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叶氏听到女儿这么肯定地回答,自然是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德妃原本以为是件小事,后来当她遣了人去内务府吩咐之时,得回来的答案却是不行,说是这贡品的供应商家已定,怕是换不回原来的丰盛德。
这是什么鬼答案,她听闻气得脸一抽一抽的,这是公然在藐视她这一宫主妃,遂冷声喝道:“让那内务府的主管到我宫里来一趟。”
得令的小太监立即拂尘一甩,去内务府请那主管公公。
没多时,还是那四五十岁的主管公公赶到了德妃的寝宫,一进去就立即跪地请安,“奴才见过德妃娘娘……”
躺在贵妃榻上的德妃冷眼看着这胆敢拒绝她命令的太监,没有第一时间让他平身,而是哼道:“公公好威风啊,居然不买本宫的账,是不是眼里没我这德妃娘娘啊?”
“娘娘恕罪,奴才哪敢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内务府的主管公公道,心想这丰盛德的周当家居然投靠了德妃,这速度还真是快,嘴上却是道:“只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奴才真的办不了……”
“哦?”德妃轻挑眉毛,“这内务府的事情不是归你管吗?你怎么就管不了?莫非还有人给你施压不成?”话里满是嘲讽之意,小小一个内务府主管也敢在她面前轻狂,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公公却仍是一派镇定地道:“娘娘有所不知,今年宫里胭脂水粉的供应已经委托给了玉肤坊,这再换回丰盛德就不太合适,奴才可不敢做这个主。”说完,抬头看着德妃表示他的无能为力。
德妃神情一顿,“玉肤坊?”这名字很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就是娘娘生母王夫人的娘家,襄阳侯府的世子夫人所开的那家,她今年有送产品来,奴才哪敢不将她看在眼里?这贡品的资格当然要花落玉肤坊……”
“荒唐,她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还能越过本宫?”德妃怒喝一声,本来就瞧林珑不顺眼,现在这女子所开的玉肤坊挤兑了丰盛德,她就更不开心,这周家现在好歹也是王家的姻亲。
内务府的主管公公听到这德妃说的话,不禁微微嗤之以鼻,这德妃到底有没有脑子?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聪明人都能想到这义安郡主背后还有谁,她怎么就像牛皮灯笼般点不明。
也罢,她听不明白,他就点明给她听这背后的利害关系,“娘娘忘了?这叶世子夫人还是娘娘的表弟媳,非但如此,她更是皇后娘娘新收的义女。”咬紧皇后二字,表明他的无能为力,省得这个拎不清的德妃把他记恨上。
德妃的眼睛微微一眯,该死,她居然忽略了这点,这林珑能嚣张不就靠皇后在背后撑腰吗?对这皇后她心下也是恨极,一想到上回她嘲笑自己,这脸色瞬间就黑了。
内务府的公公瞧见,没有说话讥嘲她,而是仍旧恭敬地站在那儿,在这宫里几十年,他都是老油条了,不会像年轻人那般好出风头。
“下去吧。”德妃不欲再与他说,一脸心烦地让他滚。
公公也没有说什么,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施施然地出了这德妃的寝宫。
待到没人瞧见,德妃气得砸了手中的茶碗,“真是岂有此理!”
不但皇后,就连林珑也是好记恨的对象,这个表弟媳让她怎么看都不顺眼,更是不想她的玉肤坊的产品成为贡品,阴沉着一张脸蛋在屋子里踱着步。
身边的心腹为了讨好这德妃,上前出谋划策道:“娘娘,皇后娘娘虽说是后宫之主,但这上面不还有皇上吗?只要皇上金口一开,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德妃闻言,重新坐回贵妃榻上,思忖了一会儿,不悦道:“皇上日理万机,如何理会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这不是让我去触皇上的楣头?”
她很清楚皇帝是不会管这些琐事的,不管让她就此放弃又做不到,一来答应了亲娘,如果办不到,在最小的弟弟的亲家面前就会丢了面子;二来自然是她看不惯林珑,根本就不想她能得好。
“娘娘,话虽是这么说,但这段时日娘娘给皇上侍寝,讨要这一点点奖赏不为过。”一旁的心腹宫女继续道。
德妃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段时日她每隔一两天都会到皇帝的寝宫秘密承欢,讨要一点好处那不是顺理成章之事?再说她不提皇后,皇上应承了她也不是难事。思定后,她笑道:“还是你机灵。”
“谢娘娘的赞赏。”
德妃一看,也很识趣地赏了件小饰品给这宫娥,看到这宫娥开心的样子,她嘴角一勾略有几分嘲讽。
起身到内室去好好打扮一番,待会儿她还要去皇帝那儿承欢,不管如何,这都是她出头的机会。
等她沐浴了花瓣澡后,全身香喷喷的,这才着上那件普通的宫女装,朝镜中的自己做了个妩媚的表情,这才满意地推门出去。
时间刚刚好,来接她的太监正等在廊下,她没唤人进去,径自掀帘子出去,一股带着寒气的春风吹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走吧。”
那太监闻言忙在前带路,就算这德妃穿了宫女装,他也不会真把她当宫女看,到底是一宫主妃,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这回皇帝朱翊在御书房接见她,一看到她,就粗鲁地拉她躺到御案上,动手剥起她的衣物。
“皇上,慢点……”德妃娇媚地道。
因十皇子之死,皇帝召她没有以前那么勤快,这次隔了三天,怕是身体早就忍不住了,她内心里有着小小的得意。
朱翊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折腾她。
德妃恣意地吟哦出声音来。
“闭嘴。”朱翊不喜欢听她的声音,在他来说,这个女人乏善可陈,只是召她来了一段时间,这她表现得尚可,没有无脑般地到处宣扬,所以他还是乐得在她身上发泄过多的欲火。
德妃咬紧下唇阻止自己发出声音,随后更是咬紧手背,在朱翊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里有几分怨恨。她也是人,皇帝这是根本没把她当人看,她焉能不恨?
云雨停歇后,她娇软无力地靠在皇帝的身上。
朱翊沉着脸看着她尚有几分嫣红的脸颊,没来由地有几分厌恶,一把推开她,自个儿整理身上并不太凌乱的衣裳。
德妃心里委屈,脸上自然也表现出来,眩然欲泣地道:“皇上,臣妾侍候得不好吗?”
朱翊看她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
“既然皇上对臣妾没有不满,那就让臣妾挨一下。”德妃厚脸皮地靠在朱翊身上,一滴泪掉落在男人的龙袍上,“皇上,臣妾这样偷偷摸摸的侍寝,生怕别人知道,皇上……”
一听这抱怨的话,朱翊心知这女人不满足,对付后宫的女人最好的还是财物,遂脸色颇为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回头朕给你赏赐。”
德妃咬着下嘴唇,皇帝这么说代表着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内疚的,鼓起勇气道:“皇上真的要给臣妾赏赐?”
“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朱翊不耐烦地看着她,墨黑的眼里闪着不知名的火花,示意她不要狮子大开口,譬如要抬妃位什么的,目前高氏把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空了出来,他没打算让任何女人坐上这个位置。
德妃见状,生怕他反悔,忙娇滴滴地道:“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娘家最小的弟弟要成亲,他的亲家是皇商之一,就是供应宫里胭脂水粉的丰盛德,还请皇上能给道旨意让他继续成为这个皇商,这样一来,臣妾的弟弟成亲也能有几分面子……”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朱翊并不在意,当下就写了道旨意给德妃,哄哄这傻女人也不坏,省得她在背后坏自己的事。
德妃心喜若狂地接过,低垂的眼眉里闪过得意的光芒,有这道旨意,这回就算皇后出面也无力回天,一想到那惹人讨厌的表弟媳知晓的表情,她眼里的猖狂更甚。
“臣妾谢主隆恩。”
朱翊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最后还是给德妃另外一些财物赏赐当补偿。
德妃自然是喜不自胜,这代表着皇帝对她的宠爱,能让她在后宫行走炫耀一番。
另一边厢的林珑一直感觉到眼睛在跳,自打知道了王周两家结亲,她就有股说不出来的心烦,遂一大早来了玉肤坊后一直看着桌面发呆。
“珑姐儿,怎么了?”林绿氏不明所已地问道,眼里透着关切。
“没什么,二娘,只是我的眼睛跳得厉害。”林珑回过神来笑道,不想二娘为她担忧,所以她这般说是在安她的心。
“眼睛跳?”一旁坐着的贝申氏重复道。
“嗯。”林珑没有隐瞒。
“哪边在跳?”贝申氏一脸严肃地问。
“右眼在跳呢。”林珑不以为意地向贝申氏道,又不是什么隐秘不能告人知的事情。
贝申氏看了眼沙漏,道:“现在是己时一刻,珑姐儿,这会儿右眼跳表示有人要找你的麻烦。”
林珑闻言,神情一肃。
林绿氏却是先行紧张起来,“贝夫人,这说法可靠吗?”
“我也不知晓,不过一直以来老人家都这么说。”贝申氏道,“依我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珑琢磨着有人找她麻烦几个字眼,随后灵光一闪,猛然站起来,这回她终于看明白眼前的迷障,“原来如此,我真是一孕傻三年……”
“珑姐儿,怎么了?”
林绿氏和贝申氏都忙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眼里全是关心的光芒。
林珑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来,“我没事,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林绿氏和贝申氏对视一眼,不明所已地也跟着坐下来。
“二娘,贝伯母,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林珑安抚两人道,“王周两家联姻是冲着我们的玉肤坊来的,周家为了翻盘连自家嫡女都可以牺牲,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最后的话满是嘲讽。
正掀帘子进来的林琦和贝明绯对视一眼,两人急切地趋前。
“姐,这是什么意思?”林琦率先问出口。
林珑这回倒是淡定了,轻呷了一口甜汤,冷笑道:“能是什么意思,就是丰盛德不甘心奉出这贡品的宝座,所以找到王家当靠山,为了更牢靠,遂把自家嫡女献出去嫁个傻子罢了,亏我直到现在才想明白。”
“这周家真的可恶至极。”林琦义愤填膺地道,“这还是人吗?把女儿都当成了什么?”
贝明绯经历过家变,知道有时候为了家族不情愿的事情也要去做,所以也没有多少为这周家嫡女抱不平的想法,更为现实地道:“阿珑,如果是这样,事情不大好办。还有你确定真是这样?我们要不要遣个人去内务府问问?”
林珑沉思了一会儿,“确实要去问问,这次我亲自去。”
王家的背后无疑就是德妃,如今后果的情势却是她的义母皇后一家独大,这内务府不会轻易买德妃的账,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世上意外的事情太多了。
“姐,我陪你去。”林琦忙道。
林珑披上厚披风,轻拍妹妹的嫩脸蛋,“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不用去了,乖乖地在这儿守着店面,我去去就回。”
林琦闻言,嘟长了嘴。
林珑不以为意,看了眼林绿氏和贝申氏,用眼神制止她们想要跟去的意思,这才轻挑帘子要出去。
偏在这时候,福瑞领着一个穿着便装的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子进来,凑到林珑的身边低声禀报,“大姑娘,这人说自己是内务府的总管公公,这回来要求见大姑娘……”
林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眯着眼打量那笑得似弥勒佛的公公,心里一片澄明,嘴上却道:“劳烦公公跑一趟,有失远迎,里边请。”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主管公公一看林珑这架势,笑容一顿,看来这位世子夫人已是知晓自己的来意。在来玉肤坊之前,他先去过襄阳侯府,结果被告知世子夫人到了玉肤坊,他这才急忙赶来。
“郡主客气了,咱家是来领罪的。”公公收起笑容拱手为礼道,他懂得看人下菜碟儿,自然知道面对这郡主不用说太多虚话。
“公公何罪之有?”林珑笑道,“反过来我还要谢过公公。”
“岂敢岂敢!”公公谦逊地答道。
“还是里边说话吧。”
林珑再度领头回到内室,屋里的几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林珑也没有多说,而是由素纹扶着坐到主位上,随手示意众人都坐下,然后才吩咐素纹亲自去沏一碗香茶来。
内务府的主管公公行了一礼后,这才掀袍子坐下,接过素纹手中的茶碗,轻茗了一口随手放在案几上。“郡主必定心知咱家为何而来,咱家也不隐瞒郡主,不是咱家言而无信,而是这回有了皇上的旨意,咱家只是依旨行事而已。”
林珑听着这公公的解释,微挑眉道:“这进贡胭脂水粉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怎么还会刻意下了旨意?”
“咱家也不知,但咱家确实收到了皇上的旨意,这才不得不亲自来向郡主解释兼负荆请罪。”公公说得客气又油滑,其实他何罪之有?不过是依令行事罢了,但他不打算因此事得罪林珑,从而成为皇后的眼中钉,保不住这主管的位置。
林珑对这结果既意外,细思后又不感到意外,轻敲了一下桌面,“公公能否告诉我,这旨意是何人拿出的?”
“这?”公公脸上有几分为难,要他亲口说是德妃,这万一传到德妃的耳中,岂不是要连累他?这德妃的能耐出乎他的预料,这让他重新审视后宫的排位。
林珑也不为难他,而是用手沾了点甜汤在桌面写下德妃二字,再度挑眉看那公公,“可是她?”
公公这回不再含糊,轻轻点了点头。
林珑用帕子抹去这水渍,随后把帕子一丢,“公公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丢了饭碗。”
“郡主的仁义,咱家万分感激。”公公忙起身行礼。
林珑微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
公公见此事已了,这义安郡主之好说话大出他的意料,不过他喜欢与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遂含笑地起身告辞。
林珑也没有拦着,而是让福瑞送出去。
等到这公公的身影消失,她脸上的笑意这才敛去。
“阿珑,这实在太过份了。”贝明绯握紧拳头道。在看到这太监进来时,她就退到最远处,常公公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
林珑把身子往后一挨,“我们之前凭身份地位压在丰盛德的头上拿到这贡品的资格,在周家的眼里也是过份之举,现在人家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我倒不会为这动气。”
不动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却有几分想不通,对宫里皇后独大一面的格局她非常了解,这德妃是怎么做到让皇帝为她下了这么一道旨意的?这里面必有文章,窥一斑而知全豹,心里不禁为苏梓瑜捏了一把汗。
“姐,那我们就此放弃?”
林琦满眼的不甘心,这几天因为拿到这贡品资格,她们进了大量的原材料,又招了不少妇人来做工,更把原来的工坊之地扩大,前后花了不下万两银子,现在却说要放弃,那之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这让她如何不心塞?
“不放弃还能如何?”林绿氏倒看得开,反正钱财对于现在的林家来说也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只要一家平平安安,她就于愿足矣,这锦上添花之事得之她幸,不得是她命,并不强求。
“珑姐儿,你二娘说得对,我们没有必要非争不可。”贝申氏也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这都是她贝家用血换回来的教训。
“不,这次是非争不可。”林珑突然轻声而坚定地道,“箭出没有回头路,我不接受失败。”
“姐,我支持你。”林琦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贝明绯也上前抱住这知己好友,“阿珑,我也支持你。这玉肤坊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我相信你的每一个决定。”
林珑感动地拍了拍自家好友的玉手,连战都没有就退缩,这不是她的风格。好一会儿后,她站起来道:“好了,既然大家都达成了共识,那我这回就进宫搬救军去。”
林绿氏和贝申氏看到这几个年轻姑娘斗志昂扬,均对视一笑,随后摇了摇头,既然阻止不了,就由得这几个年轻女孩子胡闹吧。
正在林珑出发到宫里的时候,周当家也迎来了亲自登门的内务府主管公公,这回公公相当的客气地告诉他,这贡品的份额还是落在他丰盛德的头上,这让他脸上的喜气掩也掩不住。
“劳烦公公登门告知,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周当家相当会做人,立刻让人奉上大额的银票。
公公看了一眼,也没有推却,收起来折好后塞到袖拢里面,“周当家果然是魄力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靠山,咱家好生佩服。”
“还不是多点公公指点迷津,不然在下还要像只无头苍蝇般地冲来撞去。”周当家客套地给了顶高帽这内务府的主管公公。
“好说好说。”主管公公笑道,“归根到底还是周当家的本事不是?”
周当家自得一笑,这回倒没有反驳,他家与王家结成了姻亲,这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有宫里的娘娘当靠山,也没有必要太卖这个出尔反尔的老东西的账。
主管公公看了看,眼里略有几分嘲讽,若非看在德妃似乎颇得帝宠,他才不会对一个商家如此客气,一向都是这些人巴结他的份。
周当家亲自送这主管公公出去登上马车,给他放下车帘,这才站在一旁送走这个难缠的主管公公。
看到马车驶远,这回他没有再回到店里去,转身交代了身边的小厮几句,然后抬脚就往街上走去。妻子给他出的主意立了大功,他打算亲自给她买些珠钗当做奖赏,一想到妻子会高兴得心花怒放,他脸上带着几许笑容。
此时后宫里面要给十皇子做法事超度,皇后亲自领头,各宫妃嫔都必须出席。
德妃穿着一身鲜橙色宫装到来,头上插着五彩宝石镶嵌的凤钗,鬓边还有朵粉色牡丹绢花,非但如此,身上的饰品还是新做的款式,这让后宫不少嫔妃侧目不已。
“德妃姐姐,这凤钗真好看。”
“德妃姐姐,哎呀,你这手上戴的真漂亮,是新做的吧?”
“……”
接二连三恭维羡慕的话,让德妃的自我得意膨胀得不得了,矫情地一把收回自己的手,“都说什么呢,这些算什么。”
话外之意若非是这场合,她还有更漂亮的没有穿戴出来,周围又是一阵羡慕的声音,她笑得更为猖狂。
这高调的举止,还是让不少低调的妃嫔看不惯,眼红别人在后宫也是一种常态。
有人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看把她猖狂的,都忘记了自个儿姓什么?”
“我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待会儿皇后娘娘过来,指不定还要如何治她的罪呢?”
“就是就是,真有好东西拿出来炫耀也要看看场合,真是拎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哼!”
“人家是王太帅的孙女儿,当然有得意的资本,这我可不眼红她。不过你们说说,她哪来这么多好东西?最近十皇子死了,宫里的气氛低迷了许多,我都不敢下旨让人打首饰,她倒好,还这般高调出风头。”
“我也正疑惑着呢,猜不着……”
“顶风做案也要有后台才行,大家猜猜谁给她撑腰?”
“……”
一时间七嘴八舌地私下议论起来。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遂也有人悄语道:“听说有人看见她穿着宫女装出入御书房……”
顿时闻者睁大眼睛,“真的假的?皇后娘娘知道吗?”话里满是羡慕嫉妒恨,皇上没到后宫频施雨露,她们正干旱着呢,现在听说有人不按规矩行事,那恨意比往日更强。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皇后娘娘肚里的蛔虫。”
“依我看,皇后娘娘迟早知道,这德妃猖狂的日子没几天了,我们且在一边看戏好了。”
“没错,看她能笑到什么时候?”
咬牙切齿愤恨的话随口而出,人人都希望有出风头的时候,但更看不得他人在自己面前得意的嘴脸,这是人性的劣根性。
对于这些不怀好意等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德妃一笑而过,就是要这些怨妇们的嫉妒,这种感觉超好,她享受得很。
皇子公主那边的视线非常冷,尤其是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他们都是十皇子的同胞手足,本来就伤心得很,看到这个高调的后宫妃嫔,更是难以顺眼。
“贱货。”永安公主恨恨地吐出两个字。
“十弟尸骨未寒,她就不怕遭天谴?”七皇子阴沉着一张小脸。
永安公主转过头去不看这个大出风头的德妃,与这样的人相比,这段时间细心照顾他们姐弟的母后要好得多得多,心里也为那天十弟死的时候自己的表现颇为内疚。母后是好人,她不能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死十弟的是生母。
“我们跟母后说,好好地治一治这贱货的罪。”七皇子提议道。
永安公主摇了摇头,“七弟,我们还是别为母后添麻烦了。”
经过这次巨变,小小年纪的她知道没有人在背后支持,这德妃是不敢这么猖狂目中无人,至于这个撑腰的人,听了不少八卦的她隐隐猜到是父皇。思及此,她握紧手中的帕子,对于父皇,内心有着几分排斥。
七皇子却时朝德妃的方向狠狠扫射一眼,这个该死的女人。
其他的皇子公主也都是冷冷看着德妃的花枝招展。
德妃的风头出够了,这才稍稍收敛一些,现在后宫重新洗牌,她若高调一把岂不是如锦衣夜行?那可不行,这不是她的风格。
“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声音,殿上诸人都紧张而迅速地排好位置迎接这后宫之主。
苏梓瑜穿了身暗纹的白色绣玄边的宫装,头上插着一枝低调的碧玉银簪,手上拿着一串佛珠,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半点奢华的装扮。
她从两排人群中穿过,在经过德妃身边的时候停顿下来,转头看着这个浓妆艳抹的后宫佳丽,目光从上到下,将这屈膝行礼的德妃看了个透彻,清冷的声音响起,“德妃,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场合?”
“臣妾没有啊,这不是为十皇子做法事超度吗?”德妃一脸无辜地道。
苏梓瑜冷笑地用手轻扯德妃华丽宫装,“你这是有心为那条逝去的小生命超度吗?依本宫看,你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分明就是要去向皇上邀宠的。”
“臣妾没有此意,皇后娘娘明鉴。”
德妃紧张地抬头看向苏梓瑜,不过触及这后宫之主冷峻的面容,她浑身又打了个冷颤,很快又垂下头来,真是见鬼了,她似乎有点怕这个苏皇后。
“没有此意?那你穿成这样来是何意?”苏梓瑜拿着佛珠的手在殿上一指,“你看看有谁像你一样?指出来给本宫瞧瞧。”
德妃的眼角一瞄,其他的人虽然穿得不似苏皇后那般寡淡,但颜色不是灰就是黑或者白,并无一人穿得过于花哨,这回额头冷汗直冒,她似乎真的过于出风头了。
“都看明白了?”苏梓瑜冷声喝问。
“臣……臣妾看明白了。”德妃忍下内心的不满,呐呐地开口回话。
“回你的寝宫把这衣裳换了,还有你的凤钗,再加上你手腕上那堆乱七八糟的饰品,本宫给你两刻钟的时间,如果超过,后果自负。”
“臣妾知晓。”
德妃不敢浪费时间,从这里回到她的寝宫不算来回都要两刻钟,现在给她的时间不多,不顾众人嘲笑的目光,遂行礼后就匆忙退出大殿。
永安公主看到这一幕,不禁用感激的目光看向苏梓瑜,还是母后英明。
苏梓瑜没有再逗留,而是上前盘坐在蒲团上,朝等候多时的老和尚道:“开始吧。”
老和尚领命,立刻盘膝而坐,开口念起经文,随后就是梵音渺渺,殿里的气氛一片肃穆。
苏梓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这对于她来说异常的熟悉,曾经,她就这样送走了她的三个孩子,因为未成年,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思绪不由得飞远了。
微闭起来的眼睛里有一滴泪珠滑落,这是她在心里想念她早夭的三个孩子,这十皇子的死只能说是高凝珍的报应。
德妃匆匆忙忙只能穿上宫女拿来的简陋衣装,赶在两刻钟时间重新回到殿里面,这回连她都感觉到自己像只灰溜溜的老鼠一般,更有人暗中讽意十足地朝她一笑,这心里说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恨恨地坐在皇后下首位置的蒲团里。
高位妃嫔折损了好几个,如今后宫除了皇后,就只有一个良妃能与她抗衡。她的目光看向对面似乎一副悲天悯人的良妃,嘴角暗自撇了撇,这良妃比她早进宫,仅生有一女,为人却低调到让人想不起来。
良妃似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赶紧收回目光坐好。
仪式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段时间里,纵使感觉到疲倦,但没有一个人敢喊声苦,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地为这心里不以为然的孩子超度。
苏梓瑜由红菱扶着从蒲团上起身,至此时,她才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目光扫视了一眼德妃,看到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感到可笑,在这敏感时期,这人连夹起尾巴也不会,实在蠢笨得可以,并不足为惧。
德妃被看得头皮发麻,不过她不敢再造次,只能安静地站在那儿任由这后宫之主打量。
苏梓瑜只看了半晌,就收回了目光,朝永安公主和七皇子招了招手,两人会意地上前到她的身边,她一手牵着一个往殿外而去。
殿里的女人们都看得真切,没想到苏梓瑜真会做这两个失去生母护持的皇子皇女的保护伞,既看到这—幕,她们都明白会意不能随意欺侮这两个皇嗣。
永安公主仰头小声地道:“母后,谢谢您。”
苏梓瑜拿着佛珠的手轻抚她的头顶,“你喊得我一声母后,我定当护你周全。”
永安公主感动得眼里噙着一抹泪花,小身子更是贴近苏梓瑜。
三人走在最前列,就在苏梓瑜要让两个孩子坐上宽大的凤辇之上时,突然前方有人大喊,“有刺客——”
苏梓瑜神情一顿,眉间一皱,看到不远处的宫娥乱成一团,宫廷侍卫正在追着几名黑衣刺客。
红菱忙闪身上前挡在苏梓瑜的身前,而永安公主姐弟俩都吓傻了,呆愣地站在原地,他们何时经历这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做不出反应来。
苏梓瑜伸手抱紧这两个孩子在怀里,“别怕,母后在这儿。”
永安公主脸色苍白地紧紧地依着苏梓瑜,一双惊惶的眼睛看着周围的宫人正快速地将他们三人围起来保护,她还是没有半分安全感,“母后,我怕。”
苏梓瑜轻声安慰,“母后会保护你们的……”
话音未落,刺客已经冲进这小圈子里面,红菱抽出的软剑舞得赫赫生风,但也未能完全保住住自家主子,脸上不禁有几分着急。
苏梓瑜出身将门,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躲避的功夫还是十分敏捷的,只不过两个孩子成了她的拖累。
后面陆续走出大殿的妃嫔都睁大眼睛,更有人吓得脚软,这光天化日之下这刺客太过于猖狂了,更有人惊叫不已。
德妃却是两眼怨恨地注视着身处险境的苏梓瑜,最好这后宫之主被刺身亡,这样就无人再挡着她的路,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站在那儿看得一眼也不眨。
她身边的宫娥见状,忙扯着她避到殿里面,“娘娘?”
德妃这才回神,赶紧又往后退回殿中,看到那些黑衣人闪着银光的剑芒,她忙大声命令,“把殿门关上,不要让他们冲进来。”
匆忙进殿的妃嫔都面面相觑,她们看到外面处于危险中的皇后和皇嗣,这私自关殿门的行为好像不太妥,这不是弃主子娘娘与不顾吗?
“你们都想死吗?”德妃怒喝。
人一旦涉及到生命危险,自然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怕死的妃嫔们在德妃的带领下不顾外面的苏皇后和一众皇子皇女,赶紧就将殿门关上,非但如此,怕这门抵不住外头的刺客,她们更是推着厚重的家具堵在门后面。
一番动作之后,哪怕春寒料峭,众人仍旧额头冒着细汗。
德妃更是摊坐在堵着门的椅子里面,心头的狂跳这会儿才稍稍平复下来,好一会儿,始终记挂着外头的苏皇后挂掉了没有?
她站在这椅子上,透过窗棂向外看去,看到苏梓瑜仍旧完好,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心底不禁暗骂这些刺客真没用,这样都还不能解决掉苏梓瑜。
“快点,苏皇后就在你的身边,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她低喃着骂刺客的无用。
“德妃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人发现她在喃喃而语,不禁好奇地一问。
“没什么,就是在担心皇后娘娘。”德妃似一脸担忧地回答。
这答案让殿里的众妃嫔都暗暗嗤之以鼻,真担心皇后,就不会第一时间号召她们关殿门自保,这德妃虚假得够可以。
德妃也不以为意,把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的打斗之上。
身处刀光剑影中的苏梓瑜神色还是显得颇为镇定,一面躲避,一面指挥身边的宫人和宫廷侍卫应战,倒是还能勉力维持。
除了她护在怀里的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之外,其他的皇嗣也还安然无恙,他们都紧跟着苏梓瑜,这样一来生命能获得最大的保障。
突然,七皇子因为一个跟不及,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上,而这时候正好有一个刺客在他的前方,一看到这皇子落单,立即举剑刺下去。
七皇子吓得瞠圆了双眼。
苏梓瑜见状,一把将永安公主推到绿素的怀里,然后自己转身把七皇子抱在怀里,那把在春日里闪着寒光的宝剑无情地刺向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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