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大哥,你回来了,这个女人居然说来还你帕子……”喜莲忙上前去拉住尉迟士的衣袖开始告状,噼哩叭啦地说了一大串。
可尉迟士的目光却是落在林珑的身上,对她的说辞浑不在意,只见他轻推开为喜莲,上前拱手为礼,“侯夫人怎会大驾光临寒舍?”
还是她发现了什么?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紧。
林珑仍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她可不是粗鄙的妇人,虽然对喜莲的说辞不太喜欢,但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或者强势迫人,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几次在宫里没有碰到尉迟侍卫,当日得你帮助,总归要归还才是,不得已之下只好登门拜访。”目光看了看喜莲,“希望没有引起你与你的未婚妻有了矛盾,不然就是我的罪过了。”
这话她说得有几分调侃的味道,毕竟在这京城里,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犯得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吗?这喜莲太善于以己度人,一个未婚的姑娘家住到未婚夫家,除了不知羞耻外真的找不到词来形容。
喜莲一听到林珑说她是尉迟士的未婚妻,忙双颊泛红,扭捏着双手卷着那条鸳鸯绣帕站在那儿拿眼偷瞄尉迟士的表情,毕竟未婚妻三个字是她自个儿安上去的,尉迟士只是答应她死鬼老爹照顾她,却并未答应娶她为妻。
尉迟士下意识的将眉头皱得更紧,看到林珑那一副了然的样子,他竟是脱口而出,“侯夫人误会了,喜莲并非是在下的未婚妻,她不过是在下一个故人的女儿,因无处可去只是寄居在在下的家中罢了。”
喜莲没想到尉迟士会当场就澄清她的谎言,顿时脸色大变,随后受不住这耻辱,她“哇”的一声哭出来,用手中的绣帕掩着脸跑回自己的屋里。
林珑看到她跑了,不由得眉峰微微一蹙,叹息一声看向尉迟士,“尉迟侍卫,你这话说得太直,伤了人家姑娘家的心,回头还是好好解释清楚为好。”
其实在否认喜莲是自己的未婚妻这件事,尉迟士很快就后悔了,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想着不让她误会,随即苦笑一下,“这是当然。”
林珑道:“既然帕子已送回,就此别过。”
如雁扶着林珑迈开步子就走出这尉迟家,尉迟士在后面恭送林珑离去,只是刚走出尉迟家的大门,林珑突然福至心灵,想起屋里尉迟士的妹妹所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与谁相似了,她猛然驻足,回头难掩眸中的惊讶地看着尉迟士。
尉迟士的心跳加速,不知道林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破绽?只是他力图一脸平静地站在那儿。
好半晌,林珑端详着这人的长相与那位故人并不相似,但是屋里那人又如何解释?她转身走近尉迟士,“尉迟侍卫,我要见见令妹,不知道你可否行个方便?”
“这不太妥当。”尉迟士当即拒绝,并不打算让林珑与亲妹见面。
林珑心中已经起疑,再加上那道声音,她怎么可能会轻言放弃?遂冷声道:“如果我非要与令妹见上一面呢?”
尉迟士的脸也冷了下来,这会儿他全身都散发出拒绝的味道。
“匪石。”林珑唤了一声,无论如何她要揭开这个谜底,“给我拖住他。”
“是,大奶奶。”匪石立即就应声。
尉迟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脸色大变,匪石就已经出手攻向他,紧接着林珑迈开步子大步地重新踏进小院内,他的神色已大变,无奈匪石却是拖住他,不让他上前去阻止林珑的擅闯。
秋嬷嬷见状,忙赶上前想要拦住林珑,结果却被林珑一使眼色的如雁拖住。
林珑进屋,看了眼这屋里简单的陈设,不由得皱了皱眉,昔日的千金女如今却要窝居在这么一个地方,她迅速地赶到帘子处,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大力地掀起帘子,“高四……”
姑娘二字尚未落地,就看到那坐在窗前炕上的人儿放下手中的绣品,缓缓转头看她,这张脸,林珑并不认识,至少不是印象中的高四姑娘的长相。
“这位夫人擅闯我家有何指教?”尉迟士的妹妹缓缓下炕,走向林珑紧蹙柳眉。
林珑细细打量她,希冀能寻出破绽来,只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这苍白着神色的尉迟姑娘正病着,之前的话倒也不全是骗她的。
没有实质的证据,她也不好指证她就是高四姑娘,眼前这人的长相与尉迟士有几分相似,说不是兄妹都不会有人信,应是她想多了。
她脸有歉意道:“抱歉,我以为姑娘是我的一位故人,结果却不是。”
“那你还不赶紧让你的小厮别缠着我哥哥,万一真伤着了怎么办?”尉迟姑娘明显是在担心自己的兄长,对于林珑此刻的鲁莽倒是没有过多的指责。
林珑一直很仔细地观察她的面部表情,这表情不似做假,轻叹一声气,高四姑娘一个弱女子能躲到哪儿去?这偌大的京城无亲无故的她只怕生活凄惨,她想要寻到她,好歹任借她的身份帮她更好的藏匿起来不是问题,生活也不至于太糟糕,转头吩咐如雁一句,“让匪石住手。”
如雁立即领命出去。
这会儿喜莲已是听到动净出来,拿着扫帚对着林珑,厉声喝道:“你想干嘛?”对眼前这个贵妇人,她有着天然的厌恶。
尉迟姑娘忙伸手拦住喜莲这粗鄙的丫头,“别这样,她没有恶意的,不过是认错人罢了。”又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珑,下了逐客令,“夫人请回吧,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夫人这尊大神。”
林珑道:“那我告辞了,姑娘,多有打扰,抱歉!”
带着失望的情绪,她并没有过多的逗留,转身就离开。
那喜莲朝尉迟姑娘道:“就这样放她走?有钱人家的奶奶又如何?就能这样霸道肆无忌惮?”
“她不过是认错人而已,喜莲姐姐,你无须如此动怒。”尉迟姑娘仍旧是沙哑着声音淡淡地道。
“她差点就让人伤了你哥,你还为她说话?”喜莲无法理解尉迟姑娘的想法,换成是她哪会轻易放林珑离开?一把挣脱尉迟姑娘拦着她的手,“随便你好了。”
显然正不高兴着。
尉迟姑娘叹息一声,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竟是左右为难起来,想来林珑应不会让人真伤了兄长,她又挑帘子回到内室继续未完成的绣活。
林珑重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一离开那阴暗的屋子,她感觉到身心都敞亮了许多,上前朝面有怒色的尉迟士道:“尉迟侍卫,抱歉,是我鲁莽硬闯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本来她想用银子做弥补的,可是转而一想,这样似乎又好像侮辱了尉迟士,所以掏银票的手就是一顿,只能口头致歉了。
“既然知错,那还不赶紧走?”尉迟士粗声粗气的下逐客令。
林珑没有辩驳,领着如雁和匪石就离开了这间小院,尉迟士在后面看着他们离开。
林珑一直没有回头,可是她却知道这人一直跟着她,直到到了自家的马车前,她方才转头朝尉迟士致意。
尉迟士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林珑并不死心,竟是鬼使神差地唤了一声,“高志。”
尉迟士的身影连停顿也没有,很显然他不是昔日那个高国舅,林珑说不出心底是希望高志活着还是死掉,毕竟当初这人是要去杀苏梓瑜的,只是想到高四姑娘,她还是希望高志活着,这样高四姑娘也能有个依靠。
没有回头的尉迟士脸上的复杂表情,并没有被林珑看去,要不然林珑不会满脸失望地由着如雁扶上马车。
匪石在把马车帘子拉好之时,道:“大奶奶往后不要再搭理这样的人,连点规矩都不懂。”
林珑没有应声,这一趟可以说完全没有达到目的,她表情沉稳地唤车夫起程,为高四姑娘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既然寻不到她的人,她就算有心有力也无计可施。
挨到迎枕上,她用手轻撑着头,茫然地看着如雁在那儿沏茶,脑海一直回想着之前那一幕,希望能找到自己遗漏的地方,可是翻来覆去地想,却是无一遗漏。
“大奶奶还是别想这么多,这万事啊都讲究个缘份,缘到时,奶奶哪怕不去寻,那人也会出现在奶奶的面前。”如雁劝道。
林珑半坐起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盏,笑看她打趣一句,“这么有禅意的一句话,你跟谁学的?”
如雁以前连大字也不识一个,自从被林绿氏买来当林珑的丫鬟,这才渐渐学认了一些字,不过现在被林珑这么一打趣,脸色涨红地道:“府里到寺庙开坛做法事的时候,我听到那些高僧不都这么说的?这不对吗?”
“对,怎么不对?”林珑忙道,经过这侍女一席话,她倒是能放开许多,“回头我给你看赏,往后多学点,我也好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谢过大奶奶。”如雁一脸喜意地行礼道谢,对于她这样的大丫鬟来说,能讨好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霞的覆辙,她可是不打算轻尝,老老实实地当差,将来也能落个好结果。
林珑走后,尉迟家的小院却是不太平静。
尉迟士寒着一张脸走进屋里,妹妹赫然在座,一看到他,忙起身道:“哥,你回来了?那襄阳侯夫人走了没有?”
“走了。”尉迟士硬梆梆地回了一句,目光却是落在喜莲身上。
喜莲畏缩了一下脑袋,竟是不敢对上尉迟士的目光,好半晌,方才嗫嚅地道:“我……我不是有意要说是你的未婚妻,我……”
“我生气不是为了这个,喜莲,想想我吩咐过你什么?”尉迟士竟是冷声质问。
喜莲神色苍白,这会儿她倒是想起尉迟士说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除了他与秋嬷嬷之外,这院子不能让陌生人出入,她当时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迎林珑进门。思及此,她忙补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着小妹一人在屋里也闷,能有个人来找她说说话也是好事,这才放那位夫人进门的……”
丝毫不提自己因为犯嫉妒,想要在林珑面前显摆她与尉迟士的关系颇近才会这么做,对,仅凭刚才的几句言词,她就能看得出来尉迟士对林珑不一样,这样的专注眼神,他是从来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喜莲,我已跟你说过,我们兄妹都有麻烦事在身,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尉迟姑娘开口提醒道,就是怕自家大哥把话说重了,这样一来会引得喜莲伤心。
喜莲忙点头,“我下次会注意的,绝不再乱开门让人进来,尉迟大哥,你要信我。”
对这姑娘的保证,尉迟士说不上是信任还是不信任,这欠人恩情就是麻烦,等于把一个包袱背在身上,不过转而想想,有她做陪,妹妹足不出户倒也不会太郁闷,遂脸色放缓一些,“不许有下次,要不然,喜莲,只怕我不好再收留你。”
他会给她找户人家嫁了,这样—来,他的责任也算是了了,对她的死鬼老爹也算有了交代。
喜莲忙应声点头,摆手道:“尉迟大哥,我说不会有下次就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尉迟士暂时选择相信了她的保证,正要转身出去,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她,“对了,还有,下次也不要自称是我的未婚妻,这对你的闺誉不好,我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前程。”
喜莲想说我不怕你耽误啊,只是看着他严肃的面孔,她面有哀凄地道:“尉迟大哥,你真的……真的一点也没有……对我有……”意思……
尉迟士知道她未竟的话意,很快就摇了摇头,“在我心目中,你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喜莲顿时站不住,接连后退,她第一次对人动心,结果对方居然说当她是妹妹,受不住这结果,她哭着转身离开。
尉迟姑娘叹息一声,上前劝道:“哥,你这又是何必呢?她是真心对你的,那条帕子也是我指导她绣的,虽然绣功粗鄙,可心意值千金。”
“妹妹,你不懂,下次不要再帮着她干这样的事情。”尉迟士冷脸拒绝掉妹妹温言相劝的话。
其实那天抖出那条粗鄙绣功的帕子时,他的脸红了又红,不知道这玩意儿如何会在他的袖笼里面?只是箭已出弦收不回,只能硬着头皮拿来给林珑包扎,后来之所以林珑几次进宫都没有碰上他,那是他刻意回避了她。
只是他没想到林珑会找上他的住处,这个意外并不太合他的心意。
“哥,我也是为你着想,这喜莲是不太漂亮又不懂什么,可她至少是真心的啊,我们家只剩下我们兄妹二人,哥,你得开枝散叶才行啊。”尉迟姑娘开导着兄长,“至于那些镜中花水中月,哥,你还是不要再想,赶紧放下才是正道。”
尉迟士的表情一红,“我也没有再瞎想,妹妹,你不要想那么多。”
尉迟姑娘叹息一声,“哥,你还是好好想想我的话吧。”转身轻掀帘子进去里屋。
搁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想要喜莲这样的嫂子,可现在马死落地走,就轮不到他们再挑挑拣拣,对喜莲,她称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所有人都散去了,尉迟士方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就此放下,不去考虑那么多。
只可惜心不由人。
林珑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还没有近傍晚,抬脚正要进主院,就看到叶钟氏身边的绣缎急匆匆走来,“大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太太正寻奶奶呢。”
林珑神色一紧,“可是出了什么事?”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一些。
自从那天自己没应叶钟氏的请求,让这个一向好说话的婆母恼了她好几天,不知道这会儿寻她是不是气消了?
“不是,是那傅夫人上门做客。”
傅夫人?
林珑微愕,很快就想到了是谁,这不是傅年的母亲,她怎么会这个时候上门来?
这么一想,她的步子又加快了一些,刚掀帘子进去,就见到暖阁里面除了叶钟氏与傅夫人之外,还有凌姨娘母女,并且叶蔓安还坐得靠傅夫人极近。
她定了定神,忙上前见礼。
傅夫人傅尤氏在品阶上不如林珑,所以忙起身回礼,“侯夫人可算是回来了。”
林珑忙请对方坐下,然后径自坐到婆母叶钟氏的身边。撇去自家丈夫与傅年的关系密切之外,这傅尤氏与叶钟氏的渊缘也不浅,是其母钟尤氏娘家的疏堂侄女,所以自家丈夫与傅年还有一层稀薄的血缘关系。
叶钟氏的脸上略有些病容外,精神头还是不错的,朝林珑道:“傅夫人登门是要求娶三姑娘当填房的。”
听闻此言,林珑正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忙看向叶蔓安,什么时候叶蔓安与傅家扯上关系?还要嫁给傅年当填房?
傅尤氏一看林珑愣神,就知道她不知晓个中缘由,遂三言两语把相中叶蔓安的过程说出来。
话说那回叶蔓安向林珑请示出府到庵堂上香,没想到会遇上了傅尤氏,结果当时傅尤氏正扭伤了脚,身边又没有个侍候的人,这叶蔓安遂将这傅尤氏背下了山,就凭这点入了傅尤氏的眼。
当即问清了她的家世,说是襄阳侯府的庶出姑娘,傅尤氏当时还有几分介意她的出身不高,不过看她温文贤淑的样子,又满心欢喜上了。她有心要给儿子相一个嫡出姑娘,可到底没有一家合适,眼前这姑娘据说也是养在叶钟氏的膝下,想来也是知礼数的,方才登门求亲。
林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插曲,两眼看了看叶蔓安的神色,显然她是愿意的,这才笑出来,“那这么说来可是一桩喜事。”
“可不是吗?只要你们家应允,我这回头就安排下聘事宜,绝对不会委屈了三姑娘。”傅尤氏笑道,双手一直握着叶蔓安的手。
凌姨娘笑得最是开心,虽说是填房,但傅家也是有功勋的人家,再说傅年她见过,那真是长得一表人才,女儿嫁过去并不吃亏,算来还是拣到了,果然烧得香多菩萨也会保佑的。
叶钟氏看了眼喜上眉梢的凌姨娘,并没有说些不中听的话,这个表面功夫她还是给她的,“既然我们两家都有意愿,那这婚事就此说定,改日择个好日子就把这喜事办了。”
“那敢情好。”傅尤氏当即应和。
叶蔓安娇羞地垂下头,被人当众议论婚事,她是恨不得躲到屏风后头,可这傅夫人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她也是没法只能坐在这儿听人议论。
傅尤氏总算发现叶蔓安的羞赧,这才松手让她告退,毕竟这议婚之事不能当着女儿家的面,要顾及女儿家的情绪。
叶蔓这这才得以行礼庄重地退了出去,在帘外她用手捂了捂发热的脸,这算不算是佛祖开眼?感觉到那些大丫鬟都望过来,她方才袅袅婷婷地步出这正房。
傅尤氏讨论起婚事那是滔滔若悬河,叶钟氏早就不耐烦了,可又怕人说她苛待庶女,遂只能硬着头皮在此讨论着。
林珑看到叶钟氏说的话不多,忙起身歉意地道:“傅夫人,这婚事你与我讨论即可,还请你见谅,我婆母刚大病了一场,这身子骨禁不起折腾,大夫也吩咐最好要静养才能早日康复。”
傅尤氏这才留意到叶钟氏的脸色确是不如刚才好,忙歉意地说她一时没有顾及,请叶钟氏见谅云云。
叶钟氏强笑道:“我这身子骨是不中用了,以后自是我这儿媳妇当家,婚事什么的,你与她说也一样的。”等于是当众宣布以后让林珑当家。
傅尤氏一愕,没有哪家的婆母这么容易就会放权的?这叶钟氏倒是洒脱得很,可一想到林珑嫁进来才刚一年就为叶家添了两个孙子,享受此等待遇也不为过,想来应是极得叶钟氏的心。
“那是自然的。”
林珑忙吩咐侍女扶叶钟氏进去里屋歇着,凌姨娘当即自告奋勇地扶着叶钟氏这正室到里屋去。
林珑这才邀请傅尤氏移步到外厅说话。
叶钟氏回到里屋躺下,看了眼凌姨娘欲言又止的表情,遂会意地道:“三姑娘虽不是我所出,可我待她一向不薄,该有的嫁妆会有的,这点你不用担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想要向大姑娘出阁那会儿看齐是不可能的,毕竟嫡庶有别,可她嫁到傅子爵家中,也算是高嫁了,一份体面的嫁妆不会委屈她的。”
凌姨娘心里也知道想要比肩叶蔓君那是痴心妄想,哪怕当初看到叶蔓君的嫁妆之多其实她也眼红,可现在叶钟氏承诺不会亏待她的女儿,她就于愿足矣,遂跪下来道:“谢过太太。”
叶钟氏微长眼睑,“三姑娘也算是出息了,这段时间你就搬去与她同住吧,让她好好地绣嫁衣,安静待嫁就是。”
凌姨娘喜出望外,一直以来她都是不得与女儿同住一屋,叶钟氏在这点抓得很紧,叶旭广这庶子与生母连接触都不行。“谢过太太。”
叶钟氏看她那表情,心时哀叹一声,她也是过来人,知道这嫁女的心情如何,一想到她的君姐儿,那心又疼起来,就此闭眼不再言语。
凌姨娘不敢轻吭,只能在一旁侍候着叶钟氏午睡。
等林珑与傅尤氏说完话转进来的时候,凌姨娘才起身局促地站在那儿,林珑朝她做了个退下的嘴型,凌姨娘这才急忙退了出去,她还想要找女儿好好说说这桩婚事。
林珑上前给叶钟氏掖了一下被子,叶钟氏很快就睁眼,显然并未熟睡,挣扎着坐起来,“回头你给我拟一个嫁妆单子。”
林珑明白这婆母是什么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儿媳拟好后会拿来给婆母过目。”
叶钟氏对于她办事的能力并不担心,这个儿媳妇也是一点就明的人,“关于去汝阳城的一事,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儿媳妇,你我二人必要有一人前去。”
林珑微愕,这是叶钟氏最后的通告?
为此事,她也颇为苦恼,一回到南园,看到自家两个宝贝儿子,这才把苦瓜脸卸下,专心一意地侍候儿子们。
辛大娘不是话多的人,倒是那两个奶娘轮流上前述说两个奶娃这一天的情况,例如什么时辰吃了奶,又什么时辰拉了便便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林珑是生母,对于儿子们的情况那是要做到了如指掌才行,仔细地询问一遍没有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叶旭尧直忙到掌灯时分才踏进家门,要交代的事情颇多,他这段时间都扑在公事上,能享受天伦之乐也只能是在夜晚这一刻。
一进屋就看到妻子正端坐在罗汉床上写着什么,遂好奇地上前,“在写什么?”
林珑连头也没抬,“在拟嫁妆单子。”
“有谁要出嫁了吗?”叶旭尧好奇地一问。
林珑放下笔,趿鞋下了罗汉床,拥着丈夫到里屋换下官服,“你要当傅年的大舅子了,开不开心?”
叶旭尧微愣,“他家要娶谁?”
“三姑子。”林珑没有卖关子,把傅尤氏到来说的话又重复一遍给丈夫听,“这桩婚事对于三姑子来说是好事,婆母也没有反对,我们两家算是定了初步意见,你回头见了傅年,可要嘱他要好好待我们三姑子才行。”
叶旭尧随口就应了声,自家庶出的小妹嫁给傅年?能不能收了那浪子的心还得要看以后,并不是他说什么就有用的。傅年与他亲厚是一回事,可涉及到婚嫁之事,就又是另一码事了。“我记得他娘不是说非嫡女不娶?”
“兴许是看对眼了呗,缘份这事一向玄妙。”林珑道。心下却想到尉迟兄妹,原本想要拿这事与丈夫分析分析的,后来想想就又算了,反正她摆乌龙的可能性相当大。
“既然如此,那嫁妆单子就写丰厚一点,也算是给开石一点面子。”
“这点我知道,私下里我再给她添妆,不过台面上的不能写得天花乱坠,婆母会不高兴的。”
林珑早就有了打算,会这么做也是让叶钟氏的心舒畅一点,当然她私下贴补的就不算了。
叶旭尧伸手揽她入怀,这些后宅小事,妻子处理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这会儿他不由得想到母亲的话,说他是个大男人在小事上终究不如女人细心,大妹那儿若有个女眷陪着行事也能方便些,如今一想,母亲的话未必都是无理取闹,倒也存在一点道理。后宅之事只有妇人才能最了解,这点他一个大男人确实是不好插手。
“在想什么?”林珑双手揽住他的腰,把头埋入他的怀里。
“没有什么。”叶旭尧低头在妻子的发顶落下一吻,没把心中的想法告知。
林珑也不追问,想到离别在即,就更是想要粘在他的身上一刻也不分离,想到儿子们,她不禁抱怨道:“你说我这次怎么就没怀上?”
叶旭尧的身子一顿,轻拍她的后背宽慰她道:“我们同房才一个来月,没怀上也很正常。”
林珑抬头嘟着嘴看他,“上回我们新婚之夜就怀上了,我想着你要出远门,这一来一回的,等你回来我们再生下一胎都得猴年马月。”
那会儿估计双胞胎都能到处走了。
叶旭尧心想这样更好,不过看到爱妻失望的表情,没把内心拖她后腿的想法道出来,“等庭哥儿和辉哥儿再大点不更好?到时候可以照顾弟弟或者妹妹了。”
林珑想想也惟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反正她没怀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翌日,叶蔓安要嫁到傅子爵家的事情传遍了侯府,人人都道这三姑娘的命真好,居然能以庶出的身份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少不得有艳羡之声。
叶明恂这个当爹的也没有反对,相反,他还是颇为赞成这桩婚事,想着到时候可以到女婿那儿捞点好处,毕竟叶钟氏在银钱方面管得他很紧,这让他相当没面子又没法的事情。
惟有同样是庶出的二姑娘叶蔓宁相当不高兴,怎么这三妹不但爬她的头,还能嫁进那样的人家?
气不过的她到叶蔓安的门前说些指桑骂槐的话,“飞上枝头又如何?你以为你是凤凰不成,你不过仍是只野鸡罢了,想当凤凰那是想错你的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竟是一心一意地向上爬,这飞得越高跌得也就越痛,我看你到时候还如何神气?哼,你以为你不作声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在屋里的叶蔓安听着这些话,句句诛心,这个二姐实在过份,她气不过地想要掀帘子与她理论几句,凌姨娘却是一把拉住她,“你与她争什么?”
“姨娘,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这分明就是在指我,我再不好也是她的妹妹,有她这样当姐姐的吗?”叶蔓安反驳自家姨娘,脸上一阵的恼火。
“莫非你想要与她对骂?你傻啊你,这样对你有何好处?”凌姨娘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叶蔓安初时还听劝地重新坐下来绣嫁衣,只是在听到外面的庶出二姐越骂越不入耳,遂忍不住把绣衣一扔,利落地掀开窗户,冷脸看向叶蔓宁,“二姐,这一大早的你骂谁呢?还让人安宁不安宁?”
叶蔓宁回头看这三妹冷笑一声,“我屋里的猫跳到你这院子的树上,我不过是说它罢了,你又着什么火?”
“二姐,你再胡闹也要有个度,不然我就把这事告到太太那儿去。”叶蔓安看她不但不承认,还偏要借猫来说事,心头的火当即熊熊燃烧起来。
“你去啊,我还怕你不成?我在教训我屋里的猫,偏你要多管闲事,我站在理字上我怕什么?”叶蔓宁双手插腰道,她就是见不得这三妹过得好,她又能怎么着?
姐妹二人互相争吵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叶钟氏的耳里,叶钟氏气得把茶碗都掷到地上,“这两个孽畜,看我去如何收拾她们?”
眼看就要从罗汉床上下来,一旁的林珑忙伸手拦住,“婆母,还是我去一趟吧,您别动怒,犯不着为她们置气。”
“你去也好,她们既然都不要面子,不用给她们留面子。”叶钟氏吩咐道。
林珑点了点头,安抚了婆母的情绪,这才转身出了去。
一到叶蔓安的院子,就看到姐妹俩面红耳赤地看着对方叫骂个不停,她忙轻喝一声,“都给我住口。”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这才收起了牙尖嘴利的一面,叶蔓宁倒是恶人先告状地与林珑说着这三妹的不是,叶蔓安却是红着双眼站在原地,显然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林珑只看一眼就知道挑事的人是叶蔓宁,遂严厉地看着这庶出的二姑子,“你要训猫回你的屋训去,在三姑子的院子吵什么吵?公侯千金这四个字也被你弄得灰头土脸的。”
“大嫂,你这就是偏心。”叶蔓宁不服气。
“我是不是偏心,你心里有数。”林珑并不为她的话所动,“好好地回去闺房抄上一百遍《女诫》,将来也好许个好婆家。”
打蛇打七寸,这叶蔓宁最担心的不就是婚事?
果然,叶蔓宁没再吭声,林珑遂让自己身边的婆子强行把叶蔓宁拉走,看来这二姑子也不能再留了,留来留去留成仇。
等叶蔓宁离去,她同样板着脸走向叶蔓安,“今儿个你还没有出阁,我这当嫂子的就多嘴说你几句,她不顾身份,你也不顾身份?婆母一视同仁地对待你们二人,她是歹竹变不了好笋,你也要与她一道看齐?”
“大嫂,是我错了。”叶蔓安当即认错。
林珑看她认错的态度良好,这才轻拍她的手,“你往后可不能再这样,她做的不对,府里自然是人能治得了她,而不是不顾身份地与她对骂,这点你可得给我记着,将来嫁到傅家去可不能再这样了。”
傅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同样矛盾不少,这三姑子还真的是少点手段都不行。
“大嫂,我明白了。”叶蔓安这会儿带着哭腔道。
林珑这才消消气,与她一道转进里屋,看到凌姨娘担忧的眼神,这才按了叶蔓安坐下,“好了,把眼泪擦擦,这会儿还没出阁呢,与你姨娘多相处些日子,等你出了阁也就没有这样的好时光了。”
“我晓得了。”叶蔓安吸了吸鼻子为道。
林珑又说了好几句话方才把这事了了,也没有在叶蔓安的院子久坐,就回去向叶钟氏禀告了。
叶钟氏听闻冷笑一声,“这姑娘大了这心也就野了,你去把冰人唤进府里,现在就给二姑娘找桩婚事,甭管是什么阿猫阿狗,把她嫁出去我耳根子清净一点。”
林珑忙应声,把这二姑娘嫁出去倒也合她心意,所以她又开始得忙碌地为叶蔓宁择婿。
“那现在寻到了没有?”
林珑进宫参见苏梓瑜,在闲话家长之时把这话说给了苏梓瑜听,苏梓瑜顿时也来了兴趣,竟是追问了后续。
“我想着也不好坑她,这填房啊妾啊什么的也就不往她身上搁,不过她的眼角倒是高,我也犯不着替她拿主意,直接让冰人拿去给她选,要怎么嫁随她的意。”
苏梓瑜听闻,点了点头,“这倒是,犯不着以后落得她的埋怨。”
“可不是?反正她现在看到三姑子有个好归宿,一时急了倒也情有可原。”林珑赞同地道。
说了一会子话,小太子尿湿了,苏梓瑜亲自给他换了尿布,林珑在一旁打下手。
“对了,你婆母不是吵着要你去汝阳城吗?这事现在怎么样了?我算算,你夫婿这两天估计就要起程了,这事可不能再拖了。”
林珑苦笑了一下,“若不是顾念那两小子太小了,我也不会苦恼。这大姑子一向与我亲厚,放着她狐苦伶仃地在异地,我也不放心,可能怎么办?”
苏梓瑜知道林珑是舍不得两个小儿子才会这样犹豫的,轻抱起换好尿布的儿子在怀里,沉吟一会儿道:“我想你婆母的话也未尝没有丁点道理,这女眷去一个对你那大姑子是好事,至少有人能压得住场。”顿了顿,“要你真的不放心,就把那俩小子送进宫来我代你照顾一段时日吧,有他们给我儿做伴是好事,你也能放心出趟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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