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此刻恳切的表情落在霍周氏的眼里,她的眼里也涌动着一种名为感动的东西,只是一想到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新婚妻子着想,那种名为感动的东西立即烟消云散,又变成了深切的痛恨与不甘,这是她的大孙子,凭什么要让别的女人来拿捏?
不过微睑了一下眼眉,她产即也想明白了,现在不是与孙子硬碰硬的时候,除非她不想再要这个孙子那就另当别论,但现实却是她的晚年不得不靠这个孙子,自削爵后,儿子就已经不中用了,霍家还能有今日的体面全是孙子挣回来的。
忍,是霍周氏想到的第一招,时不予她,她犯不着把孙子全然推到别人的怀里,要争一日之长短有的是机会,她还没有完全落于失败之地。
想明白后,霍周氏脸上也有了几分意动的表情,伸手抚了抚孙子的手,“源哥儿,你是祖母心尖尖上的大孙子,祖母还能不助你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罢了,祖母都这把年纪,离那边也近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顿了顿,她首先表态,伸手向站在一旁的林琦,装出和蔼的面目,“孙儿媳妇,到祖母这儿来。”
林琦的眼里还有几分警惕,不知道霍源这祖母又在打什么主意,遂站在那儿不动。
权美环与霍周氏斗了大半辈子,对她现在这样子心下立即起疑,霍周氏哪有这么好说话?要是这样,她也不会被她打压了这么多年,若不是后来自己想明白要自强不息,只怕现在还得在她面前做小伏祗。
“琦姐儿……”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继子冷峻的目光落在身上,一时怔住,脑海里想的东西就多了,如果她轻举妄动,只怕与继子刚刚和解的关系又要回到冰点,她不是怕霍源恨她,她是怕霍源不对自己的女儿好。
还是谋定而后动,她拧紧手中的帕子。
“娘子,你过来,祖母也并不可怕。”霍源温柔地与妻子道。
林琦将信将疑地走上前,才新婚第二天,她不想与丈夫闹不愉快,还是顺着他一点为好,要不然夫妻生了嫌隙,得益的只能是霍周氏这老太婆。忍着厌恶,她与丈夫并排跪坐在霍周氏的面前,伸手到了霍周氏伸出的手掌里面。
霍周氏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甩开林琦的手,一想到这死丫头曾经做过的事情,她就恨不得反手甩她几个巴掌出出气。
不过此刻她是和善的祖母,断然不能让孙子看到自己狞狰的另一面,“孙儿媳妇,我知道我以前行事可能有些欠妥之处,让你也畏惧我这老太婆,在这里,祖母也郑重地向你表示,你进得我们霍家的门,大家就是一家人,往后我自也会把你当成自家孙女儿来疼,过往的事情我们就此抹过,可好?”
这番话听得霍源也有几分诧异,祖母这么快就想通了?不过身为霍周氏一向疼爱的孙子,他还是宁可相信祖母不会欺骗他,会因为对他的疼宠而不去为难自己的媳妇,私心里,他也迫切地希望她们能和解。
林琦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霍周氏的面容,不过年纪轻轻的她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也对,这老太婆若是收敛了,她能发现什么?旁边丈夫眼里的光芒她不是没看到,但生性直爽的她实在做不来这样的戏,真是虚假得可以,遂久久没有做声。
“看来孙儿媳妇还是记恨我这老太婆往日的行径,”霍周氏意味深长地道,双眼却是看向做和事佬的孙子,不是她不配合,是他的娘子不愿意放下昔日的恩怨,“源哥儿,这都怪祖母当日没能想到还会有今日,以致我们俩积怨甚深,孙儿媳妇放下不也是情有可原……”
这会子她明里是为林琦说好话,暗里却是把矛头指向她,表明自己的无辜。女人争的是什么,是男人的宠爱,没有了丈夫的疼宠,那就是一坨臭狗屎。
权美环的脸上有几分着急,忙给女儿使脸色,还是先顺着女婿的话把这场面圆过去,她就不信霍周氏能装一辈子的好祖母,是狐狸迟早都会露出尾巴来。
霍源却是不催林琦,这点耐心他还有。
林琦朝生母眨了眨眼,很快就看向霍周氏,“祖母说的是哪儿的话?我身为孙辈自当孝顺您老人家,既然您都开口说了要将过去的不愉快抹掉,我这当孙儿媳妇的自然也不是小器之人,自当惟祖母马首是瞻。”
装,这会儿她决定也装到底,虽然她自信能拿捏得住霍源,但也不想夫妻二人因一个死老太婆而吵起来,架吵得多伤感情,一如昔日生父与权美环就经常吵起来,如今想起这结果还是无限唏嘘。
霍源是最高兴的,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他伸手握紧祖母与妻子相握的手,“孙儿自当努力建功立业,早日为祖母再挣回一个爵位来。”
这话是真真地说到了霍周氏的心坎,眼里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祖母等着,若还能有那一天,祖母纵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他日九泉之下也能面对列祖列宗,不至于让你祖父蒙羞。”
“既然大家说开了,那就好。”权美环起身笑道,“都到午时了,我这就着人备膳,源哥儿,琦姐儿,你们是在这儿用还是回去?”
“在这儿用吧,顺便陪陪祖母。”霍源想要巩固一下成果。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私以为自己能有莫大的影响力。
“那敢情好。”权美环笑眯眯地道。
霍周氏一阵牙疼,面对这母女俩,她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食欲,一切都是看在孙子的面上。
结果,这午膳刚开席,得了消息的霍堰也跑了过来,他来主要是防止母亲与妻子再起争执,结果却是看到一家子和乐融融,脸上还诧异几分。私下里问了问儿子,“怎么回事?”
“就爹看的这样。”霍源心情大好,回答的语调轻松万分。
霍堰不由得感慨还是儿子有本事,能让这三个女人安静地同坐一席,看起来面上也和和美美的。一向爱折磨媳妇的母亲,也少有地不让权美环与林琦立规矩,这还真是让他不由得大开了眼界。
这一顿午膳,除了神经粗的霍家父子用得香以外,处于暗流中的三个女人都吃得肝疼。
“源哥儿,你们刚新婚,你娘子又还年轻,祖母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如搬到你那边去帮你娘子持持家,让她也能尽快熟悉熟悉。”霍周氏趁机提出这要求。
对比孙子新得的大府邸,她是早就想去占处大院子,只是之前闹得不愉快,她不好提出来,加上儿子与权美环也没有搬,也就只能还待在原处。
这处房子在她看来搁以前就是给下人住的,她怎能还窝居在此?
这是打蛇随棍上,林琦正咬着菜吃的动作就是一顿,这老太婆想搬进去,这怎么能行?当初可是说好了的,大家不住一块儿,有事就从正门进出,不良于行的霍周氏并不喜欢让外人看到她中风的样子,所以这也是为了防止她前去找茬才死活不同意打通两府。
她怕霍源自信心膨胀,在桌子下朝身边良人的脚背处狠狠一踩,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吃着菜,反正她是新媳妇少说话也没人诟病。若丈夫真让这讨厌的祖母进府,她就,她就把丈夫赶出新房不让他上床。
微睑眼眉,她的心里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才能给霍源深刻的教训。
霍源纵使有些飘飘然,却也不至于会松口让祖母去监督干涉他的生活,祖母此刻态度是软了,可还有待观察,所以媳妇踩了他一脚,他也只是装装痛得眦牙,斜瞄了一眼身边的太座。
“祖母,您身子不适,大夫也说过最好不要移动,再说我那新府邸人气不够,祖母年事已高,还是在这边颐养天年更好,毕竟环境熟悉些。”
他找着不是理由的理由。
霍周氏不高兴地咬着牙,暗地里恨恨地看了眼林琦,不让她搬新府邸的八成是她的主意,要不然依孙子对自己的孝顺哪里可能会一再拒绝她,这让她更坚定地要将林琦踩在脚底下的想法,现在他们刚新婚正是你侬我侬之际,她还是得避其锋芒才行。
“既然是如此,那祖母就不过去给你们添乱了。”她神色淡淡地道。
霍源也装做没听出祖母话里的那一丝儿不满,有时候装聋作哑也是很有必要的,如今他把林琦娶进了门,自然也不会再拿大刀来威胁祖母就范。
吃过让人心里不舒服的一顿饭后,林琦就暗地里催促霍源该回去了,她可不想再在这儿看着霍周氏惹人厌恶的嘴脸。
霍源也从善如流地带着林琦离去。
权美环起身,“散了,我也该回去了。”
霍周氏从鼻子处哼了一声,这儿媳妇现在是越发不将她看在眼里,这心里是越想越不舒服,朝儿子吼了一句,“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霍堰不想听母亲唠叨,赶紧找了借口也逃走了,他是不会与权美环和离,让对方有机会回林家,权美环生是他的妻,死是他的人,这就是他的执念。
一回到隔壁的府邸里面,林琦就一脸不高兴地坐在罗汉床上,眼角也没有斜瞟一眼丈夫。
“这是怎么了?”霍源上前把她拥在怀里,“刚刚还好好的。”
“好什么好?我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那样的。”林琦越想气就越不顺,她何时为了哪个人忍这样的鸟气,干脆回身握紧小拳头捶打着新婚丈夫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
看到妻子撒泼,霍源倒没有什么反感,他本就喜欢林琦这样的性情,怕她打疼手,他还是将她两只爪子包起来,还呼了呼,“疼不疼?”
林琦被他这样一对待,哪里还有刚才撒泼的气势?面上的神情又柔了些,“你真的相信你祖母会改过?真让你的后宅宁静?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往前冲?”
她接连三问,句句都直指要害处,不容得面前的男人逃避这问题。
霍源抱紧林琦的腰,在她的红唇上一啄,“不管如何,祖母暂时都不会挑你的毛病,她还是想着我这孙子的,我们赶紧怀个孩子,你就不用到她面前去晃荡,她想过来也不容易,再者就算见了面她还得顾忌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找茬都不容易的。”顿了一会儿,“我们需要这么个缓冲期,你就与祖母面上儿好就行了,我也不真信你们能和平相处。”
看他祖母与继母两人,就从来没好过,以前全靠权美环的忍字诀才能风平浪静。
“这么说,你没被她的虚假骗到?”林琦才不愿意相信有人轻易改过,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霍周氏强横了一辈子,临老临老才来改?谁信?
霍源把怀里的可人儿抱得更紧了些,就差再将她扑倒吃干抹净,娶了林琦后,他方才知道哪怕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只看着她的脸,他也会甘之如饴,恨不得将她装进口袋里面永不分离。“说实话,我还真的想要相信祖母,你不知道,她一向最为疼爱我这孙子,小时候更是疼宠到不得了的地步……”
回忆往昔总是让人唏嘘,也不知道为何祖母就是看不惯嫁进霍家的女人?一如他的生母,一如权美环,一如他的新婚娇妻。
他的生母其实不若外人看到的那般有婆母缘,只是她人死了,所以在外人的眼里才有了比较,让人以为权美环让霍周氏大为不满。
林琦眨眨眼,这会儿她倒是体会到丈夫复杂的心情,夹在她与霍周氏之间确实是不大好过,思及他之前的笑容,她的心又揪紧了些。
“她若不主动惹事,我自也会让她三分,不会让你难做的。”
霍源摸摸她的秀发,“你也不用刻意让她,经过今日之事,祖母会暂时收敛,我娶你进门不是为了让你为我受委屈。若不是顾忌到我们新婚,我还真想抽刀再劈一次祖母的床,让她不再去挑你的刺儿。”
老是拿刀威胁也不是个事,上回是吓着了霍周氏,可不代表次次都能奏效,霍周氏回过神来自然也知道他不可能真杀了她,况且他也不想背一个不孝的名声,要真这样,他的前程就全完了,又如何还能带给林琦夫贵妻荣的生活?
林琦的眼里这会儿有了几分感动,主动献上红唇去吻他。
结果这个午后,屋里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待到三朝回门,她再出现在霍周氏的面前,霍周氏皮笑肉不笑地对她,像个祖母般地叮嘱他们回门的事项。
霍源笑着一一应了。
权美环早就备好礼让人装车,她的心情还是最复杂,亲自为女儿准备回门还是那般诡异,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看到女儿和女婿走过来,她上前给女儿整了整衣领,看到女儿领子下面的痕迹,她的手还顿了顿,眸子暗了暗,她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这几天顾忌着霍源也在,她并没有过去与女儿说上几句体己话,现在却是轻声道,“早去早回,天黑前要回来,知道吗?”
“娘,我晓得了,你就不要再唠叨一次。”林琦似一脸的不耐烦,不过声音听来很平和。
权美环不由得更感触几分,这才送女儿上了马车,看到继子也钻进马车里面,她感慨地叹了口气。
尽管木已成舟,但这婚事始终不能让她满意,只是莫可奈何罢了。
比起妹妹,林珑是一大早就回了娘家的,她自然是担心妹妹,惟有亲眼看她过得好,她才能全然放心。
她与林绿氏正说着话,就听到管家匆匆进来,“太太,大姑奶奶,二姑爷和二姑奶奶的马车进府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看得出眼里的欣喜。
林绿氏更是亲自扶息大腹便便的林珑,“我们到前面去迎他们。”
林珑点点头,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妹妹了。
林栋得了消息,也赶紧过来等着见面。
一回到自家,林琦就一副兴奋的样子,更是率先跳下马车,那直爽的样子看得紧跟在后面的霍源摇了摇头,他这小妻子还真是童心未泯。
“二娘,姐,栋弟。”林琦一一唤着。
林珑更是拉着她细看了一番,看到妹妹气色大好,想来霍源应该对她不错,不过想到霍家的老太婆,她又持保留态度了。
姐妹俩说了一会子话,她就把目光对准霍源,颇为玩味地唤了声,“妹夫。”
这一声让霍源的头发发麻,不管林珑生育了几个孩子,这大姨子比他年纪还要小这是事实,不过他到底久经沙场考验,还是紧绷着脸上前作揖,“大姐。”
林珑当场就笑了出来,不错,倒是个忍辱负重的料,对她家妹妹也是有真感情的。
林栋也赶紧上前去与这新上任的二姐夫见礼,不管过往有多大的恩怨,这会儿也得放下,毕竟都是一家人了。
霍源唤这妻弟还是挺爽快的,又再上前去给林绿氏这岳母见礼,恭敬地唤了声,“岳母。”
“好好好。”林绿氏曾经也是反对这婚事的,不过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一想到林家俩女儿都嫁得如意郎君,她脸上的笑容更盛。
有林家惟一的男丁出面来招待霍源,林珑还是回到二娘与妹妹的阵营里面,一时间男人在外聊些家国政事之类的话题,女人们却是围在一块儿聊些琐碎的事情。
林琦撩了撩秀发,“他待我挺好的,二娘,姐,你们放心好了,现在那老太婆也还安份着,我又有娘护着,在霍家过得挺好的。”
听到妹妹唤权美环为娘,林珑还怔了怔,随后不再去把这事想得复杂化,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向前看了。
“这样也好,有你娘护着你,就少了婆媳问题。”林绿氏更为务实道,兜了一个圈子,上天还是对权美环颇为厚爱,把其中一个孩子送到了她的身边。
“你倒是给我说说,那霍周氏真没挑你的刺儿?”林珑想到至今仍看她不顺眼的叶秦氏,哪里会相信霍周氏转性?
林琦一向快言快语,“哪儿没挑?不过是被夫君使计暂时压制罢了……”
遂原原本本地将这三天的事情道了出来。
“倒是难为妹夫想得出这缓兵之计。”林珑这回是真放心了,男人才是女人在后宅立足的根本,他若愿护你,万事都能化解。
“那你得赶紧怀一个才行,这日子一长,她肯定装不下去。”林绿氏想得更长远,有了孩子,这才底气足啊。
林琦一听这个,就娇羞地红着脸低垂着头,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三天来霍源都努力耕耘,也不知道有没有结出个果来?
林珑握紧妹妹的手,“孩子的事天注定,急不来的,有时候欲速则不达,平常心即可,别要有压力,你还年轻。”
她怕妹妹急着求子,万一这子女缘迟了些,妹妹又心焦如焚,这生活如何还能过得和美?
“那倒是,我差点糊涂了。”林绿氏赶紧改口,她可不想让林琦太有压力,对付霍周氏还有得是法子,又有权美环这亲娘在内宅镇着,林琦倒是握了手好牌。
林琦生性不爱钻牛角尖,很快就伸手揽住最爱的亲姐和二娘,“好了,我有分寸,我今年才十六,也不急着当娘,我看姐倒是生得太快,与姐夫都没有多少二人世界,这感情就像老夫老妻似的。”
“贫嘴。”林珑笑着拍了一下妹妹娇嫩的脸蛋。
林琦却是笑倒在她怀里,手却是摸了摸姐姐凸起来的大肚子,眼里还是有羡慕的,她也想生个像霍源的孩子,这是他们血脉的延续,证明她与他曾到这天地走一遭,并且走到一块儿。
临近午膳之时,叶旭尧结束公务赶了过来,毕竟是妻子娘家的大事,他这当大女婿的不好缺席,再者他还想听霍源恭敬地唤声姐夫,说来他与霍源因为被人比较多了,彼此间都有着隐隐地明争暗斗。
霍源看到这连襟到来,当场牙都疼了,这声姐夫更是唤得十分的郁闷,明明两人年纪相仿,他却平白矮了一级。
看到叶旭尧少有的笑容与林珑如出一辙,他心里不禁腹诽这两人还真是夫妻,一样的令人讨厌。
倒是林栋一直笑眯着眼,把两个姐姐都推销了出去,他可是无后顾之忧,专心振兴家业便是。再者他这俩姐夫还真是人中龙凤,怎么看都顺眼,嗯,回头要给祖父与爹爹上一注香,多得他们在天保佑。
席间,叶旭尧看向霍源,“妹夫啊,你与小姨子何时要个孩子?”
这声妹夫听得霍源很不是味道,更是确定对方这是在炫耀,炫耀他有一对儿子还即将又再添麟儿,遂咬牙道,“自然不能落下姐夫太少,我们也会很快就怀个孩子的。”
他挑了挑眉回头过去,话里挑衅的意味甚重。
“那我静候妹夫与小姨子的佳音。”叶旭尧应声,表情同样的欠揍。
林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顿时觉得这顿饭吃得还真是让人不舒爽,这俩姐夫确定成年了吗?怎么像人孩子似的?他开始同情两个姐姐了,看来他还是跪到祖父与爹爹的面前认罪吧,俩姐姐没他想象中嫁得那么好,他太想当然了。
本来一家人用膳不会分个男女席,只因谢玉安还在的原因,所以才分席而食。
“谢夫子,这一杯酒我敬你,谢谢你对我的教导。”林琦站起身向谢玉安敬酒,毕竟谢玉安明天就要起程离开林府了。
谢玉安也端起酒杯朝林琦道,“我也敬你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两人一饮而尽,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总是由不同的缘份凑在一块儿。
这一席既是庆祝林琦三朝回门,也是给谢玉安的送别宴。
林珑看了看旁边仍难掩激动的谢玉安,其实谢玉安虽说年纪大了,这面容还是挺美丽的,有着端庄秀丽之美,她本来也想过问问谢玉安还想不想嫁人,她倒是可以帮忙一二,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是多事了,不是人人都以嫁人生子为人生最高目标。
谢玉安或许注定了就这样活一辈子也未定,当个女夫子游走各大宅院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不是?
“如果哪天谢夫子觉得累了,可以回到林家落脚。”林珑道,“我们林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谢玉安一愣,她没想到林珑会这么说,毕竟她与林珑无甚交情,勉强说来只是比点头之交稍深一些罢了。一个人在外漂泊流浪其实也有寂寞的时候,家族她是回不去了,若是真能这样其实也好。
林琦一听长姐的建议,忙拍了拍脑袋,“谢夫子,你看看我都糊涂了,没想到这一层。反正我们姐妹出阁后,二娘一人在家也多有寂寞,您哪天就回来住一住也算是陪陪我二娘。”
她怕谢玉安拒绝,忙把自家二娘搬出来,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谢玉安是个比任何人都好强的女子,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硬是支撑到今天。
林绿氏也忙表示,“她们俩姐妹说的是,自打琦姐儿出了门才三天,我就觉得似过了三年那么漫长。”
“谢谢你们。”谢玉安红了眼睛,她教过的学生不少,可没有一个人像林家人这般说些暖人心的话,毕竟那些贵族家庭的后宅都乱得很,像林家这样清静的实在少数,没有成年男子,自然就会减少摩擦,等林栋长大,与她年纪并不相当,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这三朝回门,权美环准备的礼相当丰厚,林绿氏回的礼也不遑多让,不管内里关系再亲密,在外仍旧做出一致的举动,就是为了给林琦长脸。
近傍晚时分,天空还飘着雨丝,林琦就被霍源扶上马车回去了,就算没有婆母盯着,这三朝回门的礼节也还是要遵守的。
叶旭尧怕外面地滑,没让妻子去送别。
林珑看不到妹妹的身影后,这才转身闻了闻丈夫身上的味道,“你又喝酒了?”遂想到什么,眼睛睁圆道,“可有让栋弟喝酒?张太医说过他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喝酒的。”
自从那年亏了身子,林栋未来的生育问题始终是林珑心头的巨石,无论张劝功向她如何保证都没有用,总要将来看到林栋顺利结婚生子,她才真能安心。
叶旭尧揽紧妻子,“怎么可能?栋弟的病,我也一直放在心上。”
就连霍源也是了解的,席间并没有向林栋敬过酒,这是林家的秘辛,想来林琦是特意叮嘱过,就怕夫婿不清楚做出鲁莽之举。
“这样就好,栋弟今年才十四,还要再等几年才能成亲。”林珑叹了一口气,然后凑到丈夫耳边细声道,“璃堂姐给我写的最近的信里面透露,丰硕的病情是大好了,可至今仍未能行房。”
所以她能不忧心吗?丰硕还是成年男子,她家栋弟还是个孩子。
叶旭尧看了她一眼,“我说过你要对张劝功有信心才行,栋弟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你没看他现在吃的药都减少了吗?这就是好现象。”
林珑想想也有道理,最近林栋的用药确是少了许多。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赶紧到屋里坐,珑姐儿还大着肚子呢,这里又有雨水,省得被雨水淋到。”林绿氏送了林琦回转看到他们夫妻在廊下,忙招呼道。
“我们这就进去。”
叶旭尧扶着妻子进去里屋,外面毕竟有些寒凉,他就更要护好怀中有孕的妻子。
林琦出了阁,林珑了却一桩心事,这玉肤坊的账又由妹妹再度接手去管,她也乐得在府里安胎。只是这雨从开春一直下到四月份都没见停过,京城各大富贵人家原本热衷的赏花宴就更是开不成,所以京城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各府夫人都猫在府里不出门。
叶蔓籽的及笄就在这个月,因而林珑也不能真正得闲,哪怕是打打下手,也还是要与叶钟氏商量一二。
“婆母,这是我拟的名单,您看看可有不妥处?”林珑把手中的名单递给叶钟氏。
叶钟氏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就按这单子宴客吧,就盼着到了那天这天公能赏脸别再下雨了,这雨下得我都要发愁。”
“可不是?听说淹了不少农田。”林珑道,这是她从丈夫那儿得来的消息,“但愿别大雨成灾。”
叶钟氏叹了口气,这样的天气她想要回去探望一下亲娘都不容易,被钟郭氏下毒伤了根本,她娘的寿命到底还是亏损了,这让她恨不得把钟郭氏从坟里扒出来鞭尸。好在侄儿媳妇还算得力,照顾她娘也尽心尽力,要不然她在夫家也不得安宁。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过两天秦家会有人来拜访,你提前做个准备。”
“秦家?可是祖母的娘家?”
叶钟氏点点头,“正是她的娘家,到底还是正经亲戚,少不得要接待一番。”
林珑点点头,只是诧异秦家怎么会突然到叶家来?以前来往的就不多。
她把这事跟丈夫一说,叶旭尧淡然道,“秦家原也是京城的贵族,只是五、六年前他家犯了事被贬爵,我那嫡亲表叔父外放当官,祖母与秦家老太太,也就是我那位舅祖母关系不睦,两家来往才会少了。”顿了一会儿,“这次是我那表叔父结束外放回京来,所以才会登门拜访。”
林珑这才知道里面还有这层原因,“回头我与婆母准备接待一下,虽说不喜欢祖母,但也不能落了叶家的面子。”
不睦是一回事,面子工程不得不做,这就是上流社会的常态,再恨对方,见着时也要笑脸相迎。
叶旭尧道,“随便表示意思一下即可。”
他对叶秦氏的娘家不太感冒,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不能让娘子累着。
在一个下雨的天气里面,秦家老太太秦郭氏携着亲生儿子秦勇毅一家子到叶家来拜访,叶家一家子倒是出面热情接待了。
秦家老太太很早就守寡了,因而与几位姑奶奶来往都少,当初袭爵的并非她这一支,而是嫡长子那一脉,谁知道却犯了事连她家也受到牵连,好在儿子只是外放当官,她身子不大好一直都留在京中。
叶秦氏看到娘家人哭得那是肝肠寸断,她在叶家最近两年都受尽了屈辱,向娘家人求救过,哪知嫡出大哥却是置之不理,不肯出面帮她向丈夫表达不满,她心里自然也对娘家人有了怨恨。
如今再看昔日讨厌的弟媳妇,她却是越看越顺眼,毕竟这是娘家人在她失势后首度登门。
“大姑奶奶最近过得好不好?”秦郭氏掩下对叶秦氏昔日的不满,一副亲切的样子问道。
“也就那样。”叶秦氏瞟了一眼长子一房人,嘴角抽搐道。
秦郭氏皱了皱眉,她那不过是客套话,并不想知道叶秦多过得好不好,那与她有何相干?她在受苦的那些年,这大姑子可有想到过她?连节礼都懒得送了,这次要不是为了儿子,她也不屑到这叶家来。
“二舅母赶紧进屋来坐。”叶钟氏忙招呼了一声。
秦郭氏朝这侄儿媳妇笑了笑,与叶秦氏亲亲热热地进了屋。
至于秦勇毅及其子秦磊则由叶明恂与叶旭尧招呼到外院去。
林珑看着朝她笑笑的秦家表婶秦陈氏,得了,这人由她来接待,“见过表婶母,这几位是表妹吧,长得真俊。”
她的目光看向跟着秦陈氏一块儿来的几个姑娘,似乎有点摸到秦家为何一回京就突然热情地来叶家拜访的原因。
这几个姑娘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其中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满脸骄傲,而且挨秦陈氏极近,想来应是秦陈氏的嫡女,另外两个倒是有几分畏缩,一看就是姨娘生的庶女。
果然,秦陈氏忙介绍,“这是我嫡出的女儿,闺名唤娇蓉。”手又指了指另外两个,“这是我家老爷的庶女,一个名为娇燕,另一个唤娇贞。”又转头对三女道,“这可是你们的表嫂襄阳侯夫人,还不快给表嫂见礼。”
三女这才给林珑行了一礼,秦娇蓉还略抬了抬头有点放肆地打量林珑一眼,在来叶家做客之前,她就从娘那儿听闻这表嫂的出身,当时她就嗤之以鼻,“若我们一家子还在京中,哪里轮到这破落户的女儿嫁进叶家去?娘,你当初就该为我争一争,要不然今日我就是襄阳侯夫人了。”
她娘却是叹息一声,“我不是没想过,就是离得远,你祖母又不会做人为你们着想,我与叶家的主母并不太相熟,如何开口提这儿女婚事?罢了,这都是过去之事,提来有何意思?叶家还有一儿子未曾婚配,这小儿子一向都是当娘的心头肉,你若嫁给他,必定过的是富贵日子。”
当初她听到叶家还有一表兄未婚,当即就追问了这表兄的情况,只是当她听到还没有考取功名,顿时就焉了,好的被人拣去,留下的都是残次品,娘还说得那么动听。
不过她还是跟娘到叶家来看看,看到叶家这偌大的府邸,她又忍不住羡慕,似乎嫁给叶家嫡出老二叶旭融也不差,但转念一想,历来分家,大房占重头,她又能分得多少?
这心一热又变凉了。
秦家俩庶女似乎被秦陈氏打压惯了,并没有太强烈的个人色彩。
林珑也没有去搭理这秦娇蓉的无礼,尽主人之责地与秦陈氏进去里屋。
叶秦氏这会儿才看到那三个姑娘,忙热情地唤道,“怎生进来的这么迟?这都是我秦家的姑娘,过来让我好好认认,这些年你们随你爹外任,一转眼就这么大了,真是光阴荏苒,二嫂子,我们都老了。”
秦郭氏也感慨丛生,“是啊,这一转眼都老得自个儿也认不得。”看到三个孙女上前,她忙拉住嫡出的秦娇蓉向叶秦氏介绍,至于俩庶出的只是一语带过。
叶秦氏也只是对秦娇蓉热情无比,至于庶女倒是没有过多理会,拉着这娘家侄孙女看得直点头,“果然是我们秦家的姑娘,真真的美人胚子,儿媳妇,你说是不是?”
她转头看向叶钟氏。
叶钟氏皮笑肉不笑,“婆母说得是,倒是长得漂亮,我记得她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可人,果然女大十八变。”
“许了人家没有?”叶秦氏笑问。
“未曾。”秦郭氏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看了看叶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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