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琦听到母亲问起,忽而想到叶蔓籽口里的霍姐姐,心下渐起防心,就算嘴里喊了娘,但不代表她内心就真正地认可她,脸上却是笑道:“极好的,我这未来姐夫是真的没话说,娘,你若是担心这个,那尽可以放心,我姐将来必是个有福的。”拈了块面前的点心来吃,她似漫不经心地提及林珑救了叶钟氏的事情,甚至还加油添醋说得惊险无比,有这恩情加上当初的承诺,那个叫什么霍姐姐的可以滚到天边去。
权美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想到那砍向女儿背部的大刀,心不由得抽紧了一下,好在最后平安无事。看了眼那正与大哥家女儿说话的林珑,这么说来女儿与叶家的婚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变,私心里是高兴的,不过在想到继女时,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她知道霍家对于香玉的婚事有期待,是万分希望她能嫁进叶家去,这样两家也能在朝堂上联起手来,这样的联姻于两家都是大利,女儿没有强悍的家世,当长孙媳妇真的合适吗?她自己在霍家就步步难行,她的身后还有权家可靠,女儿却是拍马也不及她。
林琦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以为母亲还是忧心大姐得不到叶家重视,遂拍拍母亲的手,“娘,我在叶家这两天观察了一下,虽说有人老说破落户的女儿这几个字眼,但大姐还是摊上了个好婆母,未来姐夫也给大姐出气打了那人一顿,有未来姐夫护着,出不了乱子。”
权美环不听犹可,一听到破落户的女儿这几个字眼,再也笑不出来,女儿要面对的挑战连她都难以想象,叹了口气,“豪门大族的儿媳妇难为啊,更何况是当叶家的长孙媳妇?”
林琦不知道她这么发愁做甚?撇撇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姐能做好。”当初家里一分不名,自家长姐不也闯出一条路来?如今家里也算有几万两的压箱银子。
权美环做不到女儿这样的乐观,当初的她不也以为容易,可看看这结果?哪里能这么容易得好?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大女儿,她的手又开始卷着帕子。
林珑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听到权英姿邀她过两天一块去游湖,她笑着摇摇头,“只怕不得闲,这两天不要忙着搬家事宜,婚前总住在襄阳侯府也不是个事儿……”
“这有什么,你住到我们家来不就行了?到时候从我们府里出嫁,这才叫风光呢。”权英姿看向祖母权萧氏,“祖母,我们就留珑表妹他们住下吧,他们难得回京一趟。”
权美环一听,自然是希望几个儿女能住在自个儿娘家,这样她来也能常见着,于是也劝说道:“就住下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权萧氏也怕别人背后说她不照拂这几个失怙的外孙,当初远在苏州鞭长莫及还有得推,如今却是无可推卸,“珑姐儿,外祖母已经让人收拾妥了屋子,你明儿就搬回来住吧,直到你出阁后再进叶家也不迟,这才是礼数。”
林珑不太愿意进权家,“外祖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回京之时就选好了住址,过两天就搬过去,老在外祖母家打搅也不是个事。”
权萧氏皱皱眉,“你家也没个长辈主持,免不得有人说闲话,住到府里来,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二娘就是长辈,怎叫没长辈主持?”林珑理所当然地道。
“她不过是个妾室,算哪门子的长辈?”权美环尖锐地道,实在受不了林珑如此抬举一个妾室。
“当初在苏州的时候,二娘就主持家事,没理由到了京城就不是长辈了,这样有失偏颇。”林栋看不惯他亲娘这作派,淡淡地开口为绿姨娘正名。
林珑肚子里也窝了火,尤其看到权家的人如此排斥绿姨娘,那火烧得更旺,“当初我就想过要在宗族里表明,抬二娘为我爹正妻,这样她打理家事也更名正言顺,无奈二娘不想让她的出身拖累我们,所以才会做罢……”
“你休想!”权美环一向被人捧惯了,现在更是难掩怒气地站起来朝大女儿吼了一句,就算她再鄙弃当林则的正妻,也不想让别的女人占去这名额,此时的她额头青筋都凸起,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优雅?
这个大女儿是不是天生就爱与她做对,重逢不过半天功夫,从她的嘴里就没蹦出一个好词来。
“你不是改嫁到霍家了吗?那我林家的家事与卿何干?”林珑不动怒,对这母亲她就没再抱过希望,占着茅坑不拉屎说的就是她的亲娘,正所谓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恬不知耻,外祖父刚才在时,她还是给了几分薄面,如今他老人家有事出去了,她何须再客气?“我唤你一声娘,不过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罢了。”
这话说得相当绝情,权家的众人的脸色再度难看,那几个年轻姑娘家都面面相觑,没人大胆地再吵吵闹闹,权英姿更是拉了拉林珑的衣袖,她没看到祖母的神色都变了吗?
林珑对于这虚伪的一家子并不喜欢,比起义父母郑家来说,这一家给她的印象更不好,真有起事来,除了外祖父会挺身而出,其他人都是扯蛋,还不如郑华翰那义兄。
“珑姐儿,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烟花女子,这样说你娘,太过份了。”权萧氏怒拍向矮桌,一家子高高兴兴不好?她偏要破坏气氛,“别以为你要进叶家的大门,就不将我们看在眼里,珑姐儿,这京城大得很,眼光给我放长远点。”
“我可没这么说,这些不过是你们臆测的罢了。”林珑摊摊手并不悔改,别以为拍桌子就能强迫他人听从,“孰好孰坏,我懂得分晓,外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到时候不划算。还有我二娘也不是让人侮辱的,比起亲娘,她做得更多,你说是不是啊?霍夫人。”她转头看向权美环。
权美环的表情已经没了往日的哀愁,而是一脸盛怒,摇了摇头道:“珑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还真对不起,我从来没对你有过希望,所以你的失望于我无痛无痒。”林珑也回了一句,哪怕心里再痛,也不及见到亲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于自己抛下年幼的子女改嫁到别家去,她果然从无悔意。
权美环气得胸口直痛,拿帕子掩着胸,身体又摇晃起来,身后的侍女忙扶着她坐下,一旁的林琦也起身相扶,看了眼长姐,“姐,你少说一句吧……”
权美环欣慰地看向次女,还是这女儿贴心,当初她就该带她到临沂伯府去,这样也不至于让她到苏州去吃苦,心里更是暗暗地打定主意。
“二姐,大姐并未说错。”林栋轻咳了咳,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立场坚定地站在长姐这一边,母亲的言语让他越发不舒服,人,怎么可以自私到这地步?
权美环气得想要当场昏过去,两手死死地掐着侍女的手腕,她不能昏,她的儿女都要被人教坏了,恶狠狠地瞪向绿姨娘,“都是你教坏他们的,你这个扫帚星,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进门。”
绿姨娘并不想林珑姐弟因她的原因而与外祖父家再起争执,可不代表她怕事,“他们尊我敬我,是因为我有可尊可敬的地方,我的夫君已去,霍夫人嘴下积德。”既然改了嫁,那就不再是林家的主母,她又何须再给她面子?
“你!”权美环可以忍受得了林珑的挑衅,却是万万容不得绿姨娘的,“来人,给我狠狠地掌这个侍妾的嘴……”
权萧氏看到女儿被激怒得行事开始有所偏差,这样一来,与林家的关系重新降至冰点,“美环,你冷静点……”
林珑也“嚯”的一声站起来,“谁敢?”
“我是你娘,怀胎十月把你生出来的亲娘,我教训一个侍妾,哪轮到你多嘴?”权美环也受够了这大女儿,当即态度也强硬起来,“她教得你是非不分,亲娘也不认,我不打她那还得了?”
“你有何资格打她?”林珑冷笑一声,“她是我爹的侍妾,可你是我爹的什么人?你自个儿说说啊,你算是我爹的什么人?”
权美环的眼睛瞠得大大的,呼息不顺,改嫁到霍家的她,算来与林家是形同陌路了,她与林则早就缘尽,不再是林家的当家主母,如何能教训林家的侍妾?
“给你家太太拿药。”权萧氏朝女儿身后怔愣的侍女怒喝一声。
那侍女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跑出去拿药进来,端着一碗净水侍候权美环吃下,心里颇为震憾,没想到太太的几个儿女居然厉害如斯。
林珑看着吃药的权美环,眼睛看向一别,真是冤孽,她最不喜她这一面,哪有那么柔弱?当初就是这一招把她的祖母气得要死,因为父亲看不得她难受。
林琦给权美环顺气,“娘,你何必跟二娘动气?这些年我们确实也多亏了她。”
权美环不听犹可,一听那怒火只升不降,连贴心的次女也为那个女人说话。
“珑姐儿,外祖母对你也相当失望,本来以为你是是明理的好孩子,现在却这样对你娘,你认为你这样就对了?”权萧氏板起脸严肃道。
林珑也呼出一口浊气,“外祖母这话有失偏颇,二娘于我们来说那是犹如亲娘一般,见到亲娘受辱也不吭声那就不是人了,外祖母,你说是不是?”她也不管会不会气着这老太太,反正这老太太也不是那般正直,她看人的眼神让人相当不舒服。
权美环缓过气来,拂开次女的手,正色看向林珑,这个长女今天来就是为了刺痛她的心和眼,“珑儿,为娘真是不放心你这性子嫁进叶家,你这样不肯服输,又得势不饶人,叶家的老夫人和各房夫人能容得下你?”
权吕氏等儿媳妇听到权美环这话,纷纷皱眉,这说得有点过了。
“姑奶奶别这么说,珑姐儿还是有分寸的。”权吕氏说了句公道话,这小姑的作为,换成她是林珑,必定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就她那样叫有分寸?”权美环之前的低姿态只不过是希望儿女们能谅解她,可是现在看来他们过于放肆了,她再怎么不好也生养了他们。
林珑的面孔一板,对这亲娘一直的防备到这会儿升到顶点,冷笑一声,“我总算是明白了,开始打亲情牌,希望能用亲情来打动我,后来不见效,就改为严母牌,霍夫人真是为了继女不遗余力,小女子佩服。”
权美环的脸涨得通红,女儿的话像刀子一般插到心脏处,难受得很。
“够了,珑姐儿,别这样说你娘,她为了你也顶住了霍家多少压力。”权萧氏心疼女儿,看向林珑的目光越发严厉,“难道你不比她那继女更亲?你娘不似你,她知道分寸。”
“分寸?外祖母确定不是在打趣?”林珑这会儿不再相让,“我本以为她会顾念我们姐弟的艰辛,可看看她现在都说了些什么,不放心我嫁进叶家,那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我放弃这门婚事,给她的好继女腾地方。”不客气地看向脸色变白的权美环,“这话我帮你说出口,只怕你憋在心里也难受了吧?”
林琦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生母,“娘,我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打了这主意?”猛地起身离母亲一丈远,“我万万想不到你会这样,这婚事有婚书为证,如果不要这婚事,你让我姐以后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
“没有,我没有这意思……”权美环急着想去拉次女的手,“琦儿,娘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对于你们的婚事,娘也着急得很,你相信娘,娘将来绝对给你找一桩好婚事,”越说越急,“你不要担心,如果对方嫌弃你门第不高,娘让霍家收留你,有霍家当靠山,什么样的人家嫁不进去?”
林珑忽然很想大笑出声,亲娘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真的让她望尘莫及,她两眼看向小妹,这次她不再替她做决定,如果她决定跟亲娘走,就由得她,强扭的瓜不甜。
林栋觉得一阵恶心,这亲娘越发让他厌恶,皱眉道:“姐,我有点不舒服,我们走吧。”
林珑一听他说不舒服,哪里还顾得上与这群人应酬?遂站起来,扶起弟弟,朝皱眉一脸严肃的权萧氏道:“外祖母,栋弟犯病了,我们先行告辞。”
“哪儿不舒服?”权美环听到,立即紧张地起身,上前去想要摸摸儿子的额头。
林栋身子侧向长姐,避开了生母的手,眼帘微垂,“没大碍,你不用担心,再说现在担心也迟了。”
“连你也怨我,栋哥儿,娘有苦衷的……”权美环皱眉欲泣。
林珑似没有瞧见,那层窗户纸捅破后,她也就彻底死心了,原来心里有多少怨恨就还有多少期待,现在看明白了,原本矛盾的心理也消失不见,取而找之的是一股轻松的感觉。
“霍夫人的苦衷,还是留着与你的夫君说吧,我们听了也是白听。”林珑略带嘲讽地道,“我也不希望你过得不幸,不过改嫁的妇人能过得称心如意的有限,希望你是那有限之一吧。”扶着林栋径直往外走,也没去招呼林琦,是走是留看她自己吧。
绿姨娘上前扶着林栋的一边手,林栋就倒向她,一副信任的样子,她心疼地环住林栋瘦弱的身体。
“你这个贱女人放开我儿子。”权美环受不了这反差,上前怒喝。
林珑挡住她,两眼看向绿姨娘,“二娘,你与栋弟先上马车,”朝一边的香椽与素纹道:“你们也过去侍候吧。”
香椽与素纹对视一眼,知道有些话林珑不愿给她们听见,遂也不多话,径直就跟在绿姨娘与林栋的身后侍候着出去。
“珑儿,你这样对你娘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权萧氏看到这不欢而散,怒吼了一句。
“老天长有眼,知道什么人该轰什么人不该。”林珑毫不相让,一把拉住权美环的手,“你不是要我们认回你吗?走,我们现在就到你夫家去,你敢当着你夫君的面认我们吗?敢到外头的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哪怕人人知道你曾经嫁过一次,你也是希望把这一段抹去吧?从小到大,你都把我们当成了你毕生最大的屈辱,是也不是?”
权美环面对这咄咄逼人的长女,一时语塞。
林珑的眼眶发红,努力忍住眼里的泪水,“英姿表姐,你不说要请我们去游湖吗?好啊,我答应你,只要我这亲娘愿意送我们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我们是她的女儿。”双目又看向权美环,“如果你做得到,我就真心认你。”
她抛了一个难题给权美环,这生母的性子她早已摸透,她爱面子,自认为丢不起那人,哪真敢在上流社会上承认彼此的关系,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权美环不动,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端起母亲的架子。
林珑不管她,以及僵掉的权家人,拉着她就往外走。
才堪堪出了厅堂的门,权美环就一把甩开长女的手,“珑儿,你给我理智点,娘全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你这性子嫁进去人家就真的接受你了,还不照样说你是破落户的女儿?”
林珑转头冷眼看她,“你也这么想的,对吧?”
权美环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再藏着掖着,“珑儿,娘可以再找适合你的婚事,叶家这门亲,你放弃吧……”
“你凭什么让我放弃?”林珑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这婚事是你主持的吗?他们是向你提的亲吗?统统都没有,现在你凭什么让我放弃掉这婚事?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自私的人吗?”
连续的诘问都是权美环应对不了的,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知道女儿嫁进去是吃苦,可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她一片苦心,“我知道你对娘怨恨极深,豪门大族的儿媳妇不是好当的,并不是为了香玉。就算我不帮她,她也能找得到帮她的人,你知道她喜欢叶旭尧多少年了吗?”
“多年少又关我什么事?我与他订亲光明正大,有婚书为凭,她霍香玉有什么?真要娶她,叶旭尧会拖到年过二十还不定亲?”别把人当成傻子,林珑腹诽。
权美环叹息一声,“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这婚事才没订下,珑儿,若没有你,香玉必定会是叶家的长孙媳妇,我们只不过是将之还回去,娘给你找一个会对你一心一意的夫婿,不好吗?”
林珑怒极反笑,“你以为这世上有多少个我爹?家世不显赫的人就不会偷腥吗?我从不担心这些,你又是不是想得太多?”
权美环受不了她这样的态度,表情也严厉起来,“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珑儿,你可知霍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们正打着别的主意,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家世?林家的风光已过去了,你不再有个当大学士的祖父,珑儿,你斗不过他们的。”
她的堂姐得不到丈夫的疼爱,可她生的女儿却得到了,霍堰极疼这个女儿,为了一个霍香玉,他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她是巴不得霍香玉赶紧出阁,只是一直没盼到而已,现在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只要将这继女嫁出去,她就再也不能在丈夫与婆母面前搅风搅雨。
再加上女儿这婚事她不满意,为什么还硬要维持呢?给了霍香玉,让她去烦恼岂不更好?
看到林珑绷紧的面容,她上前握住女儿的手,声音放柔,“娘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份,珑儿,你爹……叔叔答应过我,到时候一定会给你找户好人家嫁进去的。”本来想将霍堰说得成林珑的爹,好在想到她的排斥,临时又改口为叔叔。
“你真的很自私。”林珑甩开她的手,“权美环,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我们这些儿女什么也不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看清你。”不顾亲娘蹙紧的眉头,“这桩婚事我不偷不抢,是我祖父给我的,我心安理得,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我也从来不担心,毕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那么自私自利。”
“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一句也听不进去?”权美环着急道。
林珑不想再搭理她,在转身离去之际,抛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权美环看着她丝毫不回头的背影,兀自也生着闷气,这个女儿真的是孺子不可教也,看到次女出来,压抑着怒气道:“别学你姐那一套,琦儿,娘现在只有你了,你不会也离开娘,对吧?”
林琦将她们两人的争执都听在耳里,“娘,你真的要让姐把这婚事让出来?”
“不是让,你也糊涂了吗?你姐她性子不适合叶家,娘也是为她好。”权美环道,在她看来,这是在救女儿,为什么她们大家都不明白?
“未来姐夫对姐很好……”
“再好也会有变心的一天。”
“姐似乎很喜欢未来姐夫……”
“琦儿,姑娘家家说这个让人不齿,相信娘,男人说得再好听也当不成真,成亲还是门当户对最好。”权美环觉得有必要纠正次女的想法,别再走错了她当初的路。
林琦突然讥讽一笑,“娘,爹对你不好吗?你为何就不能为他守下去?”
“我……”一提到林则,她就再也理直气壮不起来,“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我懂,因为你不喜欢我爹,所以你不开心,你喜欢霍伯爷,我可有说错?”林琦眼里的幻灭比林珑更甚,“你自己都要嫁个喜欢的人,为什么要我姐放弃?你知道她与叶公子之间是有感情的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娘要好好想想,不是你的感情才是真的,别人就是假的。”
她深深地看了眼似受到打击的母亲,心里也在滴血,“对于当霍家的养女,我不去,我还不至于穷到要去别人家乞食,我自己有家。”
说完,她欠了欠身,最后也急忙跟上去追长姐。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我做错了什么?”权美环呢喃道,她都是为了他们好啊,有霍家这样的靠山,将来无论是女儿成亲还是儿子出仕都能用得上,为什么都要这么对她?
外头母女的争吵,屋里的人都听得真切,权萧氏严厉地看了一眼厅堂里面的人,“家丑不外扬,这事谁也不许外传。”
一众女眷都行礼表示知道。
权萧氏这才起身由侍女扶着上前,踱到门外不意外看到女儿的泪水,“哭什么?这样的不肖女,就当没生过就是。”
“娘,我这心里难受。”权美环捂着心抽泣道,“他们为什么都不明白……”
“你是真的要她退婚成全你的继女?”权萧氏皱眉道。
“我……”权美环看到母亲那双似乎洞悉世事的眼睛,下意识地避开,“我也是为她好,你也看到了,在自家就这性子,到了人家家里,只怕更糟糕,我未雨绸缪,难道还能亏了她?”
“林家的家境你也看到了,她好不容易才能攀上这婚事,你让她退,她焉能听你的?”权萧氏以为自己看得明白,“站在我们淮阴伯府的角度来看,美环,她嫁进叶家对我们最为有利,比你继女要强得多。”
“霍家不会放弃的……”
“别把霍家想得那么强大,现在这局面他们控制不住。”
权萧氏在这一点上很理智,自家女儿这是自乱阵脚,这三年来在霍家应是过得极压抑,她既心疼又怒她不争,由得一个老女人与小女娃压在头顶上喘不过气来。
看着她要晕倒,她上前扶紧她的手臂,“别再这么一副受不得打击的样子,你是我淮阴伯府的姑娘,没有必要过于看人的脸色,至少你那女儿比你在这一点要强得多,也别把她想得太弱,她这是先声制人,而你傻傻的把心窝处的话掏出来。”从而导致自己毫无还击之力,顿了顿,“这婚事你就站边上看吧,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在霍家还没生养,如果将来霍家靠不住,你还能回头找你儿子,放心吧,那侍妾越不过你去的。”
在她眼里从来不觉得林珑软弱,相反她争强好胜,这样的性子初期可能吃点亏,长远看来却未必。
权美环垂下眼眸,并未去应母亲的话。
远处的林珑没有下人带路,只能凭着三年多前的记忆寻找出府的路,突然有人冲上来抱住她的手臂,“你怎么不等等我?”
不用转头她也知道这是小妹林琦,眼角斜睨她,“我以为你不打算离去,要跟她到霍家去?”
“谁要去当霍家的拖油瓶?”林琦撇撇嘴道,“你别想把我扔下,我可不依的。”
林珑好笑地掐了掐她的俏鼻尖,“没人想要扔下你,要走要留都随你。”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过份。”林琦抱紧长姐的胳膊,表情有几分失落。
林珑摸了摸她的头顶,就算这小妹有再多的缺点,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能分得清,“别为她难过,她不值。”
是不值,她也微微叹息一声,不指望她能支持自己,可也别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说些似是而非有显自私的话。
姐妹俩互相依靠,这次的事情更拉近姐妹俩的距离。
好不容易才寻到自家的马车,她让小妹先上去,自己正要由素纹扶着上去,突然听到有人唤她,“珑表妹。”
林珑回头看到匆匆追来的表姐权英姿,顿了顿,忆及自己之前没给权家面子,这表姐追上来会是个什么意思?
权英姿抓住林珑的手,“你别把我也想歪了,我没那么龌龊的想法,往后我还可以去找你吗?我不为姑姑说话,那是你与她的事情,我不搀和。”
林珑微微一笑,“好,不过可说好了,你若是要当和事佬,我可不睬你。”
“我晓得。”权英姿只比林珑大数月,笑起来有两颗虎牙颇为可爱,“到时候我找你玩,你也别太闷了,对了,那个霍香玉,你别管她,就姑姑老是就着她,我看了就烦。”
林珑暗思这霍香玉也算有本事,前有叶蔓君如此讨厌她,这会儿又有一个权英姿,可那叶蔓籽偏又被她迷得七晕八素的,这人还没照面,她就觉得必定不简单。
“我知道。”
权英姿笑着送她上马车,“你那夫婿人是冷了些,可爱慕他的人女儿家不少,现在人人都羡慕你,可要抓好了。”
林珑听她提及叶旭尧,脸色微微一红,“我不理你了。”说完,将车帘子放下。
权英姿看她这娇羞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忌形象,朝她的马车挥挥手,林珑也探头出窗与她挥手致别。
林栋歪躺在软枕内,“这府里总算还有个不错的人。”
林珑拿起桌上的水喂给他喝,看来过段时间她要催一下叶旭尧,暗地里找御医给她弟弟看看病,一想到他很可能无法传宗接代,这心就会揪起来。
林栋看到她皱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姐,我会好的。”似安她的心也似在抚自己的心。
“嗯。”
林珑硬挤出一抹笑来。
绿姨娘与林琦看到他们这样,也没有多想,毕竟一般人哪会往那方面想去。
“珑姐儿,这样与你外祖父家闹翻可好?二娘都快担心死了。”
“二娘,他们一家子如果因此记恨我们,那我也没损失,省得他们以为我们要抱他们的大腿,再说这牵涉到我娘,他们出不会做得太过份。”林珑淡淡神色地说道。
林琦不吭声,她也正忧伤着,只能看着窗外的秋老虎在肆虐着大地,身上微热,执起团扇扇了下风,这才觉得好受一点,甩甩头,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甩到脑后。
林珑姐弟仨走后,权衡处理完要事过来发妻这儿,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老眉又皱紧,看着发妻不悦道:“你怎么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我跟你说的都成了耳边风?还有美环,你也别给我往歪路上带,让女儿把婚事给继女,也就她能说得出口。”随后指示道:“明儿把他们给我接回府里住,我权衡的外孙与外孙女怎么可以住在别人家,现在还没过门呢。”
“人家不愿意。”权萧氏也一肚子的怒火,她的美环就是命苦,再思及林珑的态度,更为不喜,“我不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你怎么也这样?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再说她也没说错,这是美环这个当娘的过失。”权衡怒气上升,声音也大了些。
权萧氏抿紧唇不搭腔,对于林珑的态度,她的气也还没消,半晌才道:“美环这么说也是自认为她好,虽然她想得简单了点,但也是一颗慈母心。”
还慈母心呢?权衡学不来发妻这样不顾事实的偏颇,“我不管,明儿你要把人给我接来,不然我可就亲自出面了,到时候人家说你这个老夫人什么难听的话,可别怪我不事先给你打招呼。”说完,气呼呼地离去。
权萧氏气得砸烂了自己最爱的瓷器,现在是恨不得那几个孩子一辈子在苏州别回来。
林珑回到襄阳侯府时天色已不早了,叶钟氏听到她回来皱紧眉头,很快就遣侍女绣缎过来唤她过去回话。
坐在叶钟氏的面前,林珑也没有隐瞒把在淮阴伯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反正她也不打算隐瞒,这也是试探叶钟氏态度的一个机会。
叶钟氏眉头皱得更紧,她原本希望林珑能与淮阴伯府改善关系,哪里想到还有这一茬,“你娘真这么说?”
“嗯。”林珑不太愿意提及,这些事权美环做的不觉得可耻,可她这个当女儿的却不屑说。
“哪有这样当娘的?”叶钟氏脸现不屑,霍家那姑娘其实也还可以,但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以前是嫌林家门第低,现在林珑于她有救命之恩,这又是另一番说法了,“你放心,你与尧哥儿过了文定,你义父母也不是一般人,他们想要推翻这婚事,那是异想天开。”
思及到霍权氏口中那个帮手,她隐隐能猜着是谁,鼻子又冷冷一哼,倒要看看她们能整出个什么幺蛾子来。
林珑看了眼态度坚定的叶钟氏,好歹还有点安慰。
“对了,侯夫人,明儿我就打算搬出侯府,现在就住在府里不太好。”
叶钟氏看她似乎意已决,遂也不再劝,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晚膳的时候,叶钟氏留林珑用膳,偏在这时候说不回来用膳的襄阳侯叶明恂突然回来了,林珑又还没走,与这未来公爹初见面,叶明恂打量这年轻的姑娘几眼,看着这长相还行,不会辱没了他儿子,所以对林珑的成见减少了不少。
这侯爷突然回来,林珑也不好意思留下,只好先行告辞,叶钟氏知道她尴尬,遂让人送她回去。
看着人出去了,自己这才吩咐人摆膳,叶明恂换了家居服出来,看了看没看到林珑,“人呢?”
“回去了。”叶钟氏道。
“这姑娘看着气度也还行,没有那股破落户的味道……”
“为老不尊,怎么也说这么几个字眼,别人家说归别人家,我们这当公婆的就要避忌一点。”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好好好,我也不说这几个字眼就是。”
叶明恂说不过自家夫人,只好投降表示不再提就是。
林珑穿过回廊时,正好遇到匆匆过来的叶旭尧,一照面,他就先道:“怎么回来了?我刚去淮阴伯府接你,他们就说你已回来了。”
“坐不住就回来了。”林珑语气颇闷,在叶钟氏的面前还能冷静,可现在看到他,却觉得一阵的委屈,自己都有几分自厌。
叶旭尧听出不对劲来,微皱眉道:“可是你娘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林珑微微错愕地看着他,他怎么猜得那么准?
叶旭尧上前拉起她的小手握紧在大掌内,嘴角一勾,“你怎么不问问我关于那个霍香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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