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
叶旭尧的手习惯性地摸了摸,结果身边的半边床位是空的,猛然之间睁开眼睛,本来应该睡在他身边的妻子却是不见踪影,他皱眉坐起来,思忖一会儿,推开帐幔,起身抓过披风披在身上就推门出去。
外面值夜的大丫鬟却是睡熟了,听到门“咿呀”的响也没有惊醒,他径直越这个大丫鬟往外面而去。
一到外面,一口寒风吹来,他也不禁打了个冷颤,挂在红柱子上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摆个不停,值夜的人看到他出现,揉了揉眼睛后,立即跑过来,“爷,有何吩咐?”
他摆了摆手,没有开口询问妻子的去处,这个时候不睡在他身边,她还能到哪儿去?不用别人告诉他,他也能知道。
推开旁边厢房的门,人还没有跨进去,就有一把闪着寒光的软剑抵在他的喉咙上,“谁?”
“是我。”
叶旭尧冷淡的声音一响,那把软剑立即撤去。
辛大娘收着剑侍立在一旁,心想这侯爷与那位侯夫人不愧是夫妻,走路都不发出声响也不让人通报。“大奶奶在里边。”
“我知道。”
说着这话时,叶旭尧已经闪身掀帘子进去里边,这回倒是惊醒了好几个婆子和丫鬟,纷纷起身行礼,他轻摆手示意她们都不要做声,穿过暖阁进到里边的内室,这窒内的温度比外面要高,颇为暖和。
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烛台,妻子披着一件大红色滕枝图纹的披风站在两个小小的摇篮旁边,只见她的侧脸专注而又闪着光辉地看着两个熟睡的小人儿,他不禁为之动容。
放轻脚步走近妻子,看到那四个奶娘都没睡竖立在一旁守着,他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还没待这四个奶娘无声地退出去,他已是站在了林珑的身后,伸手环上她生产后恢复得很快的细腰。
“怎么不睡跑到这儿来?”
他的气息吹进她的耳朵,暖暖的,也痒痒的,林珑没有回头,双眼仍旧盯着两个宝贝儿子看,“睡到半夜,突然睡不着,就想着来看看他们,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可爱?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以前也没觉得孩子有多好看,直到自己当娘了,才觉得自家儿子怎么看都是这么可爱。
叶旭尧在她颊边轻轻落下一吻,“只要大妹的婚事一办完,我们就回家,嗯?”
林珑回头双手捧着他的脸,歪着头看他,“我不过是感慨罢了,既然我们要去,就要为小姑把这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
叶旭尧突然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突然攫住她的红润双唇吻了上去,这个吻来得猛烈又绵长,林珑的双手揽上他的脖颈,用超乎平常的热情回应他。
寒夜里,两人的心比平时贴得更近。
好半晌,叶旭尧方才轻轻地松开妻子,此时的林珑双颊披着一层彩霞份外的迷人,两人都没再做声,而是无声胜有声地看着对方。
突然两人轻笑出声,叶旭尧揽着妻子的肩膀转身把视线落在孩子们的身上,林珑伸手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襁褓。
“趁我们还没有离开,明儿将孩子移到我们的寝室去睡吧,这样也可以与他们多相处一些日子。”林珑道。
叶旭尧脸上含笑地应声,“好,依你。”
翌日,天色一亮,叶钟氏就起身穿好外裳,梳好头发,这婆母到庄子去,她怎么样也会做做样子相送一番。
叶秦氏一宿难眠,看到大儿媳妇领着人进来侍候自己,不由得冷哼一声,“你不用装模做样,我这会儿走了,正称你的心。”
叶钟氏拧干巾帕给叶秦氏擦脸,“婆母,这人老了就要为善,可不能老想着做恶,不然这老天都难容。”
“哼。”叶秦氏根本不为所动。
林珑匆匆过来的时候,叶钟氏已经簇拥着叶秦氏从院子里出来,后面跟着抬了十几个箱子的家丁,还有提着大包裹的嬷嬷。
叶秦氏连看林珑一眼也没有,径自由着侍女扶上马车。
后面好几辆马车都装载着行李以及随行的下人。
“我走了,这夜里以后就是你们婆媳的天下,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好到几时?”
从马车里面传来叶秦氏讥讽的声音。
林珑轻声回应,“只怕老太太要失望了。”
叶秦氏现在最恨的就是林珑,比叶钟氏还要让她咬牙切齿,微掀帘子露出她那张一夜之间多了好几条皱纹的老脸,“那我等着瞧。”
“婆母怕是等不到这一天。”叶钟氏也冷声道。
叶秦氏从鼻子里哼了哼,她就不信这婆媳能好一辈子,将来等叶旭凯、叶旭融、叶旭广相继娶了妻还能没个矛盾?她也是当了人家几十年的婆母,哪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叶钟氏突然喝道:“动作快点,别误了老太太的出行。”
这话气得叶钟氏的手发抖,她就这么盼着她早点走?
连半个时辰都没到,行李就全部装上了马车,叶钟氏似恭敬道:“婆母,一路平安。”
马车缓缓起程,坐在马车里面的叶秦氏的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帕子,强烈的不甘心充斥在心间,今天她走得如此屈辱,他日必定百倍回报给她们。
出行在即,林珑不但要整理自己出行的行李,两个孩子们送到宫里去,也有不少的东西要整理,遂也没有与叶钟氏多说话就回了南园。
正是忙得不可开交,连抱孩子与之亲热的时间都没有,偏还有人不识趣地来烦她。
叶蔓宁拿着林珑那天拿给她挑选的单子进来扔到矮桌上,“大嫂,你不能这么偏心,这样的人家你让我如何嫁过去?这不是在埋汰我吗?呜呜……”
一屁股坐到罗汉床上掩帕哭了起来,看起来份外可怜。
两个在摇篮里面的小人儿听到哭声,也本能地应和出声,顿时屋里一片哭声。
林珑不悦地将手头的行李单子递给如雁拿着,转头示意两个奶娘抱起孩子哄哄,“哭什么哭?一大早的,你不嫌晦气,我还嫌呢。”
这话说得极冲,换做平时她一定不会这么说话,可今儿个叶蔓宁过来引得她的儿子们哭出声来就是她不能容忍的。
叶蔓宁也是会察颜观色的,看到林珑俏脸含霜,方才拿帕子把几滴硬挤出来的泪水抹去,抬头仍旧有几分倔强地道:“大嫂,你看看这单子上的人家,我好歹也是公侯千金,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吗?这冰人分明就是不怀好意,或者看不起我们侯府,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一句话,她看不上这成亲的人选。
这单子上的人林珑都有过过目,“你一大早来,就为了这事?”
“那还能为了什么?姐妹几个,籽姐儿年纪还小不提,大姐是汝阳王府世子妃,三妹嫁进傅子爵家中,难道我就要嫁个这样家世的人?什么寒门学子都上榜了,你让我怎么想?”
叶蔓宁昨儿没少窝火,只是这大嫂归家晚兼之老太太又闹事,她没敢来找碴,一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这今科的进士有什么不好的?莫欺少年穷你没听过?谁料得到日后这些人指不定封侯拜相呢?”林珑冷笑道,“到那时候你别怨自个儿眼光短浅就行了。”
“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数。”叶蔓宁嘲讽地回应。
林珑没有心思应付她,有这个时间不如与儿子们亲热更好,“那行,我不逼你嫁,反正我现在要出一趟远门,你的婚事我也管不着,回头我跟婆母说一声,她自会为你安排妥当。”
叶蔓宁咬紧下唇看着林珑强势的样子,一旦婚事落到叶钟氏的手里,她还能讨得好?“大嫂,你不能不管我啊?”
“现在是你看不上我圈出来的人选,我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要强逼你上花轿?如你所言,你好歹是公侯千金,这样不是有失你的身份?”最后,林珑也来气的嘲讽一句。
在她眼里,这叶蔓宁拍马也比不上林璃和郑南珠,她们都知道靠着襄阳侯府这颗大树,将来夫婿给她们挣个诰命夫人当当不成问题,这可是正室。
依叶蔓宁的条件,一定要嫁进富贵人家,除非如叶蔓安那样当填房,或者是给庶子为妻,要不然抱歉,没你当正妻的份,妾侍倒是差不多。
“大嫂……”叶蔓宁这会儿着急了,看林珑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她本来以为闹一闹能捞到好处,哪里知道会踢了块铁板?
“如庄,送二姑娘出去,然后跑一趟到太太的院子,就说二姑娘没有看上的人选,让太太给指一个。”
林珑不再应付她,径自起来继续收拾行李,给脸不要脸,她算是仁至义尽,一如她与苏梓瑜说的那样,在这婚事上她是没想坑这个庶出小姑。
叶蔓宁这会儿知道自己错了,正要再说些话补救,哪知林珑已经往内室而去,而如庄已经在一旁冷脸请她出去。
“大嫂……”
叶蔓宁一边被人强硬地请出去,一边急切地唤着。
林珑也没有从内室出来看一眼,继续指挥下人装箱子。
直到她忙完了泰半,下午时分去给叶钟氏请安时,叶钟氏道:“二姑娘的事就由我来操心,看我如何治她?不想当妻,那好办,要为妾还不容易?”
林珑看得出来叶钟氏是真动气了,不然这叶蔓宁也是养在她膝下的,好歹也不会沦落到为妾的地步,“那婆母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郭侯爷那儿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叶钟氏面无表情地道。
林珑怔了怔,随后咋舌道:“这郭侯爷都有一妻七妾了……”
“那又如何?就不抬妾了?我们侯府的庶女给他做妾那也不会辱没了他,反正他与我们侯府的关系一向也密切。”
说白了,叶钟氏这会儿是将叶蔓宁当成了政治联盟的牺牲品。
林珑除了微微叹息一声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这都是叶蔓宁自找的。“对了,婆母,我想着反正我们夫妻要去汝阳城,是不是给小姑再带些东西去?这是我拟的单子,您过过目?”
叶钟氏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接过细细地看了,都是好东西,看得出来林珑不是个小气的长嫂,满意地把单子递回给林珑,“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这多了些,你做主划去几样吧,君姐儿原本就带了嫁妆去,你这会儿再给她添妆就意思意思得了。”
这回是再许婚给继任的汝阳王世子,这再添妆也显得好看些,她原本就想提,可又担心这儿媳妇会有意见,本来长女出阁的嫁妆就已经丰厚得让人眼红。现在这儿媳妇亲自提出来,她自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林珑收好单子,应了声,知道叶钟氏是怕她心里不舒服,既然她提得出来自然就给得起。然后又重新把另一张嫁妆单子递给叶钟氏过目,“这是三姑娘成亲时的嫁妆,婆母,您看看可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叶钟氏接过却是不看,把这单子转交给身边的大丫鬟,“这些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现在专心一意地收拾行李与带带哥儿俩,这次是婆母对不住你了。”
“婆母别这么说,我与小姑也是亲人,自然盼她好。”
林珑这表态让叶钟氏更满意她这个儿媳妇,主要是不骄躁不居功自傲,叶钟氏自然是满面笑容,病情也好了不少。
在这儿逗留了一会儿,林珑就告辞离去。
在回南园之前,她还是先去了一趟叶蔓安的住处,凌姨娘看她到来,忙迎了出来,一见面就行礼。
“凌姨娘,三姑子呢?”
“在里屋。”
林珑亲自掀帘子进去,里面的叶蔓安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就起身相迎,“大嫂。”
林珑笑着走进去,看到那架子上正在赶工的嫁衣,不由得上前伸手摸了摸,“这绣得真不错,三姑子的手艺不错嘛。”
“大嫂拿我来打趣,我可不依的。”叶蔓安端来绣凳,请林珑坐下。
林珑捋了捋衣摆坐下,仔细打量叶蔓安的绣功,“这不是过谦了是什么?就这绣功,我看不输府里的绣娘。”
叶蔓安娇羞地把头垂下。
林珑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挥手让人出去,屋里只剩下凌姨娘母女,她这才掏出几张银票给叶蔓安拿着,“这是我给你出阁的添妆,本来我是要添进你的嫁妆里面,到时候场面也好看些,可你也应知道,我要随侯爷去一趟汝阳城,这钱你拿着,需要什么就自己看着办吧。”
“大嫂。”叶蔓安闻言,当即鼻子一酸就似要哭出来一般。
林珑轻拍一下她的手,“好了,都要为人妻了,就别再哭鼻子让人笑话,我过来也就跟你说这事,南园的事情还不少,我这就不耽搁了。”
凌姨娘看到林珑站起来,当即朝林珑跪下道:“谢过大奶奶,您对三姑娘的好,婢妾必为大奶奶立长生牌位祈福。”
“无须如此麻烦,这也得三姑子争气才行。”林珑对什么长生牌位的不在乎。
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转身就离开,凌姨娘母女感激涕零地送林珑离去。
回到南园,叶旭尧已经在等她,“去哪了?”
林珑笑道,“到婆母及三姑子的住处兜了一圈。”
“带上孩子,我陪你回一趟娘家。”叶旭尧道。
林珑没想到他会为自己打算得如此周到,笑容大大地道:“好。”
这趟出远门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这娘家的事情她自然是挂怀的,还是要向二娘交代一声。
夫妻一人抱着一个婴儿坐上了马车,不知道是不是两个小人儿意识到什么,今儿个特别粘他们夫妻俩,现在要出府更是手舞足蹈起来,看得夫妻二人特别的开怀。
叶旭尧给他们二人都正了正头上戴着的虎头帽。
林珑打趣道:“早知道我让绣娘也给你做一顶,这样你们父子三人戴上肯定特别好看。”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你是要毁了我严父的形象?”
“反正儿子们长大了也不会记得这事,你就戴戴又如何了?”林珑一时兴起,抓下小儿子头上的虎头帽给丈夫戴去,然后笑得咯咯不停。
叶旭尧任她笑了一会儿,然后没好气地抓下来单手就给小儿子套上,“别胡闹了,万一冻着儿子的小头顶,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车里有燃炭暖得很,他们可不怕冻着。”林珑抱起小儿子在他脸庞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另一边似乎听到声响的大儿子不干了,小嘴一张“啊啊”出声,竟是要扑向亲娘。
林珑伸头一视同仁的在丈夫怀里大儿子的脸上同样响亮地亲了一口,大儿子这才重新笑呵呵起来。
“这俩个小子连这个都要争,长大了指不定什么都要争上一争,到时候有得我们俩苦恼。”她没好气轻拍了一下长子叶耀庭的襁褓。
“这有什么,我们侯府难道就供应不上?”叶旭尧这当爹的不当一回事。
林珑当即给他一个大白眼,这要真争的是独一无二的物品,只怕到时候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一家四品亲亲热热的,马车还是很快就驶进了林府里面。
临近傍晚,林家一家子都在家,林绿氏和林琦、林栋都迎了出来。
一见面,林绿氏和林琦都抢着去抱双胞胎,林栋上前给长姐和姐夫见礼。
“栋弟,最近身子好些了吗?”林珑一见到亲弟,就拉着他的手追问。
“好些了,姐,我又不是瓷做的,你别每次一见到面就问这个。”林栋脸上略有羞红的道,他现在都是半大少年了,也是要面子的。
林珑轻拍一下他的头顶,“再大也是姐的亲弟。”
林栋任由她训话,不过双眼还是求救地看向叶旭尧。
叶旭尧上前给这小舅子解围,“好了,栋弟不是孩子,你得学着信任他。”顿了顿,“我与栋弟先去见见胡老先生。”
林珑点了点头,这才放他们郎舅二人离去。
林绿氏和林琦簇拥着林珑进屋说话。
“怎么这会儿想着回娘家来?”林绿氏一边给怀里的小人儿喂水,一边问道。
林珑也没有隐瞒,将她要与叶旭尧出远门的事情告之。
“姐,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啊,这路上会不会有意外?”林琦皱眉问道。
林绿氏当即着急起来,“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哥儿们还小,能不去吗?”
“这都说好去了,就不好再反悔,我想着有义母帮我照看他们哥儿俩,我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只是舍不得罢了。”
听到林珑的回答,林绿氏和林琦对看一眼,仍旧是不放心。
“你们都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有我夫婿在,不会有问题的。”林珑又强调了一句。
“我不是质疑姐夫的能力,而是太远了,少不得要忧心,再说临近年关,你又出远门去了,这结账也会麻烦许多。”林琦嘟嘴道。
“这个到时候你少不得要多担待一些,遇事不要自作主张,与我夫家的六婶母多商量一下,她一向通情达理……”
“叶六夫人倒是没有什么,就是那马账房不讨喜。”林琦抱怨道。
她在店铺的时间多,自然与马账房的摩擦就大,双方闹过几次红脸都被林珑压了下来,省得为这个与叶田氏不愉快。
“说到这个,琦儿,如果他不太过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过去了,这猫啊时间一长哪有不偷食的?”林珑对马账房私下暗吞回扣什么的,也就当没看见,不过,“如果他太过份,你就把这事暗地里捅给六婶母,这人是她的,她自会清理门户,没有必要为此闹成大红脸。”
这合资就是有这个麻烦,互相要顾念合伙人的面子,要不然迟早得拆伙。
“姐,我晓得了。”林琦仍旧不爽地应声。
林珑对小妹这态度虽不满意,但也没有苛责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计划书给她,“这是我对玉肤坊扩张的计划,你看看,我估计要到明年秋左右才能回到来,如果一切按这势头发展,你就按我规划的时间在周边的镇子开设分店,这事一定要跟我夫家那六婶母商量,不可自作主张,明白吗?”
一提起这个,林琦就来了兴致,还把怀中的小侄子递回给长姐,拿过计划书立即打开就看。
林珑觉得这小妹都要变成钱迷了,与林绿氏对看一看,均摇了摇头。
林绿氏看到林琦看得入神,轻拍一下怀里小人儿的襁褓,担忧地问,“会不会操之过急?”
“二娘,放心,我们在京城开业都有一年了,又是宫廷贡品,那丰盛德现在被我们挤兑得日子难过,只能靠在其他各处的分店赚钱,这京城的总店能不能坚持到明年谁知道呢?我们这扩张速度已经算慢了。”
早在半年前,林琦就叫嚣过要开分店,可林珑还是压下她的提议,与叶田氏意见一致,还是站稳点再扩张更好,迟早她们是要超过丰盛德成为大顺第一胭脂水粉铺。
林绿氏听了这解释,还是略有几分担心,毕竟现在的好日子得来不容易,“生意一事,我没你们姐妹俩在行,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二娘,你就别管这么多,就当那数钱的就行。”林琦头也没抬地就回了一句。
“好,二娘当数钱的。”林绿氏一脸高兴。
这边娘儿仨聊得起兴,那边叶旭尧却是与胡老先生密谈。
胡老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子,“这汝阳城的事情,他有没有参与,老夫不敢讲,可自打小,他就不是个甘于人下的人。”
这皇家的事情他一向都讳莫如深,若非叶旭尧,谁也不能轻易套得他的话?
“这么说来,先生也有怀疑?”叶旭尧微眯眼。
“韬光养晦这四字,子阳如何看?”胡老先生笑问。
叶旭尧的面容一沉,“这么说?”
“要做到这四字不容易的,轻了没人信,重了也没人信。”胡老先生意味深长地道,用手指了指天上,“你能发现端倪的事情,上面的人也能发现。”
听了这胡老先生一席话,叶旭尧算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圣上果然心如明镜。
“若非有所顾虑,一切早就结束了。”胡老先生感慨地道,“圣上还是以情为重的。”
“再重情,也得以江山社稷为重。”叶旭尧冷声接口,一如朱翊对苏梓瑜那样,就是太过于理智才会伤透了苏梓瑜的心。
“叶侯爷知晓,就不用老夫再赘言了。”胡老先生再度摸着山羊胡子笑道。
“谢过老先生教诲。”叶旭尧起身给胡老先生行礼。
“叶侯爷客气了。”胡老先生话虽这么说,可依然受了他的礼,天子的礼他都受得,更何况一个候爷?“不过老夫仍要提醒叶侯爷一句,这兄弟之事,你还是要把握好这度,别轻了,但也别过重。”
毕竟中间还有一个极为难办的人物,会做出什么来不是他们能预料的?
“是,谢过老先生指点。”叶旭尧恭敬地道。
在外面等候的林栋一直都安静地做着老先生布置的功课,直到内室的门打开,他方才放下功课迎上前,“老先生,姐夫,你们总算出来了,姐刚才还过来说,就要开膳了,让我请您俩过去。”
“老夫这就不过去了,你们一家吃个团圆饭吧。”胡老先生极通气地道。
叶旭尧不是龟毛的人,见他无意,也没有勉强,拱拱手为礼,这才与林栋一道走向膳厅。
林珑也有邀请谢玉安过来,不过与胡老先生一样,这位女夫子婉拒了邀请。
一家子提前吃了个团圆饭,席间林绿氏少不得叮嘱林珑多吃一点,还有要叶旭尧路上多照顾林珑,别让她吃苦。
叶旭尧一一应了。
在出发的前一天,苏梓瑜就遣侍卫与太监过来抬两个小家伙的日用品入宫安置,然后还传话给她,出发那天她去送她,到时候再接这两个小家伙进宫。
林珑自是感谢苏梓瑜的体贴。
这天,叶旭尧也没有再安排任何事,在家一整天就是陪伴妻儿。
出发的那天,天气相当好,林珑一路上都轮流抱着两个儿子,没有一刻撒手,不是亲亲小脸就是摸摸小手,反正就是怎么看也不够。
“大奶奶,到了。”如眉禀报的声音传来。
她这才把手中刚抱了没有多久的小儿子交给奶娘抱着,还又吩咐道:“你们侍候哥儿进宫,可要遵宫里的规矩,要不然出了事,这山长水远的我可救不了你们。”
两个奶娘都忙点头应声。
林珑这才由如眉扶着下了马车,这趟出远门,她就带也两个大丫鬟,如雁和如眉,外加十来个嬷嬷和粗使奴婢。
当然还有一个辛大娘,这是叶旭尧特意提出来要她带上保护她的,至于俩个小家伙在苏梓瑜那儿,安全上是无虞的,皇后寝宫是全宫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这可是朱翊和苏梓瑜夫妻二人吸取了血的教训换来的。
她才刚站定没一会儿,苏梓瑜的凤驾就到达了。
所有人都跪地恭迎皇后大驾。
苏梓瑜由晋嬷嬷扶着从暖和的凤辇上下来,当即扶起林珑,“这一趟出远门,你别操心,一切有本宫给你看着。”
“是,义母。”林珑乖巧地应声。
离别之时,林珑难分难舍地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再看他们一眼,最后狠狠心转头,由叶旭尧扶着踏上船板。
两个小人儿似乎感觉到分别,少有地哭出声来,每一声都特别地揪人心,林珑似走在刀尖上一般,步步维艰。
不过只是微顿了顿,她还是忍泪前行。
别说林珑,就是叶旭尧也是心如刀割。
好不容易挨到船上,看着岸上送行的人,有义母苏梓瑜,婆母叶钟氏,二娘林绿氏等人,她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看到苏梓瑜当众哄两个孩子,她就又红了眼眶。
大船还是按时起航。
林珑抹了抹泪,正由夫婿劝着准备回船舱,却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顿时怔了怔。
好半晌,她才看向丈夫,“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这尉迟侍卫会与我们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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