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钟氏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茶水,随后淡淡地点了点头。
林珑长舒一口气,不管如何,只要婆母不是一心拒绝,那么这婚事就会有希望。
身为长嫂,她自是希望小姑能觅得锦绣良缘,毕竟大家族里你好我好大家才能好,这日子过得才能有滋味。
婆媳二人到达正堂的时候,朱竖父子俩已经久侯多时了。
叶明恂还在家祠罚跪,再说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没有人对他还有指望,叶老侯爷还没有到来,也就只能叶钟氏和林珑前来招呼。
一进来,叶钟氏的目光立即落在年轻的朱子帆身上,只见这年轻人长相俊帅,性子沉稳,几眼打量下来,她倒是有几分欢喜。
再者,身为翼郡王,皇家子弟,这对父子二人并没有一上来就坐到主位上去,反而倒是挺客套地坐在下首位置等候,这诚意倒是十足,也让她起不了反感之心。
怪不得连儿子也对这年轻人有所赞誉,虽然自家长媳一直对朱子帆美言有加,但没见到真人之前,她都还是抱保留态度,现今看来,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味道。
朱子帆没有躲避,任由叶钟氏那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能随父亲来这儿,心底自然是早有打算。
叶明恂这样不靠谱的父亲,他为叶蔓籽不值,也担心着这做父亲的会不会再度拿女儿的婚事换钱,有时候防不胜防,反正他也正差一个妻子,又对这小姑娘不反感,这才顺水推舟地同意了老爹的胡来。
在这当口,没人说话,林珑看了看自家婆母那严厉审视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知道叶钟氏有几分意动了,当下,心中也渐渐有数。
她的目光慢慢地看向朱子帆的亲爹朱竖,就这么一看,朱竖的气色很一般,估计是酒色过度的原因造成的,除此外,给人感觉比叶明恂要好些,估计是他看朱子帆这儿子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父爱。
这是个爱儿子的父亲。
林珑渐渐体悟到这点,她的父亲虽然早逝,印象中的父亲音容笑貌也渐渐模糊,但现实中她看到叶老侯爷对叶明恂的父爱,也看到自己丈夫对儿子们的父爱,自认是不可能错看朱竖眼里的父爱。
这最后一点隐患也渐渐消失,只要父亲还爱儿子,就会一切以儿子为重,所以朱竖再如何荒唐不作为,也还是个可取的父亲。
半晌,叶钟氏福了福,方才开口道:“让翼郡王久等了,倒是我们襄阳侯府的不是,请坐。”
朱子帆立即还了一礼,“叶大夫人有礼了。”
朱竖笑道,“都快是一家人了,说这些客套话做甚?”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婚书来,“这是两家的婚约,我已到官府做了登记,你们看看,我们两家现在挑个好日子成亲才是正经。”
看到那纸婚书,叶钟氏本来平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林珑看了眼婆母的神色,觉得朱竖这行为也实在是破坏气氛,她正要做声,哪知朱子帆却是一把夺过他爹手中的婚书。
“只要叶大夫人同意,明天我们翼郡王府就会遣冰人前来提亲,按规矩定亲下聘,绝对不会委屈了贵府的千金。”
这话说得极中听,叶钟氏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给足了她闺女面子,看来这年轻人还真有几分担当魄力。
再者她最重中的是对方在京城,这样一来,她的小女儿就不用远嫁他方,想要见个面也容易许多,不似大女儿那般,只能梦里相会,此生或者无再见之期。
想到叶蔓君,一股悲意从心中涌上来,她努力压下这股难受劲儿,毕竟女儿现在过得好,哪怕远在天边,她也能放心。
“儿啊,你这是做甚?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择日子即可。”朱竖或许久不在京城,对于京城的繁文缛节竟是忘得差不多,一切以务实为重。
在他眼里,儿子的举动就是多此一举,反正婚书已有,还怕襄阳侯府赖账不成?
朱子帆表情高深莫测地看了眼他老爹,低语一句,“爹还想不想我成亲?”
“当然。”朱竖做梦都想。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
只一句话,朱子帆就搞定了朱老爹。
朱竖再有不满,也只是嘟囔了一句,并没有拿出严父的一面威胁儿子答应。
林珑与叶钟氏对视一眼,从这一幕就能看出许多东西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朱子帆能压得住朱竖,这样一来,叶蔓籽若真嫁过去,有朱子帆护着,还怕朱竖什么?这不靠谱的公爹只要不把手伸进后院,这翼郡王府的后院还不是当家主母说了算?
林珑甚至觉得朱子帆确实是个不错的婚嫁对象,就她简单所知,翼郡王府人口简单,主子一个巴掌就能数完。再者她打听到朱竖没在郡王府里养姬妾,他的相好全在青楼妓院,这点甚好。
这样一来就没有父辈的姨娘指手划脚,这家宅想不太平都难。
婆媳二人对这桩婚事更满意了一些,表情上也更热情了许多。
叶老侯爷到来的时候,双方谈话竟是热络了许多,叶钟氏从昨天开始就阴霾不已的脸色也变得春暖花开,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极好。
看到叶老侯爷这老前辈,朱竖与朱子帆也起身见礼,哪怕朱子帆还有着翼郡王的封号,对叶老侯爷那也是尊敬有加。
叶老侯爷一生见过不少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朱子帆是龙还是蛇,看其沉稳的气度,他对这孙女婿人选也是颇为满意的。
只是思虑到叶家俩女都嫁给皇族子弟,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妥处,所以他的态度还是有所保留,这点要与长孙相商才行。
朱子帆看得出来叶老侯爷有所保留的态度,细一思量自然明白对方的顾虑所在,遂不经意地道,“我初回京城,靠的是圣上的信任与提拔,根基并不稳,不过依我之身分,也无须刻意拉拢关系,只要做好本份,圣上看得见就是为臣之大幸。”
这番话摆明不会拉帮结派图谋不轨,不会犯朱翊的大忌,也是顾虑到他娶叶家嫡女的影响。
叶老侯爷抚了抚胡须,眯眼打量一番这年轻人,看他所言不虚,心下更为满意一些。
至此,他方才松口道,“依我看,这桩婚事也是天意,儿媳妇啊,把籽姐儿交给翼郡王,你我也可放心……”
朱子帆正要起身行礼答谢之时,门口出现一个气急败坏的身影。
叶蔓籽从隐身处冲出来,原本还寄希望于祖父能拒绝掉朱子帆的提亲,哪知现在连祖父也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打动,看得她心塞不已。
她怒气冲冲地看向朱子帆,上前冲到他面前,“我不嫁。”
“籽姐儿,别胡来。”叶钟氏忙上前去拉住女儿。
林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叶蔓籽会这么大胆冲出来,她的眼角余光看到她派去看着叶蔓籽的下人一脸的无奈,显然是拉不住叶蔓籽,她轻摆了摆手让其退下去。
叶蔓籽这小姑行事一向冲动,想要拉住她有时候真心不容易,她自然也能体谅那下人的难处。
这样呛声似辣椒的少女,不知道朱子帆能不能啃得下?
她倒不在乎叶蔓籽在朱子帆面前表现出真性情的一面,时下的年轻少女在面对未来夫婿时都会刻意表现出温柔一面,其实有好也有坏,好处嘛自然能更搏得夫家好感,坏处嘛自然是婚后男人想向外发展也不会多顾虑家中的贤妻。
真到了那步田地,又有多少个女人还能表现出温柔一面来?这样一来夫妻关系必然紧张,渐渐离心离德,就似叶明恂与叶钟氏般成为一对怨偶,离又离不得,只能互绑一生。
对于男人来说没了妻子的温柔,外面温柔的女人大把,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他们向外发展的心更为坚定。
女人就可悲了,只能守着一个比破烂好不了多少的丈夫一辈子,若是也有心向外发展,只怕浸猪笼还是小事,还要拖累子女一辈子。
这也是叶钟氏气得想杀了叶明恂,却始终不提和离的道理所在,和离是最后无奈的一步棋,不到忍无可忍,必然不会轻易和离。
朱子帆对于叶蔓籽这一面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小丫头的温和只是伪装罢了,思及此,他倒是能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姑娘,只怕由不得你反对不嫁。”
“娘。”叶蔓籽说不过朱子帆,跺脚地看向亲娘。
叶钟氏看到娇宠的女儿这个样子,差点想要抚额,遂板着脸道,“你先回闺房去,回头娘再和你细说……”
“娘,总之我不嫁。”
叶蔓籽朝母亲怒吼了一句,就气得转身跑走。
朱子帆眯眼细看她的举动,觉得这未来小妻子的举动倒是颇为可爱。
他朝叶钟氏道,“叶大夫人,我在回京途中到过汝阳王府,当时我堂嫂,即叶家大姑娘曾有一物托我转交给贵府四姑娘,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与四姑娘见上一面,当面转交堂嫂之物?”
叶钟氏与林珑婆媳俩面面相觑,她们都没想到叶蔓君也插手了此事,看来就连叶蔓君也看好此年轻人,还有意要做媒让他们结识。
思及此,叶钟氏道,“既然我们家君姐儿有东西要你转交给籽姐儿,这好办,反正你俩也定下了婚事,见上一面也没有不妥之处,儿媳妇,你去安排一下吧。”
林珑道,“是,婆母。”然后转头看向朱子帆,“翼郡王爷,这边请。”
她是长嫂,有她在一旁看着,俩单身男女见上一面倒也是可以的。
朱子帆朝叶钟氏还有叶老侯爷做了个揖,这才随林珑离开正堂。
林珑在离开之时,听到叶钟氏朝朱竖满是歉意地道,“籽姐儿被我宠坏了,回头我会好好地教导她……”
朱竖却是大笑地打断叶钟氏道歉的话,“依我看,这性子好哇,这样的性子活泼,我儿太闷,娶了她这日子才能过得有滋有味。”遂又摆了摆手,“叶大夫人无须约束令千金,就这样甚好。”
他在边疆呆了几乎半辈子,早就见惯了这样活泼又有点辣性子的少女,其实回到京城后,面对那些表里不一心思弯绕的女子,还一度不大适应。
这样的女子相处起来必定很累,以己度人,他还是希望儿子生活能轻松一点。
叶钟氏听得有些呆了,不过对这未来亲家却是欢喜几分,本来挺讨厌他与叶明恂同样的爱好,现在看来两者差别十万八千里。
林珑突然觉得这朱竖也是个妙人,之前还担心他会做了个坏榜样,而朱子帆有样学样,现在看来这当父亲的心水极清。
走出了正堂,她朝朱子帆道,“没想到郡王爷倒是有个好爹。”
朱子帆的嘴角一勾,“我爹素日里是没个正经样,但他这个爹却是当得极好的。”
显然他这个儿子对老爹还是颇为推崇的,只是素日里不好说给老爹听,省得他的尾巴翘上天去。
林珑掩嘴笑了笑,或者这就是父子亲情。
“我家小姑虽然有缺点,但不失为一个优秀的女孩儿。”
她也不忘推销自家小姑,其实她看得出来,叶蔓籽也不是对朱子帆全然没有感觉,只是年轻女孩儿开窍得晚了些。
“我知道。”
朱子帆对于叶蔓籽的脾性还是知道个大概的,若真的不喜,他也就不会同意今日与父亲登门求亲。
林珑怔愣了一下,慢慢体会这三个字,竟是觉得真是姻缘千里一线牵,半点不由人。
想当年她与叶旭尧一个在苏州一个在京城,八杆子打不着,却因为一桩久远的婚约还是连系在一起,只能说老天自有安排。
行到叶蔓籽所住小院的外厅,林珑着朱子帆在此等候,自己亲自掀帘子进内室劝小姑子去。
叶蔓籽早就听到朱子帆进院子的消息,小嘴噘得老高,看到长嫂进来,身子转到一边去不搭理,鼻子还重重哼了一声。
自打俩姑嫂关系变好之后,这还是叶蔓籽首次下脸色给林珑看。
林珑也不计较,上前板着她的肩膀,“怎么?还在恼我?”
“我岂敢?”叶蔓籽不阴不阳地道。
可看那样子,哪像是不生气的样子?林珑看她的身子又要转到一边去,忙阻止,“好了,我们俩还能有隔夜仇不成?”
“我不要嫁给那人,你让他走,带他到我的院子像什么一回事?传出去我还要做人不要?”叶蔓籽不高兴地道。
“真要我赶他走啊?”
“难不成我还说假话不成?”
叶蔓籽白了眼林珑,那小嘴噘得就更高了。
林珑故意道,“那好,我这就打发他走,省得碍我们四姑娘的眼。”她转身似要出去,“不过我得丑说说前头,他走了,大姑奶奶托他带给小姑的东西就得插翅飞走了……”
“等等,你说什么?”
叶蔓籽忙从罗汉床上下来,追到林珑的正面一脸急切地道。
林珑似不解地张大眼睛道,“我刚说了什么?不就是按小姑的吩咐去打发这翼郡王离开……”
“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我姐怎么了?”
叶蔓籽小女儿般地跺了跺脚,长嫂一定是故意的,她也不是真恼了林珑,心底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可是一想到自己要配给朱子帆,感觉就是怪怪的,这才会一直闹别扭。
说白了,就是女儿家的羞耻心在做怪。
林珑这才装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桩啊,那翼郡王爷说经过汝阳城时,大姑奶奶有托他给你带东西,他一直没有机会拿给你,这不,趁这机会要把东西交还原主,我这才奉了婆母的命令带他来见你。可你不是说要赶他走嘛?我还能强迫小姑见他不成?这不要到外面去打发他……”
“嫂子。”叶蔓籽羞红着脸唤了一声,然后迫不及待地转身掀帘子出去。
她对长姐叶蔓君一向最为依恋,只是两人隔着山长水远,想要见上一面难于登天,如今听到她有东西要带给自己,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竟是迫切地想要见到朱子帆。
林珑看着她这举动,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
就连一旁的大丫鬟也跟着闷笑不已,四姑娘有时候就是这么讨人喜欢。
外厅的朱子帆正在暗暗打量叶蔓籽这住处,与正堂的庄严肃穆不同,这里显得柔和温馨了许多,到处的精致摆设可见女儿家的玲巧心思。
更甚有些摆件还是极为贵重的,可见襄阳侯府对这嫡女是极为看重,看来也就只有叶明恂这当爹的不像话,依他今日所见,叶府上下对叶蔓籽那是极好的。
正在想得出神,哪知叶蔓籽像阵风般刮到他面前。望族嫡妇之玉面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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