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上歌舞升平,林珑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歌舞,不过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这些个舞姬长得倒是挺甜美的,想到皇帝有时候也会赏赐女人给臣子,她就打了个冷颤,对这些个舞姬不再感兴趣。
“在想什么?”身边的叶旭尧看她神色不定,不由得好奇悄然一问。
“在想皇上会不会赐个舞姬给你……”林珑不自觉地将心底的话说出来,说到一半突然俺住嘴,瞄了眼丈夫的神色,“我那……不过是随便想想,没别的意思。”
哎呀,真丢人,她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起来?好在这为了方便看歌舞表演,没使用圆桌的形式,而是用了方桌,她身边除了丈夫就没别人,没人能听到她那一番话,幸好,幸好,她暗地里拍了一下胸脯。
叶旭尧挑了挑眉看她略有些尴尬的侧脸,伸手在桌下握住她的玉手,凑近她耳边道:“放心吧,皇上不会随便轻易赐美人给大臣的,再说你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更不会给你的夫婿也就是我任何美人的。”
林珑听闻,笑笑地回头看他,耳朵擦过他的嘴唇,她感到一阵的酥麻,耳根子悄然红起来,“我听你这语气怎么好像很失望似的?”
看着妻子的神色似有不善,叶旭尧哪会不知道她这是故意找碴,遂也笑着应了一句,“是啊,蛮失望的,娘子是不是要为夫争取一下?”
林珑原本只是想要逗逗他,哪里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她?虽然知道他说的不过是玩笑话,但这心里还是不舒服,“你真的这么想?”
叶旭尧不答,只是桌下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目光落在面前的歌舞上,正好有一舞姬正旋转过来,看到叶旭尧似专心在看她,娇羞地露齿微微一笑,一双媚眼更是眨啊眨。
故意在叶旭尧的面前徘徊了一会儿,至于叶旭尧身边的林珑,自然被她忽略了去。
林珑见状,桌下的手狠狠地掐了叶旭尧一记,他这是在看哪里?这女人真那么好看?
叶旭尧哪有将心思放在歌舞上,其实林珑那一掐看似狠没用多少力道,手悄然向后环住她的腰,“我又没在看她,你生气什么?”
“那你刚才眼都不眨是什么意思?你还说你没在看她?”
女人无理取闹起来也是很令人头疼的,叶旭尧很少见到林珑这一面,一直以来她都是理性居上,这般感性地像个小妻子般,这么初一接触还真的有几分意趣,“她们一大群跳舞的,我不过随便一看,哪有特意留意哪一个?你呀就别这么猜疑。”
“你敢说你就真的没有过别样的心思?”
林珑倾身靠近他,把他的头一别,正好看向公爹叶明恂那边,只见叶明恂的目光全粘在在舞姬的身上,好在还记得自个儿的身份没流口水,不然就丢人了,坐在叶明恂身边的叶钟氏脸色颇为紧绷。
“爹是爹,我是我。”叶旭尧嘴角微微一笑,“娘子,有你就足够了,我又不是铁打的,要那么多女人做甚?没得聒噪让人心烦。”
林珑抓住其中一句话,眼睛一亮地道:“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叶旭尧看妻子笑得很是狡猾,这会儿不再耍她,其实让让她又有何妨?“怎么?怀疑我对你的心?”
“那倒没有……”
林珑的话还没有说完,听到高凝珍凄厉地喊着“皇上”,心惊地看向发声处,果不其然,看到枯稿不已的高凝珍抱着孩子跌撞进大殿,这高凝珍这是打算做什么?
今儿个的宫宴,高家全体都缺席了,这个情形早就落入众人的眼里,只是碍于帝皇在坐,没有人敢轻易地讨论,不过看样子高家失势在所难免,人人心里也有一杆秤。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一步一步迈进大殿内的高凝珍身上,至于跳舞的舞姬们都被朱翊喝退下去。
高坐上的帝后二人对于高凝珍的到来并没有交谈,只不过朱翊的神色严肃,苏梓瑜却是不改惬意的神色,嘴角微微一勾,显然高凝珍的到来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不用介意她,她枉顾我的旨意走出寝宫,我自会罚她。”朱翊还是先开口向苏梓瑜保证,为了那天半夜的争吵,苏梓瑜已经好几天没有搭理他,这让他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急什么?我们先看看她准备做什么?”苏梓瑜凑向朱翊轻声道,“你不觉得身为孕妇,她憔悴得过份?这可不寻常啊,哪有安胎的妇人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更何况她现在还得指着这皇嗣活命呢。”
朱翊眉头一皱,苏梓瑜这一番话没别的意思,摆明了就只有一个意思,高凝珍是刻意把自己弄成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好搏取同情,这么一想,再看高凝珍只觉得满眼的厌恶,这女人太会装了。
“你来此做甚?朕记得你被禁足了。”
皇帝这一句话犹如石子般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其实不少人都知道后宫格局已改,高凝珍没出现在新年家宴上,失宠是必然的,但这只是猜测,现在听到皇帝亲自开口证实,哪有不吃惊的?
高凝珍与高家是一脉相承,这样一来,高家岂不是也要步上高贵妃后尘?
不少人的心思开始九转十八弯,能在这殿上混到有个位置可坐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对于前朝后宫的风吹草动格外关注。
林珑对于皇帝这表态,倒是替苏梓瑜高兴,妻妾相争,苏梓瑜几乎可以锁定胜局,这时候才放下悬着的心,细细地打量起高凝珍,只不过越看越觉得疑点甚多。
叶旭尧却是低声说了一句,“这女人太狠了。”
林珑闻言,靠近丈夫,“你也看出来了?”
“什么叫也?”叶旭尧不悦地挑着她的语病,难道他看起来是个蠢的不成?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这美人一般做出这样的样子来,男人不都要被迷花了眼?同情心大升,想着如何英雄救美,上赶着当火山孝子。”林珑颇损地道。
叶旭尧轻捏了一下她的俏脸蛋,这手感真是好,“你当你夫婿是一般男人?”
林珑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抓住丈夫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所以说你聪明嘛,定力不错,继续保持。”
叶旭尧被她这似哄孩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暗暗摇了摇头,不过心中倒是甜蜜得很。
夫妻俩耍了一会儿花枪,随后把目光落向跪在地上的高凝珍身上。
“皇上,臣妾不敢有违皇上的旨意,只是十皇子他病得严重,臣妾没法,只能来请皇上救一救十皇子。”高凝珍把儿子托举起来,让皇帝看向自己手中的儿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朱翊把目光看向高凝珍手中的孩子,只见这才五岁大的人儿脸上被风雪一吹,不但苍白更是发青,以前看来很精神的一个孩子,现在却是萎靡不振,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这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孩子。
“御医呢?何在?皇子病重,你第一时间该做的是找御医而不是到朕的面前来哭诉。”朱翊指责道,“你是怎么当人母亲的?这可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
高凝珍忍不住落泪,泣音道:“皇上,臣妾何尝不想快点把御医找来给皇子诊治?但是臣妾出不得宫门,派去传御医的人回来后,等了又等,臣妾都没能等到御医的到来,十皇子的病就这般耽搁下来,臣妾没法,只好抱着孩子来找皇上做主。”
传唤不到御医?
苏梓瑜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要抹黑她吗?暗中指责她不让御医去她的寝宫给皇子诊脉开方子?这个高凝珍真是诡计多端。“本宫记得你自打怀了身孕后,是一直有人给你请平安脉的,高凝珍,编谎也要找个合理点的理由。”
“皇后娘娘,臣妾说的句句属实,如有虚假,必遭天打雷霹。”高凝珍一脸郑重地道,“来请平安脉的大夫并不会医十皇子的病,如果可以,臣妾哪里还会违背了皇上的旨意闯到这儿来?”
太后皱紧眉头看向可怜兮兮地十皇子,这是她的孙子,到底不舍得这个孩子五岁就夭折掉,遂朝朱翊道:“皇上,还是先救治十皇子吧,孩子病得重不能再拖下去,至于其他的,我们日后再问也不急。”
朱翊也是颇为担心儿子,听到母亲的话,点了点头,“母后说得是。”朝身边的太监吩咐,赶紧把太医署的太医都集中过来给十皇子看病。
苏梓瑜冷眼看着自己丈夫的一举一动,为了一个高凝珍所出的孩子而费尽心思,怎么看都可笑至极。“皇上,出了这档子事,宫宴还是终止吧。”
朱翊皱眉看了看妻子冷淡的表情,“梓瑜,你别不高兴,他与永安他们一样都是朕的孩子,朕不能不管他。待太医来到偏殿医治即可,这宴席你高兴咱们就不先散了……”
“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苏梓瑜打断他的话,“我能接受得了永安和七皇子姐弟俩,为何就不能容下一个十皇子?皇上,你是不是太小看臣妾了?”
朱翊对于她的反问反驳不起来,“既然如此,那依你。”
苏梓瑜轻声道:“臣妾知道了。”
太后对于这俩夫妻的决定没有异意,不过还是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苏梓瑜,最近这儿媳妇表现得太好了,好得她都有几分置疑和难以置信,不过又没有什么破绽露出让她察觉,只能归于苏梓瑜终于学会长大了。
宫宴因高凝珍和十皇子的到来而匆匆结束,一众大臣的外命妇没有人有异意,皇家的事情本来就不容人随便议论,遂一大群人只能站起来大呼“谢主隆恩,臣等告退。”
林珑觉得有几分意兴阑珊,宫宴结束了她不觉得可惜,看到高凝珍抱着孩子跟在皇帝的身后进了偏殿,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旧情复炽影响到苏梓瑜?毕竟皇帝的女人太多了,诱惑也太多了。
苏梓瑜在跟着过去看看情况时,捕捉到林珑担忧的眼神,站定朝她招招手。
林珑用手指了指自己,看到苏梓瑜点点头,这才与叶旭尧轻语一声,看到丈夫点点头,这才走向苏梓瑜。
“义母?”
“怎么?担心我?”
“哪能不担心呢?我瞅着这高贵妃似乎是有意背水一战,义母不得不防。”
林珑说的都是真心话,对于她而言,自然希望苏梓瑜不要受到伤害。
“放心吧,她掀不起什么波浪来,这次我要她尝尝自酿的苦果。”苏梓瑜凑到她耳边自信地道。
“这么说不会有事?”
“当然。”
苏梓瑜笑着轻捏了一下林珑的手。
林珑看她这副轻松写意的样子,脸上的神色瞬间和缓,自己果然是想得太多。
苏梓瑜只是留林珑说了一会儿话,就拍拍她的臂膀让她先行回去,还说改天再接她进宫说话,随后就在林珑弯腰恭送下离去,到偏殿去看一看局面进展得如何?
林珑也轻吁一口气迅速回到丈夫的身边,不过她与苏梓瑜说悄悄话的样子落在不少人的眼里,众人都想知道她与皇后说了什么,但却碍于不好开口相询。
苏老太太在林珑走出大殿的时候,朝她微笑道:“说来我们祖孙俩今儿个还没有好好说说话。”
新年时,林珑是亲自到苏家给老太太拜年的,对苏梓瑜这母亲自然不会生份,“义外祖母。”
“叶世子,借你夫人给老身,陪老身走走。”苏老太太朝叶旭尧道。
“老夫人客气了,她是孙辈,陪陪义外祖母是份内事。”叶旭尧也卖面子给这位老国公夫人。
苏老太太对于叶旭尧的通气颇为赏识,朝林珑道:“你真的嫁了个好夫婿。”
林珑娇羞一笑,对于这句话还是颇为受用的,夸叶旭尧对于她来说是与有荣焉的一件事,不过还是谦逊地应了一句,“哪有,义外祖母谬赞了。”
苏老太太由林珑亲自扶着走在白雪覆盖屋顶砖瓦的宫道内,两人之间的气氛相当的和谐,林珑颇为诧异这苏老太太是真和气,不似叶秦氏或者她亲外祖母权萧氏那般阴阳怪气,怪不得能养出苏梓瑜那样的女儿来,这么一来,她开始有点明白苏家那一身正气不是没有来头。
对于这样的长辈,她自然乐于亲近,说起话来都有几分滔滔不觉,“义外祖母放心,义母都心中有数,出不了乱子的,这样就能东山再起,高贵妃是高估了自己……”
苏老太太望了望这放晴的天空,前一刻还风雪不止,这一会儿又是晴天万里,一如人生世事,“说起来,老身还要谢谢你。”
“义外祖母要谢我什么?”林珑诧异地道,自问自己没做过什么要她道谢的事情来。
“你能令皇后娘娘打开心结,就是苏家的恩人。”苏老太太感慨地道,知女莫若母,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进宫伴读,哪怕她再有不舍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只是这样一来,她与女儿就生疏了。再后来当了皇后又接连丧子,她要安慰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进宫陪伴她,一天到晚,她一句话不说的情形也不是没试过。
至于家中的儿媳妇进宫请安,也没有哪个很得女儿的眼缘,自然也无法亲近,碍于皇后的身份,那几个儿媳妇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惹怒当朝国母,遂都拘谨得很。
惟有这一次,林珑的出现,让她惊喜于女儿的转变,她又开始会笑了,不管笑得开心与否,至少她看得出来她与林珑的投缘,对于这个义外孙女,她颇为认可。
“我还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义外祖母不要这么说,能与义母结缘,或许是上天注定的,同时她也是我的恩人。”
林珑可没忘记在霍香玉的事情上,苏梓瑜是帮了她的,就算没有这些个事情,她也还是乐于与苏梓瑜结这个义亲。
“你不知道,我能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纵是少活几年也心甘情愿了。”苏老太太笑了笑,轻拍了一下林珑的手。
林珑最受不得老人家这样的,善与恶也是能感应出来的,心里也开始认可这外祖母,这可比权萧氏好得太多了。
“平日里有空多来苏府走动走动,我们也是你的外家,皇后当你是女儿,我这把老骨头自然也当你是自家孙辈……”
林珑再听这老太太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不禁感动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厢的苏梓瑜却不知道母亲找林珑谈心,在迈进偏殿的时候,看到高凝珍窝在朱翊的怀里抽泣着,她的动作一顿,随后冷冷一笑,朗声一唤,“皇上。”
朱翊听到这一声,忙把高凝珍推开,一个不察觉,居然让她贴近到身边,不去看高凝珍受伤的眼神,而是急忙转身看向苏梓瑜,“来了?”
“我若不来,皇上怕是找不着北了。”苏梓瑜上前靠近朱翊低声半嘲讽地道。
朱翊的神色一变,不喜欢她这样说话的态度,不过这事理亏的人是他,差点让那高凝珍有机会靠近,“梓瑜,别这样,母后还在这儿呢。”
苏梓瑜当然一眼就看到端坐的太后,要不然她之前那句话就不会是低声耳语,而是高声讥嘲了,“你放心,我不会在母后的面前让你难堪的。”她动手似在整理朱翊的衣领,“只不过皇上的定力让臣妾很失望,这么快,你就忘了我们孩子是怎么死的?真让臣妾失望。”
“朕没有忘。”朱翊皱眉解释,“是她哭得太伤心,朕一时不察让她钻了空子而已,而且你刚好又到……”说到这里,电光火石之间他想明白了高凝珍是故意而为之,好让皇后误会他又与她旧情复炽,思及此,他面色铁青地瞪着高凝珍。
高凝珍浑身打了个冷颤,朱翊的目光明显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可恶,本来她已经搏得他的同情了,只要他还对她有情,借着儿子这事,她就能重新再入他的眼,只可恨苏梓瑜的出现破坏了她的计划。
“皇上,臣妾是太伤心太担心才会一时失仪,还请皇上责罚。”说完,她跪在地上。
苏梓瑜嘴角一撇,到了这田地还要再使计。
果然,太后看到高凝珍那一跪,不悦地暗瞥了眼苏梓瑜,这高凝珍都无还手之力了,她怎么还要咄咄逼人?就算要为死去的孩子出气,也不能不顾及到高凝珍肚子里的皇嗣。
“去扶高贵妃起来吧。”她朝身边的宫娥吩咐道。
宫娥应声,上前扶起憔悴的高贵妃,还细心地给拍了拍贵妃娘娘的膝盖。
朱翊皱眉看向母亲,这样做岂不是让梓瑜心里不舒服?“母后,没有人为难她,这……”
话还没说完,太后神色冷淡地道:“哀家的眼睛还没有瞎。”
苏梓瑜闻言,故意看向高凝珍,哪里知道,高凝珍也暗中与她较劲,丝毫不让,果然是不掉棺材不流泪啊。与朱翊上前,向太后行礼之时,她道:“太后娘娘太小看臣妾了,既然娘娘曾经说过等她生了就任由臣妾处置,臣妾何必急于一时?再说由头到尾臣妾都没有指责高凝珍一句不是,对她的子女也尽心照顾,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臣妾的心吗?太后娘娘是要让臣妾伤心吗?”
太后听得苏梓瑜这一番话,不由得笑出声来,“就你话多,得了,这礼不行也罢,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要多注意一点,这孩子可是嫡皇子,可是宝贵得很。”
“太后娘娘不生我的气就好了。”苏梓瑜由朱翊亲自扶起来,暗地里给脸色凝重的高凝珍一个微笑,当她还是当年那个受不得半点委屈,一句指责就会大声辩争的女孩吗?真真可笑。
高凝珍坐在那儿,没想到才不过过了一个来月,苏梓瑜的地位就稳固成这样,几乎到了她不可撼动的地步。
“梓瑜对孩子的尽心,儿臣都是看在眼里的,母后可不许再怪罪皇后了。”朱翊为苏梓瑜说着好话。
太后看了眼儿子,在儿子的眼里能看得出他有多在意苏梓瑜,这似乎不是好事,帝皇太多情终究不是好事,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满,微微一笑,“皇上不用解释,母后都明白的。”
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茶水,目光斜睨高凝珍,只可惜这人是不能留了,也到了该铲除高家的时候,这个贪得无厌的家族,她早就对其不满,只是这么多年来也确实还要用到高家就只能忍下了。
殿上众人的心思各异,太医从屏风后头出来,这才让大顺朝最高地位的几个人把目光集中在出来的太医身上。
“十皇子如何了?”朱翊身为父亲,自然担心孩子。
“回皇上的话,十皇子的情况不大好,臣等还要再会诊才能确定治疗的方子……”
“皇儿,我可怜的皇儿……”高凝珍哭出来,“你若活不成,母妃就陪着你下去……”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朱翊喝了她一声,“这都是你这个当人娘的疏忽,怎不见你赶紧下去?”
“皇上……”
高凝珍一脸的受伤,他怎么可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孩子生病,难道要怪她吗?这可是她的孩子啊。如果换作以前,他早就将她揽到怀里安慰了,这男人在床上喜爱什么,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继续说。”朱翊不去管高凝珍高兴与否,催促起太医。
“是,皇上……”
太医继续说起十皇子的病情,朱翊听得也仔细,时不时打断问上几句,大医也尽力回答。
全程苏梓瑜没有开口询问一句,她就算要当慈母也得看对象,这隔靴搔痒的事情可不好做,一个做不好就尽数付诸东流。
因为十皇子的病情不好移动,高凝珍得以留在这儿照顾孩子,这里离皇帝的寝宫很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最好的地方。
苏梓瑜没有留下扮演慈母,确定了十皇子的方子后,她说摆驾回宫,当然,朱翊也跟她一块儿离开,气得高凝珍恨得牙痒痒的。
一回到皇后寝宫,苏梓瑜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厚重的礼服,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就冲到她的面前,速度之快险些撞倒了她。
她扶稳他们,蹲下来看着他们,和蔼地道:“都怎么了?”
“母后……”两个孩子同时开口,随后又同时住口,似乎极难开口地对视一眼。
“有什么想要对母后说的,尽管说,母后能应承的都会尽量应承你们。”苏梓瑜笑得十分慈祥,一副有话好好商量的样子。
永安公主必定年长一些,睁着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看着苏梓瑜,“母后,儿臣听闻十弟病了,想要去看看,不知母后可否应允?”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母亲。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啊。”苏梓瑜轻抚胸口道,“你们都要吓死母后了,往后可不许再这样,听到没有?”看到两个孩子点点头,这才再度轻抚他们的头顶,“你们是同胞手足,担心也是人之常情,母后焉会不许你们去探望一番?”
“这么说母后是答应了?”七皇子一脸的惊喜。
“当然。”苏梓瑜和气地道。
永安公主忙说了一声,“谢谢母后。”小脸抬起看向父亲,不知道他是否让他们去见一下生母和十弟。
朱翊喜欢苏梓瑜刚才那耐心又温柔的样子,此时面对女儿,他脸色也好看许多,“既然你们母后都应允了,朕又岂会不应?去看看也好。”
“谢父皇。”永安公主拉着皇七子给朱翊行礼。
苏梓瑜忙唤宫娥过来送两个孩子过去探望十皇子,站在回廊上看着两个孩子手牵手走远,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梓瑜,朕没想到你会这么大方?”
“哦,皇上是怎么想臣妾的?”
“梓瑜,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做得太好了,好得朕以为是在做梦。”朱翊伸手抱住苏梓瑜在怀里,“谢谢你,梓瑜。”
苏梓瑜的嘴角微微一勾,原来男人真的这么好骗,以前的她怎么没发现?怪不得高凝珍能宠冠后宫这么多年,原来她早就看穿了这男人的劣根性,而她在经历过这么多痛苦之后才明了。
知道得太迟了,如果早些看清,她不再有天真的想法,兴许她就能似高凝珍一般护住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可惜她明白醒悟得太迟了。
“梓瑜,你为什么不说话?”他轻抚她鬓边的秀发。
“臣妾只是太感动了。”苏梓瑜道,“皇上不再误会臣妾是别有所图,真难得,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话她说得再无半分障碍,哪怕她在心里做呕不已,男人要的不是女人的真性情,要的是曲意奉承和虚假的一面。
朱翊只是把她揽得更紧。
高凝珍在给小儿子喂完药后,看到自己一双儿女的到来,顿时喜出望外,迅速上前将她们抱在怀里,“你们怎么来了?”
“母妃,十弟如何?”永安公主问道。
“好些了。”高凝珍道,“你们想不想母妃?”
“想。”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道。
高凝珍在两个孩子的脸蛋上轻轻一吻,“母妃也想你们,对了,皇后怎么会放你们过来?莫不是你们偷偷来的?”
“不是,是母后她让我们过来探望十弟的。”永安公主迅速答道,还上前看了看病中的十弟。
高凝珍却是身子一僵,女儿从来不在她面前称呼苏梓瑜为母后,都是用那个女人来代称,可这次她却脱口而出母后两个字,这怎不让她惊讶?
“母妃,您怎么了?”皇七子拉了拉高凝珍的衣袖,“母后很通情达理,她说我们来看十弟是人之常情,并不阻拦我们见面,母妃,您不用担心。”
高凝珍猛然低头看向儿子,苏梓瑜通情达理?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遂严厉地抓住儿子的手臂,“她苏梓瑜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哪有什么通情达理?你们这是怎么了?把母妃的话都扔到了天边?她用心不纯,你们可知道……”
“母妃,您抓疼我了。”皇七子挣扎道。
永安公主听到母亲严厉并且不悦的声音,忙上前去帮忙拉开七弟,“母妃,您抓疼七弟了。其实……其实母后为人真的不错,她看顾我们很是用心,儿臣觉得她没有用心不纯,她关心我们都是悄悄的,母妃,您对她有偏见……”
高凝珍做梦也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原本信誓旦旦相信自己的女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你个苏梓瑜,这分明就是要她众叛亲离。“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母妃?”两个孩子都一脸紧张地巴着她。
高凝珍深呼吸一口气来缓和胸口的疼痛,这会儿她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儿女的心?强压下心中的痛楚,“你们都忘了母妃吗?”
“怎么会?”两个孩子又一次异口同声。
永安公主更是道:“母妃,我们都没忘记您,只是我们说的都是我们感受到的。”
“母妃都明白。”高凝珍不想表现得太过狂躁把孩子们吓着,如果这样,她就真的失去了孩子们的心,“只是母妃要你们明白,这世上最爱你们的人只有母妃,母妃为了你们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因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她给两个孩子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母妃,我们知道。”两个孩子感动地扑进高凝珍的怀里,很明显更为依赖这生母。
这也让高凝珍宽心了不少,她苏梓瑜再怎么表现,也不可能敌得过她这生母的份量,她的孩子自然是心向于她的,揽两个孩子的手臂不禁收紧了一些。
“母妃,我疼。”两个孩子又再次异口同声道。
“啊?母妃松点劲……”
“……”
这母子相会的一幕,自然有人转告给苏梓瑜听。
苏梓瑜听后只是挑眉笑了,“到底亲生的还是亲生的。”
“这两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晋嬷嬷气得七窍生烟,娘娘如此为他们,他们倒好,一见到高凝珍那贱人就又倒戈了,这让她焉能不气?
“对啊,娘娘为了他们,脚上还险些得了冻疮。”红菱也为自家主子不值,那两个兔崽子真是把良心喂给狗了。
绿素只是握紧拳头,只是紧咬的银牙显示出她也是同仇敌恺的。
“都冷静点。”苏梓瑜轻声笑道,“如果一下子就偏向我了,我才该要怀疑呢,这样符合常态,而且告诉我,我还要做得更好才行。”
“娘娘?”晋嬷嬷担忧地唤了一声,都这样了还不好?再好要好成怎样?“可不能把太子之位给了七皇子,娘娘,这是要留给您生的嫡皇子才行……”
“本宫有那么蠢吗?”苏梓瑜反问道。
晋嬷嬷一脸的尴尬,“老奴这不是急嘛……”
苏梓瑜轻抚自己还没有凸起的小腹,“这个当然是留给我的孩子,这胎生的若不是皇子,我就再生一胎,一直生到皇子为止,我要把曾经亏欠我儿子都补回来,一样都不能少。”说到最后,眼中似有泪光在闪。
晋嬷嬷与红菱等人也感觉到自家主子内心的波动,不禁跟着也咬紧下唇忍着眼中的泪水。
等永安公主与七皇子回来时,苏梓瑜已经恢复了平静,细心温柔地询问十皇子的病情,还安排好晚膳,总之,把一个温柔的慈母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刚竖起来的戒心又再度被放倒,这样的苏梓瑜很是令人信服。
“母后,我们还可以再去探望吗?”永安公主请示道。
“当然。”苏梓瑜轻拥她在怀里,“母后不会阻止你们的姐弟情谊,永安,他是你皇弟,永远都是。”
永安公主展唇一笑,“谢谢母后。”
七皇子也跟着说了一句,“谢谢母后。”
苏梓瑜只是微微一笑,在他们两人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接连几天,两个孩子都去探望十皇子,苏梓瑜从不阻拦。只是十皇子的病情起色不大,皇帝朱翊也每天都过去看几回,高凝珍一看到他来,就会刻意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希望能重新再被他看在眼里。
不过朱翊对高凝珍却是没有多看一眼,而且对于她的讨好半分也不受,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孩子。”就抬脚离去,这让高凝珍气怒不已。
“娘娘,我们不能再暗中下手,不然皇子会真的病得严重……”
心腹太医的话在耳边响起,这才拉回了高凝珍的心神,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儿子,她也心如刀割,但若是儿子痊愈了,她就再也没有借口见到皇帝,思及此,狠狠道:“再下一次药,最后一次,若本宫还不能再得宠,那么本宫将放弃。”
“是,娘娘。”心腹太医叹了一口气,若非有把柄在高家的手中,他真的不想掺和到这欺君之罪当中,如今每天都感觉到头别在裤腰带上,这日子再也没法轻松起来。
高凝珍痛苦地闭上眼睛,看着小儿子痛苦,她也痛苦。
正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听到身后的柜子有声响,她神情一肃,狠厉地喝道:“是谁?给本宫出来。”
柜子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似乎里面根本没藏了人。
高凝珍板着脸给身边的心腹一使眼色,心腹沉着脸应声,急忙上前去准备打开那柜子。
她刚一靠近,柜子的们就从里面打开了,里面藏着两个孩子,正是永安公主和七皇子。
“你们……你们怎么躲到柜子里面?”高凝珍一脸惊讶地道。
“我们想给母妃一个惊喜。”永安公主缓缓走出柜子,两眼不可置信又指控地看着生母,哪里知道母亲居然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你们两个真是的……”高凝珍想上前拉住女儿的手。
永安公主却是退后一步让她的手落空,眼里还有几分惊恐,“母妃,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是皇弟,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你居然要害他的性命,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永安,你听母妃解释,这事情母妃会解释清楚的……”高凝珍一脸的急切。
“不,我不听。”永安公主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一想到小小的十弟所受的痛苦都来自生母的有意为之,她就再也无法信任这个母亲,“你太可怕,太可怕了,是不是只要对你有利,我与七弟也可以这般牺牲掉?是不是?”
女儿最后的质问,让高凝珍不自禁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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