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朱陈氏做过太多的美梦,梦到京城的皇帝一旨诏书至,她就能踏上船再回京城。
可多少次每每泪沾湿枕巾醒来的时候,现实告诉她,她是朱翌的正妃,是京城皇帝安插在汝阳城的棋子,她就算是死也也可能再回到京城。
这几乎成为一辈子的奢望,也就只能在梦里才敢觊觎。
可如今,圣上真的有密旨给她,她却是没有勇气接下,手在不停地打颤,这里面会写什么?死死地盯了好一会儿,却丧失了上前打开它的能力与气魄。
看着朱陈氏不为所动,叶旭尧也不气恼,这个朱陈氏的性子还真让人捉摸不透,他冷笑一声,“汝阳王妃,你真的不想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
“我……我……”朱陈氏畏惧地看了一眼这封密旨,步子却是不停地后退,里面会写什么,隐隐之中她竟是猜得到。
叶旭尧却是不打算放过她,这个人对于大妹的未来来说是最大的威胁,占有嫡母的名份,行事却与之不配,还是除去更能安心。
他径自打开这道密旨,语速平淡地宣读出来。
朱陈氏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皇帝在密旨里面着她服下无忧丸,然后可以平安活到老,这是他对她的恩德。
真真可笑,无忧无忧,名字取得倒好听,可这玩意儿,她焉能不知?
比起夺人性命的毒药,这无忧丸显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不过是一死,它却能抹去她的神智,从此以后与真正的疯颠之人无异,原来这就是不要她死的真相,是要她活得比死还不如。
“汝阳王妃,你还不磕头谢主隆恩?”叶旭尧此时身负钦差之责,冷冷地看着朱陈氏道。
朱陈氏大笑出声,笑得肆意张狂,更是歇斯底里,最后笑容一收,她恨恨地看着叶旭尧,“谢恩?他凭什么让我谢恩?我为了圣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多年了,我背井离乡,在此吃尽多少苦头,现在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可以一脚把我踢开?这天底下还有比帝王更无情的人吗?我谢什么主,谢什么恩?”
声声质问,这都是她一生的血和泪,到了最后,有了叶蔓君,她就该下台一鞠躬吗?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堪破一个道理吗?”叶旭尧淡然地看着她再度狞狰的表情,“如果你一直安安份份的,圣上还会着我给你带来这一道密旨吗?你做了什么,心中有数,你的存在不过是要平衡圣上与汝阳王的关系,可你却是倒行逆施,这个结局于你并不冤枉。”
“我不服,不服,他朱家的天下为何要牺牲我的一生?现在我的儿子死了,可我还有孙子,我不能死,不能死……”
朱陈氏歇斯底里地呐喊着,并且还想着冲出这间关押她的屋子,争取一线生机。
叶旭尧只是跨出两步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扔回屋子里面,步步走向她,她却是步步后腿,一脸戒备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叶旭尧朝身后看了一眼,匪鉴上前锦盒,让朱陈氏看到里面躺着三颗无忧丸,这三颗一服下去,她也就完了。
“你不用也行,”叶旭尧看着她满是惊惧的眼睛,凑近她耳边低语一句,“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圣上布兵于汝阳城界限上,如果你说出来,我倒是可以酌情让你少服用一颗。”
他拿过其中一颗无忧丸诱惑般地在朱陈氏的面前扬了扬。
朱陈氏睁大眼睛,她是知道这玩意儿的份量是越重越厉害,皇帝赐给她三颗,已经是不打算再用她了,可是她不信叶旭尧这只狐狸会放过她,为了他的妹妹,他也必会置她于死地。
“你想知道?”她笑得很是张狂得意,“很可惜,我不会告诉你我背后之人,你别想什么都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为我报分雪恨,你信不信?”
她用着令人毛骨悚然地表情回应着叶旭尧的话。
叶旭尧站直身体,将那颗无忧丸抛回锦盒里面,拿帕子擦了擦手,“无妨,你的秘密本侯迟早会知道,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朱陈氏,你且好自为之吧。”转头看向匪鉴,“你监视她每隔三个时辰服下一颗无忧丸,确保三颗都尽数落在她的肚子里。”
“是,侯爷。”匪鉴应声。
匪鉴办事,叶旭尧一向极放心的。
他再度睨了一眼朱陈氏,把手中的帕子抛下,“动手吧。”
转身就踏出屋去。
朱陈氏眼睛大张,恐惧地看着步步向前的匪鉴,“你别过来,别过来——”她的声音渐渐凄厉,看到窗外似乎闪过朱翌的身影,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窗户,隔窗嚷道:“王爷,王爷,您救救妾身,这么多年,妾身没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情,为王爷生儿育女,操持家下,哪一样妾身没有做到?王爷,您不能这么狠心,抛下妾身不理,妾身不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王爷……”
苦苦哀求,却敌不过身后抓住她双臂的手,她剧烈地扭动挣扎着,“滚开,本王妃让你们滚,听到没有,都给我滚——”
匪鉴朝自己人一使眼色,朱陈氏被迫跪下来撬开了嘴,眼泪痛苦地滑下来,她不知道该不该后悔不与叶旭尧做交易,就在这一闪念间,一颗褐色的小丸滑进她的口腔,她想吐出来,随后却是下颚被人一合上,轻轻地一顶,那颗入口即化的小丸随着口水渐渐融化进她的喉咙,再进到肠胃当中。
确定她已经服用了,抓住她两只手臂的人方才松手,朱陈氏披头散发地瘫在地上,无忧丸的药力正在慢慢地发挥,她感到大脑渐渐空白,努力想要记住自己告别父母登船远嫁的情形,想要记住儿子出生时的喜悦等等于她来说并不多的重要时刻。
可这些都不敌一颗小小药丸的力量,一切化做尘星点点在消散,她最后失神地看着屋顶华丽模梁,“朱翌……你……好狠的……心……”
没有朱翌的许可,叶旭尧众有密旨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拿出来,毕竟她可是朱翌明媒正娶的妻室。
直到记忆模糊的这一刻,她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有多么可笑。
屋外的院子里,再没听到那声声王爷,朱翌闭了闭眼睛,也好,这样一来,朱陈氏终于可以消停了。
叶旭尧看了眼表情复杂的朱翌,这个中老年男子,说他有情,他也似真有情,竟会屡次纵容朱陈氏的胡作非为,说他无情,他也似真无情,却能放任朱陈氏变成一介白痴。
“王爷放心,圣上并无意要王妃的性命,这样做也算是全了大家的颜面,往后若是不放心王妃,多派些信得过的人照顾她便是,相信王妃往后会安份守己,再也不会给王爷生事。”
朱翌的脸上略有几分不自然,让他对朱陈氏下手,他有几分不忍,现在借他人的手,把朱陈氏给解决掉了,倒也合了他的心愿。
朱翌叹息一声,“还是圣上处事周详,本王实不敢有何怨言,王妃能这样也好,也好,往后也不会再为难叶姑娘了。”
“倒也不是全为了舍妹,她行事有偏差,终究会成为圣上与王爷的困扰,还不如就这样安置她更为妥当,也不会耽误了世子与舍妹的婚事。”叶旭尧淡然道。
提到婚事,朱翌的脸上方才有了些许的笑容,眼前这年轻人终于开口唤了朱子期为世子,可见册封庶子为世子之事进行得相当顺利,圣上也并没有刁难他,这让他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谢过圣上的体恤,谢过叶侯爷。”
叶旭尧微微晗首,“王爷,我们两家往后就是亲家了,还望王爷能好生待本侯这妹妹,她行为端庄典雅,实是良妻之选。”
这可不是黄婆卖瓜,自夸自赞,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算来朱子期能娶到他那温柔又不失刚强的大妹,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本王岂是亏待儿媳妇之人?叶家好门风自然能教出好女儿来,来,叶侯爷,我们倒是可以相商一下婚礼日期。”朱翌脸上露出笑容道。
这话正中叶旭尧的下怀,对朱子期他试探过,这人看得出来对自家妹妹是极为上心的,身为大舅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遂点了点头。
屋里面的朱陈氏是什么情形,两人再也没了兴趣,而是并肩前行,看起来确有几分亲家的样子。
此时的林珑与叶蔓君却是被滕侧妃请了来做客,本来朱陈氏一事了了后,两人是打算出府离去,最后却被滕侧妃的人请到此处。
两家将是姻亲的关系,林珑早就想会会滕侧妃了,这人毕竟是朱子期的生母,而朱陈氏现在明显不能再挡道了,这婚事一向是后宅主母安排布置,有个当世子的儿子,这汝阳王府的当家主母非滕侧妃莫属。
滕侧妃笑着指示侍女给林珑奉茶,“侯夫人能赏脸前来,是我之幸。”
林珑也不客气地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轻拨茶渣茗了一口,这喝茶的动作,她是再怎么做也不及叶蔓君优雅,毕竟她的出身限制了这方面的涵养。
滕侧妃将之看在眼底,不说别人,她自个儿在礼仪规范上也是不及叶蔓君这个正经的大家闺秀,可没想到身为叶蔓君的大嫂,林珑在这方面的熏陶也会落于叶蔓君,看虽如此,但却不能掩盖这位年轻侯夫人干净利落狠辣的一面,毕竟叶蔓君,这侯夫人要难缠得多。
“不知道我这儿的茶水能合侯夫人的口味否?”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看到这滕侧妃远比朱陈式要和气,遂也轻笑道:“确是好茶。”
“侯夫人喜欢,那回头我让人包上两斤让夫人带回去尝尝,这茶只有我们汝阳城才有的,别处可寻不到。”滕侧妃试图拉近彼此的关系。
虽然她不知道朱翌会如何处置朱陈氏,但朱陈氏被关起来却是不争的事实,今后怕是没有机会再掀风起浪了,朱翌的性子她是知晓的,朱陈氏这回朝叶蔓君下毒已经触范了他的底线,朱陈氏完了。
而帮助她最后得胜的却是这对年轻的姑嫂二人,焉能没有几分感激?
“那谢过侧妃了,他日回京城时,可以带给我婆母尝尝。”林珑提及叶钟氏,显然是要告诉对方,自家婆母是相当在意叶蔓君过得好不好的,也让滕侧妃行事要三思。
叶蔓君一直安静地用茶,在林珑提到母亲叶钟氏的时候,眼眶微微一红,几欲掉泪。
滕侧妃见状,忙抱她在怀,“天可怜见的,这远嫁之苦,你哪怕不言,我也是知晓你之苦的,莫怕,往后我必会将你当成女儿看待,你是知晓的,我并没有女儿,正巴不得快点娶个儿媳妇好得个女儿呢。”她慈爱般地轻拍叶蔓君背,“那些个糟心事我们都忘了啊,她往后再也害不了你,这次说来也是我们滕家对不住你,让你差点着了媛媛那偏激孩子的道,你可千万不要记恨我啊……”
说到这里,她也动情般地轻轻按了按眼角抹去泪水。
叶蔓君相当的不适应滕侧妃这举动,在她到达汝阳城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滕侧妃表现得如此热情,不适归不适,看在朱子期的份上,这婆母还是不要得罪为好,勉强止泪笑道:“侧妃说的是哪儿的话?没的事,这都是汝阳王妃做的孽,哪能怪到侧妃的头上?蔓君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断然不会如此草率行事,侧妃放心,这一码归一码,我焉会记恨于您?”
“这样就好,就好……”滕侧妃一直轻轻地拍着叶蔓君的手背,眼里似有着庆幸还有宽慰。
林珑一直没有出声打断这对正在交流感情的未来婆媳,她看得出来滕侧妃的话六分真四分假,有些好听的话不过是说给她这个娘家人听的,若是她不来,估计她待自家小姑怕是没有这么热情。
心底叹息一声,这回她是真的服了叶钟氏这婆母,能为女儿虑事周全到这份上。
“有滕侧妃这番话,等婚事一过回京城后,我就可以向婆母交差了。”她也笑眯眯地道,你说话不大真诚,我也亦然。
“侯夫人倒是爽快人,我喜欢。”滕侧妃一直握着叶蔓君的手不放,眼睛笑得只见得到一条缝缝,“这婚事看来我们还有得忙了,到时候侯夫人可要搭把力才好。”
“那是必然的。”身为娘家人,林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者她到这汝阳城来,就是为了叶蔓君成亲一事,自然要办得风光热闹才好。
提到自个儿的婚事,叶蔓君就没再插口了,而是难掩羞怯地坐在那儿听着这一中年一年轻的两个妇人交流起来。
成亲是繁琐的事情,不可能一次讨论就能出了结果,不过显然这次无论是林珑还是滕侧妃在婚事安排上诚意十足,自然说话就投缘了不少。
滕侧妃原本还想倚老卖老一番的,可没想到林珑倒像个百事通,这繁复的成婚安排上没有一样能难得住她。一旦遇到京城与汝阳城在成亲仪式上的不同时,林珑并不坚持京城那一套,而是入乡随俗地同意按汝阳城的仪式办,这让滕侧妃竟有几分喜欢上林珑这并不迂腐的小妇人。
插不了口的叶蔓君只能枯坐着,看到外面向她招手的朱子期,她看了眼自家大嫂和滕侧妃,这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婚礼仪式上,并没有过于留意她的举动,她也不打扰二人,悄然起身退了出去。
“朱二爷。”
一到了外面回廊,她轻唤出声。
朱子期握住她的手,笑着拉她向前,“跟我来。”
叶蔓君挣了挣,“你先松手,给人看到不好,我这就随你过去……”
朱子期却是握紧不放,现在两人都过了明路,就是正经未婚夫妻,没有那么多嫌可避,想到滕媛媛和安心如的做法,他一脸愧疚地看着心上人,“在这件事上,我对不起你……”
叶蔓君伸手轻捂他的口,嗔道:“不许这么说,我没有怪过你,那两人的偏执是她们的事,再说朱陈氏就是一疯子,我还没有这么是非不分。”
朱子期再度握紧她的手,站住定定地看了她的俏脸一会儿,竟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可爱的人。
回廊处两人情深不已地看着彼此,屋里正在讨论婚事的两人焉能没有发现叶蔓君的悄然离开,这也是她们默许这未婚夫妻见上一面的。
之前叶蔓君在坐,林珑怕她难为,不好提这纳妾一事,可现在叶蔓君出去了,她倒是无所顾忌,轻呷一口香浓的茶水,“滕侧妃,关于纳妾一事,你怎么看?”
终于进入主题,滕侧妃知道叶蔓君在这个问题上霸道,一直都不肯点头应允她,为了儿子计,她也不能容许叶蔓君再胡闹,这回由她娘家的嫂子相劝,兴许叶蔓君会放下那痴心妄想。
“侯夫人,我也正想提及此事,这个传统的存在也是为了更好的稳定局势,不至于发生什么我们不想看到的人间惨剧,所以还请侯夫人劝劝叶姑娘不要太执着,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太平常之事,侯夫人是已婚妇人,相信也是明白的,我们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凡事不要太好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这一番话,这滕侧妃是不打算阻止朱子期纳妾,相反她还是极赞成的,林珑真想拍一下脑袋,她居然忘了这滕侧妃是本土人士,想当年,估计也就是滕媛媛那一类的人,为当个侧室挤破头。
她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直视滕侧妃那张保养得十分好的脸蛋,“如果我说我并不赞成朱二爷纳妾呢?”
滕侧妃眉间皱紧,有几分不解地看着林珑,这俩姑嫂的感情未免太好了吧,一般当嫂子将就着把事情办完回去能向婆母交差即可,至于纳不纳妾这又何时轮到娘家人置喙了?
思及此,她的脸上略有不快。
林珑倒是对她的反应不大在乎,径自道:“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就算是天子也不只皇后一个女人,但是滕侧妃也是女人,没有女人希望丈夫多个女人分去对自己的宠爱,同理可证,你这样要求我家小姑过分了……”
“叶夫人倒是说得动听,可就连叶夫人自身也是不得与人共夫吧?这男人是茶壶,我们女人不过是盘子上的茶杯罢了,他爱用哪一个就哪一个,只要对自己最为宠爱即可,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滕侧妃皱眉声音有几分坚硬道。
“倒是让滕侧妃失望了,我那夫婿一向自爱,身边并无旁人。”林珑笑道。
滕滕妃倒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像叶侯爷那样的人居然只守着一个妻子过活?说来还有几分让人不相信,不过看林珑这幸福的笑容,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没有必要编个故事来骗驰。
本来想用感同身受这点来打动林珑,但凡女人与人共夫,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一夫一妻相守,只是这结果与她的设想相差甚远,“叶夫人倒是嫁得一个好夫婿……”
“只要滕侧妃肯帮忙,我家小姑也能与朱二爷谱出一曲人间佳话来。”林珑试图争取滕侧妃的响应。
滕侧妃冷笑一声,“怕是要让侯夫人失望,我们汝阳城的世子可不能学叶侯爷,要不然会乱套的,身为母亲,我为了儿子可以连命都不要,哪能看他跌进泥沼里面爬不起来?”
如果今天她有女儿,她一定会同意林珑的提议,可她生的是儿子,那又另当别论。
在这个问题上,两个女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原本和谐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冷情不少。
这边厢谈崩的情形影响不到朱子期拉叶蔓君去观看那为他俩成亲正在赶工的院落,本来府里为了迎世子妃也新建了一个院落,结果因为朱子杰的死,朱子期嫌晦气又嗝应,遂禀明朱翌,重新选了院落来施工,这也是为了叶蔓君着想。
叶蔓君没想到身边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会心思细腻成这样,感动地道:“你何苦为我花这么多心思?其实住哪都一样的,只要你我不心存芥蒂,又有何关系?”
“我不想委屈了你,也不想别人老是在后面嚼舌根,老是提及你与我那死鬼大哥的过往姻缘,我想要给你最好的。”
这是他珍惜她的方式。
叶蔓君主动地握紧他的手,这一次感觉到两人的心靠得更近。
“关于纳妾一事,你给我点时间……”
朱子期觉得有必要这件事澄清一下,不希望叶蔓君在备嫁的时候,心情还郁闷不已。
叶蔓君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信你,由头到尾,我都没有怀疑过你。”
这话是朱子期一生中听过的最动听的话,直到白了头发掉光牙齿,他也还记得他的妻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他动情地将她抱在怀里,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面,再也化不开。
躲在暗处的安娇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顿时止住了脚步,在墙角后面偷偷地看着那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这幸福真的很刺眼,至少很刺她的眼。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帕子,低头看到自己渐浑圆的肚子,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憎恨这个孩子,若是没有他就好了。
“安姑娘,你愣在这儿做甚?我们还要去求二爷救救王妃,也不知道王妃现在如何了?”那一直侍候安娇的嬷嬷,因引避过了朱陈氏下人的那一劫,毕竟安娇是那么的不起眼。
安娇却是一转身,不理会她的话,径自往回走。
“安姑娘?”她追上去。
安娇却是猛然一转身,冷冷地看着这嬷嬷,“你也看到他们俩人好得似蜜里调油,我还凑进去做甚?嬷嬷,我想过了,来找二爷搭救王妃是没有用的,王妃指使人下毒害这叶姑娘,二爷素日又与王妃不对付,现在又如何肯施予援手?二他,我们是指望不上的,嬷嬷还是就此打消这个念头吧。”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王妃出事?”
“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
安娇一脸的嘲讽,朱陈氏那是咎由自取,她的垮台不知道称了多少人的心,只是难为她与肚了里的孩子,将来不知道要依靠谁?想到朱子期伟岸的身影,她不由得一阵心旌摇荡,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叶蔓君。
嬷嬷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驳斥安娇,“安姑娘,老奴有一话必说不可,你与王妃是唇齿的关系,没有王妃的庇护,你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出路?”
“我现在做什么都是不对的,嬷嬷,静观其变就是最好的。”安娇觉得好在她没有真的出现向朱子期求情,要不然只怕她也会成为靶子。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嬷嬷,如果王妃真的回不来了,我只能靠自己,我肚里这块肉在一天,王爷都不会轻易动我的,我犯不着这会儿强出头。”
安娇越想越觉得沉默于她十分有利,想到自家姑姑安侧妃,再到朱陈氏这王妃,原来靠山山倒,靠水水涸,她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手握紧成拳,她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再不筹谋将来,一切都将完蛋。
嬷嬷看着这安姑娘紧绷的面容,叹息一声,只能怪王妃平日做人太失败,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那一边去救她。
这两人离开的消息,很快就有人报给朱子期听,正陪着朱子期检查这施工进度的叶蔓君闻言,皱眉道:“这人怎么行事如此鬼祟?她到底意欲为何?”
朱子期挥手让人退下,“我也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安娇。”
“她又没有正经嫁给前世子,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叶蔓君以前没有问这个问题,是因为知道还有朱陈氏在,安娇就会有人撑腰,可现在朱陈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安娇的存在就会变得敏感。
“父王的意思,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至于那个孩子,父王是希望我们能养在膝下,记在你我二人的名下,这样孩子上族谱也能好看些。”
朱子期对于父亲的安排一直是不置可否的,念在朱子杰是他的大哥,他来养这个并不光彩的孩子也没有多大问题。
叶蔓君这是第一次听朱子期提及朱子杰这个遗腹子的处置问题,她的眉尖皱了皱,在内心深处,她并不想接纳这个孩子,毕竟这多尴尬啊。再说她也终将会有自己的孩子,哪能让别的孩子占去嫡长子的名头,这是在考虑万一安娇生了个儿子的前提下。
她是没当娘,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未来儿子的权益受到侵害。
看到叶蔓君的脸色不大好看,朱子期这才意识到在处理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征询过叶蔓君的意见,虽然在他看来不过是给口饭吃罢了,但也许叶蔓君压根就不想要这个养子呢?
“你是不是不赞成?”
叶蔓君深吸一口气,做不来违心之举,也不想与他打太极,她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发问:“朱二爷,你有没有想过这将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他的出身本来尴尬,一旦记在我们的名下,就是嫡长子,你让我如何接受?”
朱子期倒没有想到这层面上,这名份问题有时候很是能害死人,“终归是养子,他占不去多少好处的,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此事我会再与父王相商,大不了送到旁枝家中去养,就是怕父王舍不得。”
他与朱子杰并没有太深厚的兄弟情谊,对于这嫡兄留下的遗腹子,他也谈不上感情深厚,不过有些怜他没有投个好胎罢了。
“朱二爷,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妥协,如果生下的是个丫头,兴许我能接纳她记在我们的名下,女儿家终归要出嫁,我甚至还可以给她一笔相当丰厚的嫁妆,当成亲生女儿般送出阁去;如果是儿子,就必须要送去给旁支养,这个问题没得商量。”叶蔓君从未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态度如此坚定。
她不是无原则的烂好人,相反,她接受的教育十分的正统,绝不可能让人钻了空子侵占到她未来孩子的权益。
而且此时她能想象到二十年后的腥风血雨,就算她真将孩子当成亲生的养,可这汝阳城里她的敌手一抓一大把,难保这个孩子不会被人洗脑掉转枪头来对付她,当然她是想得太深入些。
朱子期看她的神情十分的严肃,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你别急,我们即将是夫妻,叶姑娘,我很高兴看到你能在我的面前直接表达你的喜好,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好过表面应承背后耍阴谋,这样的例子他见多了,所以叶蔓君的拒绝,他并不着恼,强要叶蔓君接纳死鬼大哥的孩子也是强人所难,连他都不喜,叶蔓君又如何会喜欢?再说这孩子制造出来本身就是为了给叶蔓君制造难题的,想来也是死鬼大哥做得不对在先。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经过了此事,叶蔓君没有了逛新院落的兴趣,看什么都兴趣缺缺,朱子期也亦然。
在回程的路上,两人的交谈也变少了,最后还是朱子期开口道:“叶姑娘,你不用担心,若你不同意过继,我拒绝掉父王便是。”
“朱二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气,在这事上没有体谅你的难处?”叶蔓君也开口问道,毕竟她这次的态度太坚决了一点。
“你怎么会这么想?叶姑娘,易地而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再说我也不是那迂腐之人。”
“你没有误会我,那甚好。”叶蔓君笑道。
朱子期握紧她的手,“我们要做一世的夫妻,你有什么想法都不要隐瞒我,能为你做的我一定努力做到。”
经过这事,叶蔓君对于朱子期的了解更深了一些,这个男人是个好男人,她这辈子能嫁给他,此生已是无憾。
两人进得暖阁,林珑看到叶蔓君回来,起身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家小姑回来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就不再打扰滕侧妃。”
滕侧妃没想到林珑如此难说话,不就是纳妾吗?这妾进门还能越过叶蔓君这正室?很显然她是忘了自己的经历,此时的她已是爬到了朱陈氏的头上。
“大嫂?”叶蔓君低声唤了一句。
“别多话,我们先回去。”叶蔓君低语一句,拉着自家小姑的手就掀帘子往外走。
叶蔓君心里舍不得朱子期,但也决不会拎不清地在这场合拆自家的台,朝林珑这长嫂点了点头,与她一道转身再出去。
“叶夫人,发生了何事?”朱子期拦道。
之前还看林珑与自家亲娘相谈甚欢,怎么一转眼两人又闹得不愉快了呢?
林珑对叶蔓君这未婚夫其实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不过身为叶蔓君的娘家大嫂,她可不能这么发说话,“朱二爷,我想还是你与令母多多沟通为好,就是纳妾之事。”
说完,她拉着叶蔓君迅速离去,若不是那一道圣旨碍着,她还真想就此拉着自家小姑回京城,这娶妻又纳妾的,换成一般人家那不就是在打娘家人的脸?身为娘家人再不态度强硬一点,指不定将来要将她家小姑欺负成什么样子?
又是纳妾之事?
朱子期没再阻拦姑嫂二人的离开,最后还是给了叶蔓君一个安心的笑容。
举手挥退下人,他踱上前,看到亲娘一脸的愤慨向他抱怨,指着外面道:“期儿,你看看他们,这算什么一回事?我就没见过像叶夫人这样的女人,不许丈夫纳妾就罢了,连你也要管上,她当自己是谁?我还瞧不上她家那小姑呢,若不是碍于这圣旨,谁想要个不与我一条心的儿媳妇……”
滕侧妃被气得够呛,叶蔓君是如此,这叶侯夫人也是如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实在过份得很。
“娘,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这事你不要管,我自有安排吗?”朱子期耐着性子道。
“我也不想管啊,可现在不是要谈婚事吗?既然要办婚礼,少不得要纳妾啊,为娘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因此出事,儿啊,你得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
“娘,这妾我不同意纳进来。”
滕侧妃睁大眼睛,“她们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也不将我放在眼里吗?我可是你的亲娘,还能害人不成?”
“娘,我自有我的考量,你且不要再管这事。”
“你这个孽子——”滕侧妃指着儿子大骂一声,随后气怒攻心晕倒了过去。
“娘——”
朱子期上前将母亲抱在怀里,大声地让人去唤府医来诊治,一把将母亲抱起来安置在床上,给她掐着人中,眼里既有焦急又有几分不被理解的寂寥。
滕侧妃醒来看到儿子在病床前,想前之前的争执,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几分,把脸别开到一边,“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看到母亲排斥的样子,朱子期暗中叹息一声,怕因为自己刺激得母亲又再度晕过去,他惟有起身,道了一句,“那儿子先出去了。”
滕侧妃本来只是拿乔一下罢了,现在听到儿子真听自己的话出去,她又哑口无言地转头,正好看到儿子向侍女吩咐几句好好照顾自己的话,随后就掀帘子出去,这一幕看得她气怒不已,她只是想让他服个软罢了,没真想赶他出去。
“这个孽子。”这四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是真动怒了。
“侧妃,府医来了……”侍女进来禀报。
“让他滚,我没病,看什么府医……”滕侧妃大怒道。
侍女面面相觑,不敢轻捻虎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侧妃正在气头上。
林珑遣人去与丈夫打个招呼,就先携叶蔓君回府,姑嫂二人没等朱子期前来相送,就坐上马车驶出汝阳王府。
“大嫂,我有一事要与你说。”叶蔓君道。
“要说什么就直言,我们姑嫂二人还能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林珑笑她见外,这又不是外人,说话要三思,自家人当然是有哪句说哪句。
叶蔓君笑了笑,“倒是我迂腐了,大嫂别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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