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叶秦氏的神情十分的紧绷,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大儿子瞧,看得叶明恂头皮一阵发麻,站在这院子的厅堂里面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娘,有什么话您直说,儿子必定会遵从。”他腼着笑脸道。
叶秦氏这才不再盯着他瞧,等了半天也是等他这句话,“你是真打算现在就立世子?”
叶明恂皱眉道,“爹的吩咐,儿子不能不听啊,再说尧哥儿是长子嫡孙,不立他说不过去啊。”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即将手中的茶碗掷到地上。
叶明恂立即跪下,“娘,您有气尽管撒在儿子身上吧,别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不然是就是儿子的不孝……”
“你还知道个孝字啊?”老太太大声指责,“在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就只有他们母子俩,是不是?”
叶明恂脸上一副自责,内心却是险要抓狂了,他对这亲娘够尊重了,再说,叶旭尧是他的嫡长子,比起弟弟叶明恻,儿子无疑更亲近些,这会儿他不再分辩,只是一味地跪着尽孝道。
老太太正要再训儿子,三夫人叶肖氏就急匆匆地进来,瞄了眼认错的襄阳侯,眼底略有鄙夷,怂货就是怂货,若不是命好,这侯爵如何能轮到他这等废物。“太太,不好了,府里有人投井自杀……”
“什么?”老太太神色一震,立即追问,“是哪一房的人?”
叶明恂也看向这三弟妹,心下却有不好的猜测。
叶肖氏忙道:“是大嫂院里的。”
叶明恂顿时脸色大变,年初,皇帝宠爱的仁妃就因为打杀身边的宫娥,随后被皇帝连降三级,至今仍没能翻过身来,现在他的府里有人投井自尽,若被有心人利用,他岂不是该糟?
心里不禁咒骂叶钟氏这蠢婆娘,给他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
老太太叶秦氏的心思一向转得快,立即起身,“这还得了?真死了人那可不是小事。”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看看你的好妻子都做了什么好事?走,我们立即过去。”
叶肖氏忙扶住老太太,斜睨一眼看到叶明恂已经起身跟在身后,掩下嘴角的嘲讽,私下与老太太道:“婆母,这事非同小可,若是传出去必定有碍我们的家声,这大嫂是当家主母当得真是够可以的……”
叶秦氏按住儿媳妇的手,“老三家的,话不要这么多。”真有话让她这把老骨头来说,莫让人抓着把柄。
“儿媳明白。”叶肖氏立即会意地道,姨母自然是偏向她的,若能借这事扳倒叶钟氏,接下来拉叶旭尧这侄子下世子之位就会容易得多,一个德行有亏的母亲就是最大的污点。
三人匆匆进了叶钟氏的正院,此刻一群人正围在园子里。
此刻的叶钟氏正在审问自己房里的下人,听闻老太太与叶肖氏来了,忙起身,看了眼林珑。
林珑也急忙站起来,该来的躲不过,这老太太会来早就在自家婆母的算计当中。
果不其然,老太太人未进来声音先传了进来,“老大家的,你怎么把侍女逼得投河自尽呢?”
林珑忙上前去把帘子掀起来,唤了声,“老太太。”
叶秦氏不意外在此看到她,这新进门的孙媳妇与叶钟氏这儿媳是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威仪的眼睛扫了一眼后即看向叶钟氏。
“婆母,您来了,先上座吧,儿媳自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您说清楚。”她上前要扶住叶秦氏。
叶秦氏微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由叶肖氏扶着坐下。
“大嫂,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就不对了,丫鬟奴仆也是下人,哪有逼得下人没路可走的?传出去指不定这京城的人要怎么编派我们府邸,弟妹我的话是不中听,那也是为了大嫂你好啊。”
这话听来相当刺耳,林珑看到叶钟氏微眯眼,而后面进来的叶明恂早已是愤怒的神色,借着给老太太奉茶的机会,道:“三婶母先别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再说也不迟。”
叶肖氏听到反驳的是林珑,眼里的不满与犀利一闪而过,“我这不是担心你刚成婚就被人背后编排话嘛?当然,尧哥儿媳妇你不喜欢听,可以当三婶母没说过。”
倚老卖老的人很是令人厌恶,叶钟氏冷笑道:“她一个初进门的媳妇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罢了,你这当婶母的却连珠炮似的,也好意思吗?她可是晚辈,你身为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子。”
叶肖氏被这么一削面子,脸色哪里还挂得住,顿时一张老脸拉得老长。
“都给我住口。”叶秦氏这老太太一出声,众人立即噤声,“老大家的,我且问你,人死了没有?”
“死了。”叶钟氏老实在回答。
叶秦氏与叶肖氏这对婆媳立即倒吸一口凉气,这举动略嫌夸张,林珑看了有几分不屑,这分明就是在做戏。
“她为何投井?我当家理事的时候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老大家的,你给我说清楚。”叶秦氏立即发难。
叶钟氏朝林珑一使眼色,林珑立即会意地将那对碎玉镯子摆出来,“请老太太过目,这是今儿个婆母准备给孙媳妇的,哪知被人暗中做了手脚弄成这样。”
老太太看去,眉头深锁。
“老太太有所不知,这投井的人叫柳喜,是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这玉镯子就是她趁太太身边的绣缎不注意弄碎的……”林珑解释道。
“就算是如此也不至于投井自尽吧?”叶肖氏挑着刺儿,不给大房婆媳二人机会。
“如果是这样,当然不会。”叶钟氏冷然地回应,“三弟妹要挑刺也得等我这儿媳妇把话说完吧。”
老太太叶秦氏看了眼三儿媳,这般沉不住气将来如此做得成大事,抬起下巴看向林珑,“接着说。”
“是,老太太。”林珑应声,“本来若是这样,太太心慈哪里会要她的命?大不了查出幕后真凶遣出去发卖了事,留人一命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偏偏她还真的投井自杀了,后来一查,在井边倒有一物遗下,老太太您过目?”
她将一物交给老太太,是一只绞丝金镯子。
叶秦氏拿起细看,打量良久,也没能发现这是何人之物?“这是谁的?”
林珑道,“太太也有这疑问,正在开始调查,所以这事还悬着呢,不过倒是由此可证,这柳喜之死背后有蹊跷,绝不是简单的一句投井自杀。”
言下之意,凭此物件,很有可能会是他杀。
老太太打了个寒颤,这事情倒是颇有些出人意料,“老大家的,你打算怎么办?”
“依儿媳之意,自然是在府里开始搜查这绞丝金镯子的主人是谁?查得出来,打断我这对绿玉镯子的幕后主使者也就会现身。”叶钟氏道。
全府大搜查?
叶秦氏与叶肖氏对视一眼,这不像是叶钟氏的作风,依以往来看,叶钟氏不会把事情闹得如此大,随意安了个罪名就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府里人多口杂……”叶秦氏找着借口。
“正好借机清理几只害虫。”叶钟氏接口。
叶秦氏一时之间语塞,不过也在瞬间读懂叶钟氏的意思,她是要借这件事在府里搞整风运动,这样一来就更难办了,“这样太过于劳师动众,我不同意。”
“婆母,您既然已经放了权给我这儿媳妇,儿媳妇也不怕麻烦,就怕府里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坏了我们襄阳侯的名声。”叶钟氏寸步不让。
老太太不高兴地一拍桌面,“你现在是打算不听我的了?”
“儿媳不敢。”叶钟氏屈膝,只是那双看向老太太的目光是绝不屈服。
叶秦氏还要再训。
帘子外有人禀告,“太太,老侯爷身边的念平来了。”
“让他进来。”叶钟氏应声。
念平这才进来,先给老太太见礼,再给叶钟氏等人见礼,随后道:“老侯爷说了,这家现在是大太太在当,自然由大太太处置,其他的人不得插手。”一说完,即低垂着头。
叶秦氏这老太太一听丈夫这打脸的话,分明就是指责她多管闲事,脸色瞬间青白交集,看得出来内心波动较大。
叶钟氏与林珑这回都不吭声,两双眼睛只盯在老太太的脸上。
“娘,爹都这么吩咐了,就让钟氏去办吧。”叶明恂立即道。
叶秦氏狠狠地剜了大儿子一眼,随后手搭在叶肖氏的手背上站了起来,“既然老侯爷给你撑腰,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不多质疑,不过老大家的,你也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把这事闹大却收拾不了,到时候就算有老侯爷为你撑腰,我这把老骨头也会追究到底。”
“儿媳晓得。”叶钟氏道。
“我们走。”叶秦氏这才转身离去。
叶肖氏忙扶着婆母出去,心下大为不甘,这大房一直压在头顶上,花费多少心思都不能扳下来,这让她越来越沉不住气。
走在回廊上,叶秦氏低喝一声,“别给我丢人。”
叶肖氏这才打起精神来,“婆母,这太过份了,她这是要借机闹事,天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不是明摆着?我们静观其变。”叶秦氏突然话锋一转,“我且问你,她那对玉镯子是不是你背后指使的?”算来算去,她都是最可疑的人。
叶肖氏心头一跳,忙回应,“儿媳做这个有何用?”
“你知道就好,搞这些小阴谋离间不了她们婆媳二人的,你也看到了人家团结得很。”叶秦氏趁机教训这最疼爱的儿媳妇。“这人命的事情先看看大房是如何处理的再辩。”
“儿媳晓得。”叶肖氏应声,这回不再自作主张惟恐惹怒老太太,这老太太的支持还是不敌老侯爷啊,一想起又恨得要命。
屋子里,叶明恂冷颜教训了叶钟氏几句后,这才以有急事为由出府去,这一个早晨都没在府里看亲娘的脸色,他早已是到了忍耐的边缘,实在憋不住要出门透透气。
叶钟氏冷眼看他掀帘子出去,隐忍着怒火不发泄出来。
林珑在一旁也不好劝慰,夫妻的事情一向说不清道不明,再说她又是新媳妇,就更不好说话,遂把话题引开,好让叶钟氏赶紧释怀。
婆媳二人正商量着,叶蔓君领着叶蔓籽便急匆匆地进来,“娘,我听闻柳喜死了?是不是真的?”
林珑忙招呼两位小姑坐下,“今儿个发现她投井了。”
“怎么会这样?”叶蔓君一边坐一边神色严峻,她不过是在敬茶后到四房那对双胸姐妹那儿坐了一会儿,一回来就听到这般惊悚的消息。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你娘能处理得了。”叶钟氏道,这回她也不会心慈手软,不然都让那群人嚣张到天上了。
叶蔓君看到母亲神色平淡,脸上的急切这才淡了下去,“娘心中有数,女儿就放心了。”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胡思乱想。
“对了,大嫂,我听四婶母家的菡姐儿说,明儿她们几姐妹要到大嫂你的院子去拜访,这事我先跟你提一提。”叶蔓君道。
林珑也不怕她们登门,反正这些个同辈也是要见面的,“这样也好,省得我一一跑去送见面礼。”
叶蔓君笑了笑,“大嫂无须太将她们放在眼里,各房自己过活,若不是同住一府,这礼也能省下。”
其实她也不大看得起自家的姐妹,一个两个都被教得颇具心机,只是好歹都姓叶,也不能置之不理。
林珑知道叶蔓君是为自己着想,对这小姑的好感更是增加了不少,“不管能不能省下,这人情世故还是要着的。”
叶钟氏赞赏地看了眼林珑,这话就说对了,再不喜也要与之周旋,这才是当人儿媳妇的道理,哪能像当姑娘那会儿耍小性子?“籽儿,这点你要与你大嫂多学学。”
叶蔓籽一直安份地坐在一边吃东西,现在听到母亲的点名,忙正襟危坐,看了眼林珑与自家大姐,郑重地点点头,“女儿晓得。”
女儿终于改好了,这是叶钟氏最开心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大女儿与林珑都功不可没,她就这么四个儿女,只盼着一团和气,人人都过得好,这心才能安定。
叶旭尧过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女人亲热的说着话,眉毛还微挑了挑,这样的情景以前可没见过,主要是小妹太不像话了。
“大哥来了。”叶蔓君忙起身问好。
叶蔓籽怕这个大哥,却也跟着起身,嗫嚅地开口,“大哥。”
叶旭尧轻应一声,顺道看了眼这最小的妹妹,叶蔓籽看到大哥的眼神柔和一些,这才止住打颤的身体。
林珑看到丈夫到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毕竟有他在,自己也能更安心。
叶钟氏自然留这对新婚夫妻用膳,除了正在书院上课的叶旭融之外,一家几口人难得一道坐下来吃个午膳。
林珑一直帮忙着上菜,身为新媳妇,哪怕叶钟氏这个婆母如何喜欢她,她也是不能得意忘形的,所以她也禀持着叶家媳妇的传统,那就是得立规矩侍候婆母以及小姑用膳。
叶旭尧没吭声,只是朝母亲看了一眼。
叶钟氏暗骂一声儿子,她让林珑站一会儿他就有意见了?真是有了妻子忘了娘,不过看在儿子的份上,她还是松口,“儿媳妇,你也一道坐下来吧,自家人用膳,这立规矩也就免了吧。”
“婆母,这?”
“让你坐你就坐,不用这么迟疑,往后你要立规矩的机会可不少,到时候再立也不迟。”
林珑这才坐在忆绵拉开的雕花圆凳上,不过席上也还是给叶钟氏布了几个菜,选的都是叶钟氏爱吃的,这让叶钟氏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儿媳妇居然心细如发,不就用过几次膳,居然把她的好恶都一一记下。
这一餐午膳,自然是人人都满意。
午膳过后,叶钟氏要午休一段时间,林珑自然随丈夫一道返回南园。
因刚用了午膳不久,两人漫步走回去,秋风拂来,滴汗不出,倒也舒适。
“对了,审那个叶旭凯有什么收获?”林珑抬头问他,其实她最想知道蜜蜂事件与叶旭凯到底有没有关联?
叶旭尧看了看她略有些紧绷的小脸,是越看越喜欢,唇角有着淡淡的笑意,“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还能瞒你不成?”
林珑俏脸一红,也对,他都是她最亲密的枕边人,遮遮掩掩的试探对彼此的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事,正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就听到他道:“三朝回门过后,我带你到静王府去做客。”
啊?林珑一时愣住,之前不是还在讨论叶旭凯,他怎么突然转到做客一事?
叶旭尧看她呆愣,借机揽她在怀里,“傻站住在这儿做甚?”。
林珑又不是傻子,哪会听不出来丈夫的弦外之音,被他搂着腰走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蜜蜂事件与这静王府有关?”
有时候女人太过聪明就会没有了神秘感,叶旭尧以前是怕林珑不聪明,这会儿却又为她一猜就中的本事而微有懊恼,“有时候真希望你能笨一点。”
林珑一听这话,登时脸色一板,这可不是什么好话,瞪了他一眼,“越说越不像话。”
想要甩开他自个儿先行,哪知他抱得紧,她自然不得法,最后更是让他牵住那柔荑走回去。
一回到南园,林珑就感觉颇累,家居服才换了一半就倒在拔步大床上很快入睡了。
写了南园二字交由匪石让人去造牌匾的叶旭尧,一回来就看到新婚娇妻在床上的睡姿,此时的林珑的衣赏半褪,露出红色鸳鸯细水的肚兜以及浑圆的肩头,半掬着衣裳侧着身子入睡,秀发飘散,不经意的撩拨看来有几分诱人心魄。
他的喉头一紧,在走到床上时,外衣已落到地上,仅着中衣的他上前去将她的外衣剥下来让她睡得安稳些,知道她累,哪怕身体叫嚣着,他也不打算做些什么,躺到床上抱紧她在怀中,盖好锦被,他也打算睡一会儿。
一觉睡醒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林珑起来的时候,丈夫已经不在身边,推开锦被,看到自己仅着兜衣的样子,除了叶旭尧,有谁会剥她的外衣?俏脸红了红,下床趿鞋刚准备穿上外衣。
“醒了?”叶旭尧正端着晚膳进来,看到她的美背,顿时眼睛微微一眯。
林珑猛然转头,抱紧外衣在胸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是谁呢?”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去套外衣。
叶旭尧把托盘放在八仙桌上,上前将她的外衣拿开,打横抱着她坐到雕花圆凳上,“甭这么麻烦了,屋里只有我俩,用过膳后,我们就去沐浴。”
这一个下午他放过她,就是为了等她养足精神,等着晚上的盛宴。
林珑一脸的不自在,他在打算什么,她一清二楚,“满脑子净是不正经的思想。”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有哪对夫妻在闺房里会正儿八经的?”随手就开始喂她用膳。
“我自个儿来。”她还没有自在地让男人侍候她。
叶旭尧在她耳边吹气道,“我现在侍候你,待会儿就轮到你来侍候我了,这买卖公平得很。”
林珑听他说得可恶,明知是玩笑挑逗的话,仍是给了他一肘子,不客气地张嘴吞下他喂来的饭菜。
两人正卿卿我我的用晚膳,屏风外头传来素纹有些紧张的声音,“大爷,大奶奶,安嬷嬷领着人来说要搜院子……”
“无碍,你们且配合着安嬷嬷行事。”林珑率先回应。
素纹没经历这阵仗,这会儿听到林珑的话,仍是心有疑虑,并未离去。
“听大奶奶说的即可。”叶旭尧冷冷的声音传进耳膜,素纹这才行礼告退。
林珑听到脚步声走远,这会儿没了之前耍花枪恩爱用膳的心思,皱着眉头道:“素纹虽然跟了我一段时间,但是很明显我的话没你的有威信。”
叶旭尧搂着她的铁臂收紧,“你是新媳妇,她有这反应很正常,放心吧,这威信也要过段日子才能显现,林姑娘与尧大奶奶的身份可不同。”所以不怪素纹不执行她的命令。
林珑“噗哧”一笑,“我可没想一步登天。”
叶旭尧喜欢她这性子,执起筷子喂了一筷她爱吃的菜。“娘这次的阵仗闹得颇大。”
“嘘!”林珑竖了一根手指在嘴巴前,“我们只能看着,可不能拆台。”
叶旭尧看着她这副似得意的样子,就差尾巴翘起来,这会儿看她真像个十五岁的少女,哪有半点为人妻的样子?心脏瞬间猛然一跳。
林珑看到他的神情突然一绷,不解地正要问他,看他突然抱她起来,她怕失衡忙双手揽紧他的颈项。
看他是往床的方向而去,这意图顿时明了,忙找借口大喊,“我还没吃饱……”
“待会儿再吃。”
“我还没沐浴呢……”
“待会儿再洗刚好。”
她绞尽脑汁正要再想别的借口,他的身躯压了上来,这会儿她知道,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是什么意思了。
在无边的欢爱中,她的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没有一刻的清醒。
自然对于那搜院子的事情抛到了天边去,再有意识的时候,已是翌日的早晨了。
叶旭尧有婚假,所以今儿个起来时早已是艳阳高照,夫妻俩各自梳洗后,坐下来吃早膳的时候,就听到了香椽的汇报。
“你说那杀害柳喜的人是柏姨娘?”
香椽听到林珑问,忙点了点头,“现在太太正要将她家法处置,这事连侯爷也没吱声,默许了太太的作为,还有呢,昨儿不少院子里的人被抓。”
林珑正要吃糕点的动作就是一顿,挑眉看向这侍女。
香椽会意地道:“听说搜出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这才被清理的,不少还是大丫鬟呢,里面有二太太的人,也有三太太等人的人,现在各房的太太都在太太的院子里,只怕还有得辩了。”
幸好她们院子里没有这等人,这才没累及名声。
叶旭尧给林珑的碗里挟了筷小菜,“这都是正常的。”
搞了这么个大动作,哪有可能半点作为也没有?他娘可不是傻子,这次可以趁机安插不少人手,又能掌握到平日得不到的信息,算来他娘这回收获颇丰。
林珑一细思,也是这个理,昨儿叶钟氏一说出这想法时,她就知道她的打算。
本来叶钟氏那边正混乱,她不欲过去趟浑水,正打算与丈夫腻歪一整天,不做那档子事,还有不少事可做。无奈叶钟氏着人来唤她,她只能过去,叶旭尧不放心她,换了衣裳陪她过去。
夫妻二人到达叶钟氏的院子时,柏姨娘在廊下痛哭不已,看到他们过来,忙上前道:“大奶奶救救婢妾,这事不关婢妾的事情,婢妾是冤枉的……”
她还没能近到林珑的跟前,就被身后的粗壮仆妇押着,不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
“这是你咎由自取的,与人无尤。”林珑道。
“把她押下去,等候行刑。”叶旭尧不耐烦地挥手,这个女人膈应人久矣,一肚子坏水,再留着没用。
安嬷嬷经过时,给林珑行了个礼。“老奴还要着那几个姨娘与通房去观刑,就不与大奶奶寒暄了。”
“嬷嬷先行。”林珑知道这是叶钟氏的心腹,不好得罪,遂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叶钟氏这回不但办了柏姨娘,还要杀鸡给猴看,确实是忒狠了点,可她一想到洞房那天的经历,又觉得这还算是轻的了。
她与丈夫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到里头三婶母叶肖氏的声音,“大嫂,我身边的人犯了事,我这当主子的亲自审她也不行?”
“没错,大嫂,好歹我们与她们也是主仆一场。”五夫人叶彭氏也皱晨眉头。
二夫人叶王氏也道:“大嫂,你不能这样一言堂?这家是你当没错,可这是我们的人,自然由我们亲自来审。”
四夫人叶程氏与六夫人叶田氏这回倒是没吭声,只是搅着帕子坐在那儿,看叶钟氏这次的铁面无私的神色,就知道没有她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们俩还好,没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也不怕亲信被审,可那边那三个就不同了,非要亲自处置亲信,无非是怕她们泄漏了自家的秘密。
叶旭尧与林珑的进来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微微缓解了。
“尧哥儿,你来了正好,你来评评理,这人是我们的人,既然犯了错,也应交由我们来处置才合情合理……”叶肖氏逮着叶旭尧就立即道。
叶旭尧看了眼这三婶母,“这是内宅之事,连我爹与叔父们都不插手,侄儿如何好在此地指手划脚,还请三婶母见谅。”
这话一出,堵得叶肖氏顿时说不出话来,男人不管内宅是不成文的规矩,她也指责不了叶旭尧。
叶钟氏赞赏地看了眼儿子,到底还是她的儿子,这话说得滴水不露甚合她心意,遂朝儿子道:“你媳妇在此即可,你先回去吧。”
叶旭尧看了看林珑,她才嫁进来第二天就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看到林珑暗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行。他这才皱眉向母亲与几位婶母行礼,退了出去。
不过并未走远,而是悄然吩咐母亲身边的侍女,有什么突发状况到侯爷的书房来找他。
屋子里的气氛再度高涨,叶钟氏脸冷声音更冷,“这事我意已决,你们都不用再说了,我执襄阳侯府的中馈,若是连这权利也没有岂不是惹人笑话?”
“大嫂……”叶肖氏还是不放弃。
叶钟氏半分不让,“这事我意已定,由我亲自审问,你们都暂且回去。”
叶肖氏看到其他的妯娌都屈服于叶钟氏,自己孤掌难鸣,只能恨恨地挑帘子出去。
叶钟氏看到这一群妯娌出去,忙朝林珑道:“你且我随我来,这次我们要抓紧时间审那些个人,这样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林珑想到丈夫的话,心知叶钟氏要做什么,罗列了那么多罪名把人弄到自己手上,确实是不能浪费了,自己会被唤来,也是因为叶钟氏视她为自己人罢了。“是,婆母。”
叶钟氏关押人的地方就在叶钟氏院子里不起眼的耳房里面,林珑随叶钟氏进去的时候,一众的粗壮仆妇都已就位,手里的棍子有小臂粗,看得人心惶惶的。
叶钟氏坐在下人搬来的大圈椅内,指着下首要林珑坐下,林珑也不含糊坐了下来。
“你们在这府里久了,也知道我这人的脾气,如果合作的话,我这当太太的也不会要了你们的命,如果不合作的话,”顿了顿,她冷冷一笑,把手中的茶碗掷到地上,看到那群人都吓得脸色发白,这才慢悠悠地道:“我自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太太,先从哪一房开始?”叶钟氏另一心腹路嬷嬷请示道。
叶钟氏斜睨一眼林珑。
那路嬷嬷长相比安嬷嬷要吓人,她立即掉转头看向林珑,没想到自家主母如此抬举这个儿媳妇,“请大奶奶示下。”
林珑知道这是叶钟氏给她立威的机会,也没过多沉思,即道:“就从三夫人那一房开始吧。”
她可不傻,对爵位最为热衷的是三房,这可是嫡出,不从这一房开始,那就真的是闹笑话了。
叶钟氏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拍拍手,“听大奶奶的吩咐行事。”
“是,太太。”路嬷嬷应声,直起腰时她的样子更为凶恶,立即把三房的大丫鬟与嬷嬷们都揪了出来,冷声道:“你们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们。”
哭哭啼啼,甭管愿与不愿,在路嬷嬷那一系列见疼不见血的手段折磨下,人的意志很快就屈服了,开始一五一十地回答起来。
林珑听得大开眼界,这三婶母私底下还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若不是由侍候她的下人道出来,只怕没人能猜得着,所以说主子行事少不了奴仆,但若没那么强大的能力还是安份得好。
尤其听到她大婚时,这三婶母也不安份,她握帕子的手不由得一紧,她这婚成得万分艰辛,都是这起子人在背后搞得阴谋,顿时更为铁石心肠,对于这些人的嗷嗷叫不看在眼里。
这一审,连午膳也没用,待到下午之时,那记录的侍女早已是记下了一大撂的纸张,若是传出内宅到了外头,只怕京城未来三个月内的八卦材料都要被这些个占据。
还没到傍晚,老太太叶秦氏就坐不住了,她急匆匆地来到叶钟氏的院子,结果却被叶旭尧拦下了,气得这老太太大发雷霆,结果也是无计可施。
当天夜里,叶钟氏才结束了审问,带着林珑回到自己的主屋,看到老太太一脸怒火地坐在那儿,还有叶肖氏神色难看地来回踱着,看到她们婆媳进来,两人都立即看过去。
叶旭尧正在悠闲地喝茶,一看到母亲,忙起身行礼,“娘,还没用膳吧,儿子这就去吩咐人端膳进来。”
今儿个内宅的事情,他完全没插手,母亲连大妹也屏蔽在外,惟独带了妻子过去,这就表明了她的态度,他自然乐见其成。
“吃什么吃?”老太太叶秦氏怒道,“我在这儿都枯坐了好几个时辰,你这儿媳是怎么当的?”
叶钟氏猛然抬头,一副疑惑的样子,“婆母大驾到儿媳这院子,儿媳是半点也没收到通报啊。”回对佯怒地看向儿子,“为什么不遣人向为娘的通报一声?”
叶旭尧摊摊手,“儿子从爹的书房过来时,娘已不在这儿了,儿子如何得知您的去处?自然无法回答祖母的问题,所以才在这儿陪祖母以尽孝道。”
叶秦氏没心思听他们母子俩唱双簧,不耐烦地道:“都给我闭嘴,叶钟氏,我且问你,你这是在搞什么?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回婆母的话,儿媳现在是在整顿府务,哪里有做过婆母嘴里的事情?”叶钟氏这回有恃无恐地道。
叶肖氏看到这大嫂的笑容,顿时感到脊背一凉,忙看向婆母,叶秦氏示意她不要慌张,“你当我这老婆子是眼瞎了吗?”
“婆母明察,决无此事。”叶钟氏回应,她的背第一次在叶秦氏这老妖婆的面前挺得直直的,“不过既然婆母现在问起,儿媳那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回答。”
叶秦氏看着这一向讨厌的儿媳妇那脸上的表情,突如其来的有几分慌张,可她是她的婆母,她紧张什么,又努力维持一脸的威严。
叶钟氏看了眼林珑,林珑会意地示意丫鬟奴仆出去,然后才又将那对碎了的绿玉镯子摆到罗汉床上的矮桌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叶秦氏傲慢地指着那几块碎玉,一脸不悦地问,“我现在问你正事,你倒好,全然不当一回事,这不是柏姨娘做的吗?”
一提到柏姨娘,叶钟氏一抽帕子按了按嘴角,两眼看向叶肖氏,“她不过是别人的替死鬼罢了,三弟妹,这事你比我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大嫂,你别随便给我栽赃……”叶肖氏涨红着脸辩解,不过攥紧的帕子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
叶钟氏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朝林珑道:“念一念她曾做过的事……”
“是。”林珑应声,从身边的一撂纸张中抽出与叶肖氏相关的,开始念了出来,“大顺洪兴十年三月,肖氏收受外省官员白银一千两为其疏通买官……五月,肖氏收受贿赂银子三千两……十月,放高利贷白银五千两……洪兴十二年……”
这些都是叶肖氏这些年私底下捞钱的手段,叶明恻不能出面,肖氏代为出头,夫妻俩利用襄阳侯府与其官职之便,做了不少违法的事情,里面更牵扯地几件当年的大案,这些钱他们也敢收。
叶旭尧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三叔父真是糊涂,一些该吞的钱吞了倒也没事,可一些案子是不能涉入进去的,更在听到“洪兴十五年四月,收受外省某官员白银五千两”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今年正好是洪兴十五年,而四月份时他身处江南处理盐务案子,而自家叔父收受的银子正好是那官员为盐务案子奔走的,换言之,是要走自己这条路子摆脱盐务案子,难怪他回京以来,三叔父多次邀他一道用膳,原来背后是打着这主意。
“住嘴,不用再念了。”叶秦氏一拍桌面,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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