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柔僵硬地站在那儿,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梓瑜,她没想到她才是她姻缘上最大的拦路虎,母亲没有说错,苏皇后其人根本就信不过,脸色立即苍白一片,她摇摇晃晃地道,“不……”
长公主一再失利,心下早已是懊恼不已,不过她到底是宫斗中走出来的人,心理素质一向过硬,一时的失利不可怕,只要还有翻身的资本,就还有赢的希望。思及此,她原本因为苏梓瑜突然打出这张牌而懵了一下的大脑顿时恢复运作,她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眼角看到女儿脸色苍白地摇晃着,而且那嘴里吐出的字眼绝对不是这个场合能说的。
她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女儿的腰,让她不至于当场出丑,为了掩饰女儿下意识否定的字眼,她立即道,“既然是皇后选出来的人,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我就只得柔姐儿一个女儿,而她现在又遭此大难,而我又心乱如麻,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选不出个合适的人选来……”说到这里,她适时地泪洒当场,目光哀凄地看着朱翊。
苏梓瑜看到这里,心叫一声不好,眉头不自觉地收紧,这个长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正要做声之际,朱翊却是发声了。
“皇姐的难处朕都明了,这儿女婚嫁一事一向都不能操之过急,不过这册子上的人选都是极好的,梓瑜为此都忙了好些天,皇姐你得珍惜梓瑜的付出。”
朱翊看到一向不肯在人前示弱的长公主哭成这样,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到底她与自己也是极亲厚的,再思及她早早就守寡了,再硬的心肠也都会软下来,至于杖打太医一事,应是皇姐爱女心切,一时接受不了周雪柔脸上留疤而行事有所偏差,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他还是出言安抚一下皇姐的情绪,当然他不能无视苏梓瑜为他皇姐女儿婚事忙活一场的事情,因而话里话外也极维护苏梓瑜,至少让皇姐知道苏梓瑜的付出。
长公主恨得银牙暗咬,这趟回宫所遭遇到的事情,都是拜苏梓瑜所赐,她怎么可能会感激她?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升起的事情,不过她不能再随意行事,她的眼中很快就盛满了感激之情,“皇后,之前是我出言不逊,皇后可别与我计较,我为了柔姐儿的脸都快操碎了心,她接受不了自己脸上的疤要死要活的,我能怎么办?皇后也是为人母之人,定当明白我的心情,我不打太医让她出口气,难道真让我看着她去死?”
她的手掐了女儿的腰后一记,示意她赶紧哭出来。
周雪柔看了眼母亲努过了的眼晴,咬着下唇很快就哭了出来,她佯装要挣开母亲的钳制,“娘,你别拦我,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哪还有脸活在世上,还是让我死了干净……”
话没说完,她就做出要撞墙的举动来。
长公主一副似被吓得要死的样子,忙抱住女儿的腰,“你死了,留下娘一个人如何独活?柔姐儿,你别犯傻,你有皇帝舅舅与皇后舅母给你撑腰,还怕嫁不进好人家?柔姐儿,你听娘劝一劝……”
母女二人不停地拉扯着,周雪柔激动地要去寻死,长公主死活不让,好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若非场合不对,苏梓瑜真想为这对母女拍掌,本来长公主在朱翊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差了许多,现在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她们母女可怜似的,心里不禁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
她的美眸看向朱翊,只见皇帝皱着龙眉两眼看着长公主母女的表演。
对于女人为了道疤要死要活的样子,朱翊多少觉得周雪柔这外甥女实在是太娇气了经不起风雨,也难怪皇姐会为了这么个女儿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来。
苏梓瑜看到皇帝眼里的同情,心下一思量,她争取先机急切道,“皇上,赶紧拦着柔姐儿啊,这样年轻的姑娘寻短见哪能行?我看了都着急不已,皇上,快呀……”
听到妻子的催促,朱翊这才行动起来,忙让人上前去帮着长公主拦住周雪柔。
看到周雪柔雪死的举动得了控制,苏梓瑜轻抚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下却是明白得很,人真要寻死九匹马也拉不回来,这分明就是在作戏,骗骗不明就里的男人罢了,真要骗过她还真不容易。
不过场面话她还是要说几句,只见她上前一把拉住仍旧神情激动的周雪柔,“柔姐儿,你年轻轻轻的不好好活着偏去寻死?对得起含辛茹苦地抚养你长大的母亲吗?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你真的忍心看你娘后半生痛苦不已吗?”
周雪柔很想甩掉苏梓瑜的手,这舅母根本就是假仁假义,她才不会再上她的当,不过在母亲暗示过来的目光中,她停下了挣扎出苏梓瑜钳制的举动,痛哭失声道,“舅母,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孝,可我真不想脸上留道疤啊……”
苏梓瑜伸手把周雪柔揽在怀里安慰着,“你的伤才刚结疤,这疤痕总会有淡化的一天,回头再找名医瞧瞧便是。”
朱翊看到妻子这举动,眼里大为赞赏,明知皇姐当年的态度十分要不得,难为妻子却不计较,还掉转过来安慰周雪柔这外甥女实属难得了。“皇姐,柔姐儿脸上这伤也并非没有法子可治,朕到时候亲自指派另一名太医前来给柔姐儿疗伤便是,你也不用太忧心。”他的目光看向周雪柔,“你舅母的话都听清楚了?朕可不欣赏你这寻死要活的举动,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不过是一道疤罢了,你身上还留着我朱家皇室的血液,哪能轻易屈服?”
“皇帝舅舅,我……错了……”不用母亲再给暗示,周雪柔也知道寻死的戏码只能演到这里,再演下去就会适得其反。
长公主一脸的欣慰将女儿从苏梓瑜的怀里抱回自己怀里,“我的乖女儿,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娘只得你一个,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娘就活得有盼头。”摸了摸女儿的秀发,她又道,“还不赶紧给你皇上舅舅,皇后舅母磕个头答谢。”
周雪柔忙跪下来,恭敬地朝帝后二人磕头道谢,“雪柔谢过舅舅与舅母点醒。”
“不要再寻短见,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就高兴了。”苏梓瑜一脸和蔼地说着场面话。
“听你舅母的话,往后你出阁若有夫婿敢嫌你脸上有疤,朕自会为你出头整治他让你出一口气。”朱翊许着承诺。
“谢舅舅,舅母。”周雪柔忙又磕了个头,眼里还是有几分欣喜,这趟进宫好几天了,与这舅舅才是第二次见面,可想而知她在皇帝舅舅的心目中是毫无地位可言的,如今得了句承诺,可见皇帝还是记住她这个外甥女。
周雪柔能想到的点,长公主又如何想不到?本来对于倒向苏梓瑜的局面开始向自己这一方倾斜,可见事情还是大有作为,她不能这会儿气馁。心里有了底气,她的神情也渐渐和缓起来,“这孩子我一向都劝不得,为了她我都老了几岁,还是皇上与皇后的面子使得,这不,总算是劝住她那要不得的想法。”她朝帝后二人庄重地行了一礼。
“皇姐无须如此生份,大家到底还是一家人。”朱翊道。
“皇上说的是,长公主别再如此多礼。”苏梓瑜也装模作样地道,再度走近长公主,把那本选婿册子塞进长公主的手中,“本宫这是把它交给你了,长公主可别让本宫失望才好,这都是京城的青年才俊,配公主也都使得的。”
言下之意,这些人配公主都不失礼,更何况周雪柔?等于是封了长公主拒绝的话语,想要挑家世人品相貌,那就是不妥她这个中宫之主,毕竟人是她选出来的。
而且皇帝也是过目过册子中的人选,连皇帝都没能挑出刺来,长公主非要挑出毛病来拒绝,皇帝能高兴?
这些弯弯绕绕,长公主也是一听就明白的,银牙又是一阵咬紧,这苏梓瑜比年轻那会儿更令人讨厌,她恨不得撕碎了她脸上此刻伪善的面容,但今非昔比,她不能这么做?不然就是她的不是。
“皇后的话,我必会铭记于心,好好地擦亮双眼为柔姐儿选个合适的夫婿,定不会辜负了皇后的一番心意。”
“皇姐这么想就好了,朕心甚慰。”朱翊起身,一脸赞赏地道。
“我们姑嫂一向都和睦,皇后的好意我岂能视而不见?”长公主笑嘻嘻地一把揽住苏梓瑜的胳膊。
苏梓瑜的心头闪过一阵恶寒,谁与她姑嫂和睦了?“长公主说得是,我还想着给柔姐儿主持婚礼让她长面子。”
“这可是太好了,我的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一块了,现在就等柔姐儿点头。”
“本宫一向说话算话,柔姐儿年轻不小了,长公主也要更上心才是……”
“那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她嫁人生子,我这当娘的才能到地底下去见她爹……”
“……”
一时间,姑嫂二人似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体己话,看在外人的眼中自然是姑嫂俩好,至少朱翊对这场面是甚为乐见的。
对于被她打伤的太医,长公主又表现出一副事后知错的样子来,忙提出给这位太医五百两银子赏赐当赔罪。
这举动自然是深得朱翊的心,来是大为不满皇姐嚣张的行事,现在却又对她的事后补救颇为赞赏,到底是爱女心切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一向也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帝后二人携手离开后,长公主的脸当即沉了下来,转身回里屋,把手中的选婿名册往旁边使力一扔,脸上带着忿怒的表情,“可恶的苏梓瑜,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周雪柔赶紧走向母亲,示意她们带来的心腹守住门口不让宫娥太监进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
“娘,除了叶侯爷,我谁也不嫁。”她立场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
长公主回头看向女儿,“那是一定的。”
她以前还对女儿的一厢情愿持保留意见,现在她与苏梓瑜杠上了,就绝对不能输了这口气,无论如何要挽回这场子才行。
“娘,这么说我们可以不选册子上的人?”周雪柔高兴地上前抱住母亲的手臂,笑得一脸灿烂。
长公主轻拍女儿的手,“她苏梓瑜从来没有安过好心,就算你嫁不成叶旭尧,我也不会让你选册子上的人,儿啊,你放心好了,娘只得你一个,自然叫你称心如意。”
周雪柔得了母亲的准信儿,这心情别提有多好了,不过想到皇帝舅舅对苏皇后多有维护,她又皱紧柳眉,“娘,我瞅舅舅似乎对这舅母颇为宠爱,我们拒绝选册子上的人,不知道舅舅会不会生气?”
“柔姐儿,你终于长大了,娘心甚慰。”长公主高兴地道,“你皇帝舅舅那儿还有我去说情,我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随后似想到什么又叹了一口气,“这趟回宫我感触良多,没想到苏梓瑜会有这么一天,经过太医一事,我算是完全瞧清楚了,我那皇弟是真把这妻子放在心中了,这倒是个棘手的事情。”
她打太医一事不过是试探罢了,只是这结果让她十分的不满,果真是世易时迁,想当年苏梓瑜哪有如今的能耐?
“娘只恨当年没有拉高凝珍一马,不然有高凝珍在,你要嫁进叶家去还真是容易得很,有她与我们联手,又何愁铲除不了一个苏梓瑜?可惜,真是可惜。”她连连叹气道。
“娘,那高凝珍都往生了,还提她做什么?不过她倒是还有对儿女在宫里,我那天在御花园见到过高氏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周雪柔道,对方是皇帝舅舅的亲女儿,她的表妹,她自然也不敢有所不敬。
长公主皱眉坐下来沉思起来,或者她可以尝试拉拢一下宫里的其他人,高凝珍当年在宫里只手遮天,或许她的女儿也还能握着点什么,再说高凝珍死得凄惨,她就不信这永安公主会拒绝她的拉拢。
“你倒是提醒娘了,回头娘安排个机会与永安那丫头说说话。”她笑着颇为算计。
周雪柔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一扯到脸上刚结疤的伤口,感觉到一阵麻痒,她呲了呲牙,捂着自己的脸道,“娘,这疤得怎么办?我不想毁容。”
长公主起身拉开女儿的手,“娘看看,最近伤口愈合,你可不许去挠它,知道吗?”
“知道了,娘,不过我怕它若不消怎么办?”周雪柔满脸的担忧。
长公主沉吟一会儿,“娘再给你另寻名医,对了,我在江南时听闻玉肤坊的去疤膏去疤效果很好,我记得有人试用过那疤真的消去了……”
“娘,我也有印象,那时候我正在店里挑肤脂呢。”周雪柔一脸兴奋地道,“娘,我们用过它家的东西都不错,赶紧遣人去江南买回来吧。”
她一刻都不想再等待了,这脸早一天好就早一天解脱。
长公主笑道,“傻丫头,这玉肤坊京城就有,你忘了那天我们进城时还见到过,你还说回头要过去买些胭脂水粉,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周雪柔这才轻拍一下自己的脑袋,“那娘还迟疑什么,这去疤膏我现在用效果是最好的。”
长公主对女儿的急性子完全没有办法,玉肤坊的去疤膏是她现在的首选,对于玉肤坊的出品,她一向都极为有信心,毕竟玉肤坊在江南崛起得相当快,早已是把之前红火的丰盛德完全给挤垮了。
现在谁不用玉肤坊的产品那就是落后了,贵夫人们都追捧得很。
小太监得了她的吩咐,立即就出去去买玉肤坊买去疤膏。
结果却是扑了空,没到傍晚就回转禀告长公主母女,玉肤坊的去疤膏前儿刚卖完了,现在一瓶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长公主一脸的怒意。
“回长公主的话,小的真的没有说谎,玉肤坊的掌柜说这去疤膏卖完了,现在原材料紧缺,可能这一季都不会有供应……”小太监瑟缩地道。
长公主的脸色越发难看,周雪柔更是不停地绞紧手中的帕子。
“长公主,要不小的到别处玉肤坊的分店看看,兴许那儿还有存货?”小太监为了出人头地,自然得讨好长公主母女。
“那还不赶紧去?”周雪柔催促道。
小太监忙应声出去。
接下来几天,他处处碰壁,一夜之间到处都没有去疤膏可卖?只能苦着一张脸回去禀报长公主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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