桑榆体贴的去拿来了纸笔给她,“姐,你想说什么,就写下来吧!”
若溪点点头,在纸上写道:我没事,大家都别担心。
“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
“真的妈妈,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们,没有一天不想回到你们身边,现在我终于回来了,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她又在纸上写道。
“好,你休息,妈妈先不打扰你,让桑榆陪你。”蓝母点点头,擦掉了眼泪。
现在最重要的是研究一下若溪失声的问题,蓝母和外公还有阿梓都出了病房,去了办公室。
桑榆在病房里陪着她。
“
姐,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桑榆问。
若溪点点头。
桑榆出去给她弄吃的去了。
若溪发现自己的婚纱照不见了,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自己的被子到处找,又去枕头底下翻,到处都找不到。
她到底放到哪里去了?她记得她是带着它回到这里的。
怎么会找不到呢?
她以为是自己弄丢了,在床上到处都找不到,只好下了床,去各个柜子里找。
“你是在找这个吗?”忽然,那本婚纱照递到了他的面前。
她正想接过,抬头一看,竟然是沈予墨。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拿着她的婚纱照?
她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往日的一幕幕场景像是电影片段一样在她面前闪过。她想起了他的冷酷,想起了他的残忍,而这一刻,他手里竟然拿着她用生命换来的东西?
心在那一瞬间,仿佛被血淋淋的撕开了摊在她面前,现实与梦境在她面前交织着撕扯着,她感觉难堪极了,忽然一把夺过婚纱照,扑到了窗边。
看她费力的去开窗户,他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也过去搂住她,握住她的手,“若溪,你要做什么?”
她挣扎,却怎么都推不开他。
桑榆在这个时候进来,大叫一声:“沈予墨,你要干什么?”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把将若溪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去,“你应该好好休息!”
你想要,就拿走吧!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将婚纱照砸在了他身上,用眼神传达着这样的讯息。
“沈予墨,我姐叫你走啊,你不要再来了,死一边去吧,我姐姐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是要一个人躲起来哭还是放鞭炮庆祝都随你,我姐姐再也不归你管了。”桑榆用力的把他推出了病房。
他也没有再坚持进去,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医院。
如今,终于让若溪也尝到了他曾经的痛和苦,甚至把她折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得到了什么?除了越来越深越来越强烈的心痛,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开着车经过他和她曾经看过电影的电影院,他停下车,望着面前的那栋大厦,依稀还记得当时她的笑容,她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回到他和她一起住过的家里,早在他和莫菲举行婚礼的时候,就让若溪从这里搬出去了。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可是这里仿佛还存留着她的气息。
还有角落里的那架钢琴,都蒙上了灰尘,她也再也没弹过。
她大概,再也不会给他弹琴了吧?
“予墨,你会后悔吗?”
耳边又响起她的声音,那么软弱无力,那么虚无缥缈,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爱上你!
他是这么说的吧?
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连心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莫菲也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爷爷也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甚至莫然风清扬都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叫蓝若溪的女人。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爱,让她以为他恨她,事实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爱她。
为了自己那可笑的自尊,他不顾及那份爱,狠狠的将她扔进了地狱之中。
他成功了吗?
不,他应该去结束这一切了!
在没有她的房子里,静静的呆了一夜,一大早,他来到了莫氏集团。
莫菲来到公司的时候,他已经在她的办公室等她了。
“予墨,你一大早的来,怎么了吗?”她笑容可掬的走向他。
“这里没有别人,不用演戏了。”他没什么感情的语气,打断了她的白日梦。
莫菲的脸色变了变,却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依然笑着:“怎么了?一大早的就给人家冷脸看啊?”
“我不跟绕弯子,这个,你签了吧!”他给了她一份文件。
“什么啊?”她打开,竟然看到是一份协议终止文书,她的从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叫了起来:“沈予墨,你到底在做什么?把我利用完了,就一脚把我踢开吗?”
“什么叫我利用你各取所需而已,约定还是当初的约定,好聚好散吧!”
她望着冷然的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仿佛自始至终她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真是可笑啊,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一对金童玉女,是各大企业羡慕的一幢联姻。但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领什么结婚证,他甚至没有碰过她,甚至不曾,好好的看她一眼。
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现在他真实的一面终于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瞪着那一纸协议频频摇头,“不,我不签字,我不签字,我说什么也不签字,就算我得不到你,我也绝对不让蓝若溪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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