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变故很快就让叶明澜、叶旭融和方渐新赶了过来。
叶旭融忙察看叶蔓君,看到她只是花容略有失色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可恶的老奴,我去处置她。”
遂抽出侍卫的大刀就要去杀了姜嬷嬷,叶蔓君忙拦住弟弟,“融弟,不可。”
“她该死。”叶旭融咬牙切齿道。
叶明澜拿下叶旭融的手中的大刀,“融哥儿,此人还是交回汝阳王妃处置最为妥当。”
“没错,叶小弟,还是听令堂叔和亲姐的话,这毕竟是汝阳王府的人,我们不宜轻举妄动。”方渐新沉声道。
叶旭融这才做罢,只是仍低骂一声,“可恶!”
“叶姑娘没有受伤真是万幸,我多派些人保护姑娘的安全。”方渐新道。
叶蔓君点点头,其实她的马车周围也是有大批侍卫的,但那会儿姜嬷嬷发疯得太突然,所以才会让她受惊了。
“姐,我陪你坐马车。”叶旭融道,自家亲姐都受到这样的威胁了,他还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刚才自己不过是走开一会儿,亲姐就差点受了伤,这会儿他打算寸步不离。
叶蔓君点点头,没有拒绝亲弟的提议,这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共乘一辆马车相信也不会有闲言碎语。
马车重新起程,只是车里再没有姜嬷嬷的身影,反而多了个叶旭融。
绣帘和卷帘的兴致都不高,想到之前自家主子还与那个令人生畏的朱子期对峙,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姑娘,您真大胆。”卷帘拍了拍胸脯道。
叶蔓君苦笑了一下,“我若不大胆,接下来就要没命了。”
“姐,你做了什么?”叶旭融好奇地道。
“没什么。”叶蔓君道,弟弟过来之时,她与朱子期已经谈妥,“不过是找朱子期说了几句话罢了。”
“我瞅着姑娘那表情,真像大奶奶,若不是知道大奶奶还在京城,估计还以为是大奶奶亲临了呢。”绣帘给叶蔓君沏了碗茶水定定惊,“姑娘做得对,若是现在不拉拢朱二爷,到了汝阳城,不知那位王妃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旭融还是皱了皱眉,想来长姐是找朱子期结盟,“他那人不好相处,汝阳王妃是京城贵女出身,就算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也还会先想想的。”
叶蔓君接过茶碗优雅地茗了一口,之前那一幕真是惊险,她是万万没想到姜嬷嬷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下人尚且如此,那死了惟一亲儿子的朱陈氏岂不是更疯狂?这么一想,她不禁再度打了个冷颤,接下来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绝不能死在这儿。
“近朱者赤吧,我与大嫂来往得多了,多多少少沾染一点她的气息。”叶蔓君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茶盏上的花纹,“大嫂都能在逆境中杀出一条路来,我又有何不可?”看了眼叶旭融,“融弟,京城毕竟太远,我们都要小心些才是。”
叶旭融点点头,现在确是得小心谨慎行事。
一阵疲惫袭来,叶蔓君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额角,轻舒一口气,目光再度透过被风吹起的车窗纱帘子看向那挺拔的背影,她不会真的信他,但是在这一刻,除了他,她在汝阳城也找不到同盟者。
“你们也是,到了汝阳城就给我低调点,不要去招惹是非,不然我怕我护不住你们,要夹着尾巴做人。”她吩咐着两个主要的贴身侍女,“还有,把我的话悄然带出去传给我们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无辜受冤而死。”
她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这么一种无力的感觉,明知道她的未婚夫不喜她时也没有,至少那时候她知道她不会因此丧命,但现在不同了。
“是,姑娘。”绣帘与卷帘同时开口应声。
身为大丫鬟,她们的触觉也是极灵敏的,连姑娘可能都讨不得好,更何况是她们?
叶蔓君见到她们郑重地点头,这才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微风吹拂起车窗上的纱帘子,展露出美人的睡颜,朱子期只要稍一回头就能看到。车里的美人哪怕眉头紧皱也仍是美得惊人,毫无疑问,叶蔓君是他生平仅见的美人之一。
初见她那一刻,确实惊艳了他的眼,那一刻,他不禁觉得他那死鬼嫡出大哥真没艳福,居然没有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就到了地府黄泉去报道,可惜了这么个大美人了。
不过这想法也是一闪而过,对于他来说,叶蔓君仅也只是有张漂亮的迷人的脸皮罢了,他不是那没定力的毛头小子,轻易就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一张平静的面容,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这叶蔓君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毕竟叶蔓君美则美矣,但是太过于端庄,这会让人忽略了她的长相,这样的人一般空有美貌却缺少了吸引人的内在。
此刻他的唇微微一笑,脑海闪过了交易这两个字眼。
他记得当时他睥睨地笑看她,“叶姑娘未免太有自信了,就凭你一个弱女子也能跟我谈交易?”
“朱二爷,你别忘了我背后有皇权,有襄阳侯府,除非朱二爷不打算成为新一任的世子,那就当我没说过。”
她那会儿笑得极为自信,不让他轻易地看到她面容下的惶然与不安,但他就是轻易地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她所依赖的皇权和侯府都远在千里之外,这一刻的她只是个光杆将军。
不过他虽然极得父亲宠爱,但父亲的子嗣不独他与死鬼嫡出大哥,还有别人,他要染指世子之位,嫡母朱陈氏就第一个不答应,丧子后的嫡母会做出什么事来没人知道。
朱陈氏与他的生母滕氏不和,众所周知,父亲宠爱生母,却不愿与嫡母翻脸,毕竟嫡母代表着皇权,那是京城皇帝下旨嫁到汝阳王府的,轻易开罪不得。
想到这些,他自然不会轻易拒绝掉这少女的要求。
“你想要什么?”他当时还是好整以暇地问她。
他还记得她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活着。”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之际,就听到她的解释,“我只求活着,朱二爷,我只要你保住我的命。”
“只求活着?这么简单?”
“不然呢?连姜嬷嬷都想要了我的命,你那位嫡母呢?我可怕了她也跟着疯?”
说到底,叶蔓君不放心的还是汝阳王城,会找上他来交易,也是看中了他在汝阳城里有保住她一命的势力。
这种各取所需的买卖,他如何会不应下?
身边的副将看到自家主子笑得很是耐人寻味,当即打趣道:“二爷当时与那叶姑娘说了什么?这会儿这么高兴?”
“没什么,英吉啊,你想得太多了。”朱子期并不答。
周英吉摸了摸鼻子,“这样一个美人真是可惜了,以后都要狐眠独枕,世子还真是做孽。”
朱子期看了眼这副将,“你有心思想人家的事情,还是多想想世子死后汝阳天的变局吧。”
一提起这个,周英吉的手勒紧马疆绳,“世子死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容氏所出的三爷、安氏所出的五爷都是这世子之位强有力的竞争者,二爷,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他们被派出汝阳城,错过了世子过世,回到城中只怕要处于下风了。
朱子期却是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这世子还得京城那边说了算,你我没必要心急,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周英吉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确实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二爷不说,连我也要一时间魔怔了。”
“这次背后的水深着呢,英吉,你与我都不能掉以轻心。”朱子期一脸凝重地道。
那位嫡出大哥其实水平有限,惟一的优点就是托生在了太太的肚子里,所以才能轻易地站到了顶端,这是汝阳王府庶子们的一致看法,没有太多人将朱子杰看在眼里,但却不得不忍受他的颐指气使。
“二爷,这幕后害死了世子的人一定要揪出来才行,要不然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周英吉道,这次事件发生得太突然,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越想越觉得背脊生寒。
朱子期只是望着前路,并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二十多天近三十天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叶蔓君还是如期到达了汝阳王府。
进入这汝阳城,叶旭融就没再与长姐共乘一辆马车,省得有人说闲话,而是骑着马在马车周围护卫。
叶蔓君微微掀起车窗帘子看向外面的街景,两边的店铺林立街道十分的宽敞,行人匆匆,这汝阳城比她想象当中要繁华得多,如果玉肤坊的分店开在这里,还是相当有做为的。只是因为世子过世的原因,城里的气氛并不太好。
“姑娘,这儿还真不错,奴婢瞅着不输给京城呢。”卷帘喜上眉梢地道。
叶蔓君点点头,不管如何,这日子还是要再过下去。
绣帘却是翻出一身素雅的衣着,轻声道:“姑娘,还是换身衣物吧,毕竟世子刚过世,我们若是穿红着绿,怕是不太好。”
叶蔓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衣,因为是赶来成亲的,所以备下的衣物也是以红为主,当初就是为了讨个喜庆,这会儿确实是太扎眼了,“还是绣帘想得周到,我差点儿疏忽了。”
“姑娘过奖了。”绣帘帮叶蔓君解开衣扣,准备换上手中月白色暗纹的新衣,“奴婢侍候姑娘,就要为姑娘着想。”
叶蔓君微微一笑,换上了素雅的月白暗纹锦锻的新衣,更是把头上繁复的珠钗也卸了下来,着卷帘收进箱子里面。
对着绣帘举起来的镜子,她照了半天,最后还是保留了一两样配饰。
马车没有驶向汝阳王府,而是朝着朝廷派遣在这儿的官员官邸而去。
就在分道扬镳之际,朱子期喊停了叶蔓君的马车。
叶蔓君素手轻轻地掀起车窗帘子一角,“朱二爷有话要说?”
“叶姑娘,如无必要,不要轻易进汝阳王府。”朱子期道,那里面水深得很,叶蔓君要保命最好不要轻易听信朱陈氏这王妃,但是有些话依他的身份却是不能直言。
叶蔓君自是提防的,只是没想到朱子期会来与她说这么一句话,她爱憎分明,受了别人的恩惠必会记得,“谢过朱二爷提醒,小女子会见机谨慎行事的。”
朱子期听到她这温温婉婉的话,想到她那张美得并不妖艳的面容,顿时感觉如沐春风,至于说交易时的刚强则是另一面,这个女子的面貌他还真的难以厘清。“叶姑娘不是要与在下做交易吗?在下不过是遵约罢了。”
“朱二爷放心,小女子也必会遵守承诺。”叶蔓君的唇角微微一勾。
朱子期闻言微微一怔,他一个大男人并不指望叶蔓君什么,会答应这所谓的交易,也是看在她一个弱女子有这份勇气与他说那句话罢了,朝马车里面半露的面容微微一晗首,他立即掉转马车离去。
叶旭融看着这男人的背影,听了他们一番交谈后,突然朝他的长姐道:“我瞅着这人还不算太糟。”
叶蔓君莞尔一笑,“融弟,他糟与不糟与我们何干?只要还能互相利用就可以了。”
叶旭融的脸色微微一红,只是有些话现在不宜说,他私下与方渐新交流过,关于这桩婚事取消的可能性,方渐新不抱乐观态度。
他姐并未真的嫁给那倒霉死去的世子,就算不得汝阳王府的正经儿媳妇,完全有资格再嫁,如果婚约不解除,那这汝阳王府下一任世子就值得考究了。
当然,他是万分希望能领着长姐回京城,那儿才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一路上,姐弟二人再未交谈。
马车抵达朝廷驻汝阳城的官员马大人的官邸,马大人已领其妻马兰氏恭候多时了。
方渐新先行下马给马大人行礼。
马大人还礼后,忙道:“你们一行终于平安到达,我总算能放下心头大石了。”
“马大人,这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方渐新问道。
马大人一把拉住这个同僚,压低声音道:“我们稍后再说。”目光看向后方华丽的马车,忙朝妻子道:“你去迎叶姑娘先住到我们安排好的院子里面,小心侍候些。”
马兰氏点头表示明白,立即就领着一众丫头婆子过去迎接叶蔓君。
叶旭融扶着长姐下马车与马兰氏见面。
叶蔓君微微晗首,“这段时日麻烦马夫人了。”
“叶姑娘何必说客套话?看到叶姑娘这同乡人,我感到亲切得很。”马兰氏长相斯文,看起来似乎相当好说话,“来,叶姑娘,我们先行去歇一下。”
叶蔓君笑了笑,朝叶旭融吩咐两句,这才随马兰氏前往她暂住的小院。
汝阳王府的正院里面,朱陈氏一身稿素,看得出来表情极为冷淡与严肃,痛失爱子后,她就再也没有缓过来,“人进城了?”
“回王妃的话,刚有消息来报,已经进来了,现在马家正在接待。”仇嬷嬷道,“只是姜嬷嬷知道世子已过世的消息,一时情急把事做绝了,恐会让她提防我们。”
朱陈氏停下转动的佛珠,不屑地一哼,“提防?姜嬷嬷只是沉不住气罢了,我还怕她提防什么?仇嬷嬷,你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本王妃的儿子都没了,我还怕什么?”
“王妃。”仇嬷嬷端起侍女的茶碗奉到主子的面前,“还请王妃念在姜嬷嬷曾经的功劳上,从轻发落。”
“她不过是为世子抱不平罢了,我自不会为难她的,不过应有处置也不能少,在这个关头上,我不能半点处分也不给她。”朱陈氏冷硬道。
“奴婢代她谢过王妃。”仇嬷嬷道。
两人正说着话,有侍女进来禀报,说是安侧妃领着五爷过来了。
朱陈氏冷笑一声,“我儿子还尸骨未寒,一个两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争这世子之位。”手上一个用劲,生生把一颗佛珠捏得变形了,半晌,她的面容恢复如初,“让他们进来。”
仇嬷嬷也是紧抿着唇,这安侧妃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拼命地拉拢自家主子,以前可不见这么热络。
汝阳城里头风云突变,此刻难以吹到京城。
襄阳侯府却是一片喜气,到处张灯结彩,今日是两位小主子满月的日子,府里准备大办三天的流水席。
老侯爷为了这两个曾孙是不计成本,看得出来他对于荣升曾祖父是相当高兴。
林珑今日终于出了月子,洗了个舒服的澡,这才感觉到爽利得多,感叹道:“这才像人过的日子。”
如霞与如雁闻言,掩嘴而笑。
“奶奶之前的日子,很多人求都求不到呢。”如霞玩笑道。
林珑抹干净头发,撇了眼自己的贴身侍女,“下回我再要怀孕产子,一定要选好日期,绝对不能在大夏天生产。”
像皇后娘娘的生产日期在八月中,那会儿正好秋风起凉爽得很,她是羡慕不已啊。
这话被叶旭尧听去,只见他进来道:“怎么诸多埋怨?”
“换你来生试试?”林珑看了眼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然后也在这大夏天坐月子,到时候你就知道滋味了。”
叶旭尧挥手示意屋里的大丫鬟出去,上前抱着妻子,“如果可以,我真愿意替你生。”
一想到她生小儿子时躺在床上差点过不去这关时,他就恨不得代她承受这痛苦,现在有了这两个孩子在手,他对祖宗有了交代,也就不再急于求子。还是让妻子缓缓再生,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再纠结。
只是林珑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转身抱住丈夫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啄吻一下,“夫君,你说我们等到入冬了再怀一胎,好不好?我算了算,明年秋生产正合适。”
叶旭尧一听,脸色神情微不可察地一变,“顺其自然吧。”
嗯,看来他要请教一下张劝功,有什么方法避孕而不让妻子起疑,不然他怕她会多想。
林珑不知道丈夫的想法,喜滋滋地想着一群孩儿唤她娘的情景,顿时笑出声来。
“想什么这么高兴?”叶旭尧好奇地看她。
“不告诉你。”林珑卖关子道。
叶旭尧也不强迫她,而是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快换身衣物吧,儿子们今日满月,还有不少宾客要来到贺。”
林珑点点头,麻利地换上了一套红色新衣。
两个孩子早早地就被叶钟氏抱了去,现在正在她的院子里再度与叶家的女眷见面,经过一个月的喂养,这两个孩子是养得白白胖胖的,也不怕生人,两人那双如葡萄般的眼睛大胆地到处张望。
叶家的女眷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不用叶钟氏四处的夸耀,她们也知道这孩子生得好,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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