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闻言,怔怔地看着他,“这么说,你真的事前就知道?”
叶旭尧的嘴角一勾,他家娘子这反应看着还挺可爱的,“他汝阳王不是不同意取消纳妾吗?现在这安家一闹,给他们父子添了乱,这一收拾,必会大力打击这汝阳城中的各方势力,如此一来,又何须用纳妾来平衡城中的各方势力?”
林珑似不悦地又捶了他胸膛一记,为自家小姑抱不平,“那会儿怎不和小姑把话说清楚,还让她心塞这么久,你啊,真的坏透了。”
面对妻子的打抱不平,叶旭尧一个翻身,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澡桶的边缘,看到她嘟起嘴唇,一时心动又起,竟是俯身再度攫住她红唇亲吻起来。
好半晌,他的吻慢慢地游移到她的耳边,往她的耳洞里面吹气,用着低沉的嗓音问她,“坏不坏?喜不喜欢?”
林珑的耳朵痒痒的,被他问得心湖乱成一团,只能随着他沉沉浮浮。
等她从云海中回到陆地的时候,已是置身在柔软暖和的床辅上,被丈夫抱在怀里,到头来还是遂了他的愿,她不甘心地又握紧粉拳捶打他的胸膛。
这于叶旭尧来说不痛不痒,就由得她去发作那小性子。
好一会儿,唱独脚戏不好玩,林珑一个翻身躺靠在他的臂弯上,看着黑夜中的帐顶,“这安家动乱不会太持久吧?”
不然这姑爷与自家小姑何时能圆房?当然她是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夫妻总得有名有份才能踏实,相信小姑如今也是心底叹息的。
叶旭尧这回却是没有听出妻子的言下之意,一个翻身抱紧她的柳腰,“朱子期若没有能力收拾这残局,那他还是不要当这个汝阳王,直接就请旨回京当个闲散王爷得了。”这回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睡意,“夜深了,睡吧,明儿还有大把正事。”
林珑想想也是,还是抓紧时间补眠,一个翻身,缩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半夜里,一直浅眠的叶蔓君听到动静,忙睁开眼睛,低喝一声,“谁?”
这新房到底不是那住了好几个月的闺房,她略有不适应,不过仍旧推开帐幔下床,打算唤珠帘和水帘进来。
偏在这时候,八仙桌上的蜡烛被人用火折子点燃了,骤亮的光线中出现的人的轮廓是那样的熟悉,坐在床上半掀帐幔的叶蔓君顿时连呼吸都停窒了,只能眼也不眨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
朱子期一向所见的叶蔓君都是衣着整齐一丝不苟的端庄样子,何尝见过她披头散发衣着不齐地坐在床沿勾人的模样?此时见着,早已是乱了心湖,放轻脚步走近,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庞,“吵醒你了?”
在他出声的时候,她突然起身冲进他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你终于回来了。”
她以为他忘记了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没想到在这么忙乱的时刻,他还记得回来看她一眼,这就足以让她感动不已。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千金,所以一直告诫自己不能拖他的后腿。
朱子期两手揽紧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面,就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两人无声地紧紧相拥了半晌,他这才轻轻地松开怀中的新婚娇妻,一低头就看到她柔情万千的眼眸,这让他恨不得溺毙在她的世界里面。舔了舔干涸的唇,再艰难,他还是开口道:“就是回来看看你,过一会儿我就要整装出发去歼灭安家诸人,你且在家等我。”
叶蔓君听闻他这就要走了,忍不住泪眼婆娑地道:“一定要去吗?”
她想要自私一次留下他。
朱子期亲吻她含泪的眼睛,“一定要去的。”
这是他的责任,他不能不去,现在父亲的身体状况暂时是稳定住了,他就更不能卸下这层层重责。
叶蔓君看了他一眼,没有抱怨也没有开口再挽留,离开他的怀抱穿上外衣,“我让人去煮点宵夜,你且吃过再出发吧。”
朱子期想说让她不要这么麻烦,只是看到她开口唤外头侍候的丫鬟进来吩咐,突然间不想打断这温馨的一幕,只两眼痴痴地盯着她看。
叶蔓君刚吩咐完转回来,就看到侍女掀帘子进来,“世子爷,周副将在外问世子爷可以出发了吗?”
朱子期在听到侍女这声禀报之后,知道军队已经集结完毕,而他回家一是为了父亲,二自然是为了新婚娇妻,如今两事都了了,他自然就要出发处理正事。他毅然而然地起身准备离去,低沉的嗓音道:“我走了。”
再不走他怕自己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从来没有一次离开会让他如此牵肠挂肚,就算是母亲也不能,毕竟他知道母亲最依赖的是父亲。
叶蔓君看他就要掀帘子离开,她猛然冲过去抱着他的腰,“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不想一成亲就当寡妇。”
他们还没有洞房,她还想要为他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所以为了她,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朱子期感受到她的心意,突然转身捧住她的头,重重地吮吻着她的红唇。
叶蔓君也不顾一众丫鬟还在那儿侍候着,两手圈住他的肩膀回应他这个为激烈的吻,这是他第二次吻她,可与第一次一样,她的心跳加速,只想要在他的怀里天长地久。
好半晌,朱子期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带着香气的嘴唇,猛然转身毫不犹豫地大踏步离开。
叶蔓君倚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知道他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家来,这会儿她开始理解大哥离家时,为何大嫂会那般怅然若失,毕竟一颗心早就随所爱之人一道儿出了门。
“世子妃,世子爷已经出去了。”王府原有的大丫鬟进来禀报。
叶蔓君这才不再倚在门框处,转回身带着几分惆怅坐在罗汉床上,而珠帘与水帘二人正端着紧急做出来的宵夜进来,“姑娘,宵夜做好了……”
叶蔓君闻言,连看一眼也未曾,“你们端下去吃了吧,世子已经出门了。”
语毕,她起身到内室准备穿上外衣,看这天色也快到五更天,反正睡不着,梳洗后她打算到公爹的院子去看看,不知道滕侧妃这婆母可曾去歇息?若没有,少不得要相劝一番。
珠帘与水帘对视一眼,看来自家姑娘的落寞是与新晋姑爷有关,再看了眼手里的吃食,顿时也没有了食欲,端出去后让其他的大丫鬟分吃了事。
两人进去侍候叶蔓君梳妆,水帘更是挑了条红色绣金线的常服,这可是自家姑娘新婚的第二天,少不得还是要穿得喜庆一点。
叶蔓君回头看到后,道:“公爹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现今外头的局势也不好,给找条不失喜庆又素雅点的来穿。”
“可?”水帘想说姑娘正新婚呢。
“去吧。”叶蔓君坚持道。
水帘无法,只得翻霜倒柜地挑了条红底有宝石蓝暗纹的常服,叶蔓君这才伸手让她侍候穿上,下面配了条石榴红的凤尾裙,这一妆扮虽说不那么抢眼了,但还是看着十分有喜气,水帘这才又重新欢喜起来。
叶蔓君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插了几样饰品,觉得妥当后这才起身到公爹的院子去。
朱翌吃了解毒药后一直在沉睡,滕侧妃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生怕自家丈夫有个闪失,正打了个盹之际,看到叶蔓君掀帘子进来,忙道:“天亮了?”
“还没呢,不过就快了,婆母还是先到旁边的厢房歇上一歇,这里有儿媳妇即可。”叶蔓君劝道。
滕侧妃摆了摆手,一张本来十分美艳的脸庞因为熬夜而憔悴了许多,“没事的,我不困,倒是你怎么起来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夜里世子爷回来一趟,后来又惦记着公爹的病情,哪里还睡得着?婆母不用管我,我年轻人少睡点不碍事的,倒是您,还是先去躺在床上眯会儿眼更好。”叶蔓君以前不大待见朱子期这生母,当然也与她坚持让朱子期纳妾有关,可现在看她对朱翌如此情深意重,倒也让人敬佩。
“不了,我担心王爷……”滕侧妃两眼都注视着朱翌,这是她的主心骨。
“婆母,您若是不肯去歇息,公爹好利索了,你去病倒了,岂不是更不划算?”叶蔓君话中有话地道。
滕侧妃一怔,这府里现在是她独大,不过尚有夫人姨娘等人,她可不想给人腾位置,不过,“可你公爹他……”
“儿媳在这儿侍疾,婆母还有什么不放心?可是信不过儿媳妇?”叶蔓君故意板着脸道。
滕侧妃怕她误会,忙拍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也罢,你且在这儿看着点,如果有什么变动,第一时间遣人通知我。”
她不想拂了这孩子的一片心意,遂由得叶蔓君扶她起身,不过仍旧略有些不放心地吩咐几句。
叶蔓君忙回应,让她放心云云。
滕侧妃这才由侍女葡萄扶着到正房旁边的厢房歇息,因为上了年纪也熬了这么久没有歇息,所以和衣一沾枕,她就睡了过去。
翌日,林珑过来探望汝阳王朱翌,结果一进来只见自家小姑,没见着滕侧妃,遂拉着叶蔓君到一边道:“怎不见滕侧妃?”
“她到旁边的厢房去歇息了……”叶蔓君老实道。
林珑俏脸一沉,神色严肃地道:“她让你在这儿守着的?”
如果是,她可要好好地与这滕侧妃说道说道,虽说她家小姑唤这滕侧妃一声婆母,可认真追究,这正儿八经的婆母可是朱陈氏,还轮不到她滕侧妃来糟贱她家小姑这正儿八经的世子妃。
叶蔓君一听自家大嫂这语气,心知她误会了,忙道:“不是的,大嫂,是我劝她去歇息的,毕竟上了年纪,熬夜也是难为她了。”
林珑一听,脸色这才好看一点,既然不是滕侧妃吩咐的,她也犯不着让她们婆媳离心,“你早说嘛,看我都想到一边去了,你敬她,若是有良心的人,必会念你的好,姑奶奶,我现在是真放心把你留在这儿了。”最后少不得打趣一句。
叶蔓君俏脸一红,“大嫂说到哪儿去了?我不理你了,我去看看公爹的药煎好没有?”
说完,转身出去吩咐大丫鬟端药来。
林珑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去把府医召来详细了解汝阳王的情况。
两人正说着话,滕侧妃这才由侍女扶着掀帘子进来,一看到林珑在此,忙打起精神道:“侯夫人来了?”
“滕侧妃。”林珑与她打声招呼,“我刚听我家姑奶奶说你刚去歇息,这就过来了?”
“到底记挂王爷的身子,哪里还能睡得着?”滕侧妃忙转过屏风去看望丈夫的情况,看他呼吸绵长一切都安好,这才放心地又出来与林珑说话。
两人之间的交谈多是琐事,不外乎是昨晚睡得可好之类的话题,直到叶蔓君端着药进来,两人方才结束谈话。
滕侧妃接过那药碗小心翼翼地给朱翌喂药,但凡有没吞进去的药水,她都仔细地用帕子给擦拭干净。
林珑见状,突然想到相濡以沫这四个字来,大抵就是如此注解吧。
待到晌午,叶旭融过来说城中已经彻底平静了,她这才没有再逗留在王府里,而是起身告辞。
叶蔓君亲自送她出去,反正有滕侧妃在朱翌的身边,她是派不上用场的。
“姑奶奶现在少不得要多担待一点,你可是汝阳王府世子妃。”林珑少不得叮嘱几句。
虽然她并不想撺使叶蔓君去夺权,但这可是个好时机建立自己威信的机会,毕竟滕侧妃要忙着照顾朱翌,这府里的琐事不交给叶蔓君又能交给何人?再说以叶蔓君的能力,要管好一座府邸是不在话下的,叶钟氏多年的教育可不是白教的。
叶蔓君知道自家嫂子这么说也是为了自己好,遂笑着回应说自己知道了。
林珑这才松开她的手,由如眉扶着上了马车,而叶旭融跨上马,朝自家姐姐说了几句,这才轻驾马腹护送嫂嫂回去。
坐在马车里面的叶蔓君轻掀车窗帘子,看到外面的街道相当的萧条,不复她初进城中的繁华,看来昨天那场动乱还是让人颇为忌惮,今儿个都缩在家中不出来。
她轻叹一声,亲自把车窗帘子拉上,果然动乱一起就会民不聊生。
刚一进到朝廷官衙,马车驶到影壁前,叶旭融跳下马,掀起车帘,“大嫂,到了。”
林珑这才整了整衣袖,下了马车,只是刚一站稳,就看到有人在看她,而且那目光略有几分放肆,她微一转头看去,是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身上有着武将的杀气,而他的旁边跟着的马大人。
看马大人对这年轻的武将那奉承的样子,她略皱了皱眉,她在这儿住了一段时日,对于这朝廷官衙里面的官员大致都了解,可没过这号人物。
叶旭融微皱眉,靠近自家嫂子低声道:“大嫂,这人就是霍家那个霍源。”
一提到霍源两个字,林珑想到的第一个人必是霍香玉,这个曾经在她的婚姻里面阴魂不散的人物,每每想起都要咬牙切齿。
马大人看到霍源在打量林珑,也忙提醒一句,“那位是叶侯爷的夫人。”
“叶旭尧的那位正妻?”霍源眯眼道,这会儿他打量林珑的目光更为冷彻。
自家那个不长眼的小妹自幼就痴迷叶旭尧,为此更是把命也丢了,害得自家也没了爵位,到头来,叶旭尧娶了这么个正妻,也没见得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当然,那是与别人比,如果与自家那犯花痴的小妹一比,自然是人家更胜一筹。
他突然举步走近林珑,朝他做了个揖,“见过侯夫人。”
林珑微微晗首,“霍将军。”
霍源没想到他还没有自报家门,叶旭尧这妻室就认得自己,目光往叶旭融处一扫,顿时明白难怪她会知道自己,他站直后眯了眯眼道:“不知侯夫人可还记得舍妹?”
林珑的脸色一沉,这人是要为霍香玉找回公道吗?哪怕面对的霍香玉的兄长,她问心无愧,也就没有必要退缩,遂冷声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一个不知廉耻缠着别人夫君的女人,连提到她我都觉得羞耻。”
霍源在边关做了这么多年将领,头一回被一个女人如此打脸,而且说话还是如此不留余地,脸上微有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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