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珞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她乐不可支的几乎笑弯了腰。
贺明起初还有些怔愣,慢慢的,大约听出殷珞笑声里的讥讽,他有些羞恼起来。
“我是一片好意,你不要不当一回事,以后你就会知道豪门深宅里多少弯弯道道,你一个小女孩如果没人护着只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他沉着脸,企图吓住殷珞。
殷珞笑够了,抬手拭去眼角笑出来的一滴泪水,讥诮的说:“贺先生,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响了,让我嫁给你,大笔财产送给你们贺家,我半分钱捞不着不说,还要给你贺家生儿育女,等我生下继承者,那笔钱估计也被你贺家贴补得差不多了,还能给我儿子剩下多少?”
贺明脸色涨红,不知是羞还是怒,“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既然决定结婚又怎么分彼此,何况我姨夫姨妈保你周全,替你打理产业也是为了你好,不然你一个弱女子要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万一被蒙骗……”
“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真是不知所谓。”殷珞冷笑连连,“你与那些奔着遗产来的纨绔子弟都是一路货色,以五十步笑百步,真是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一个教授罢了,科学院里的教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顶多也就是因为年轻所以出彩些而已,既不是貌比潘安,也不是位高权重,要比富有你不如我,要比家世,你也不如我,我选谁不好,为什么要选你?现在你倒是说得口灿莲花,真要嫁进你贺家,我一个人在北斯无亲无故,还不是你们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呵,真当谁都跟殷雨菡似的眼睛被屎糊了香臭不分?贺先生还是趁早收了这念头,免得伤了亲戚情分!”
殷珞噼里啪啦一顿骂,直把贺明骂得脸色青红交错,最后变成惨白,他整个人震惊的看着殷珞,张着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哪里是他心目中那个笑容如春光般明媚的少女,这……这简直就是口吐毒蛇满身反骨的恶魔!他平日里在科学院接触的人全都斯文谦和,哪里像这样被人用如此恶毒的话语辱骂!
“你……你……”贺明气得很了,大脑一片空白,找不着一个能够回击的词语。
殷珞轻飘飘一笑,“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端的姿态倒是高尚伟大,要是我没有继承遗产,你贺家还会娶我?别装模作样了,与其说是为了我好,不如直接承认贪图这份遗产来得爽快,不过……呵,我就算没有遗产,也不会嫁给外面清高内里草包的东西。”
走廊后面,去而复返的敏行匆匆回来,看见对峙的两人,立即深深皱起眉,不满的看了一眼贺明。
“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殷珞冷哼一声,鄙夷的目光从贺明面上扫过,转身回房,“倒胃口,我不下去吃了,一会儿你直接送我房里来吧。”
“是。”敏行扭头看向贺明,微微扬高声音,“贺先生,您还站着做什么?请吧!”
贺明这才从浑浑噩噩中醒过神来,殷珞的辱骂犹在耳边,反复回响!
他惨白着一张脸,内心即惊且怒!一时愤怒殷珞肆意践踏他一颗真心,一时又羞恼殷珞挑明了贺家对遗产动过念头,惊诧,恐惧,担忧,忿然,恼怒……末了,所有情绪都变作对眼前少女的憎恨与厌恶!
他要离开这里!
这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呆了!
……
夕阳西下,斜阳余晖将天际的云层染成深深浅浅的蔷薇色,迤逦艳丽。
几只归巢的鸟雀悠悠鸣叫,越发烘托出这个黄昏宁静深沉。
暮色还不那么明显,却已经能够看见星星,它悬挂在西南风的天空上,闪烁明亮。
殷珞站在窗前看着黄昏晚景。
她认得那颗星星,曾经殷宸彦告诉过她,他说那是金星,在古代也被称为“长庚星”,意味长夜即将到来……
殷珞心中叹息,她好不容易想起了那么多,那么多往事,却只能深埋心底,无法倾诉。
在她经营花店那段日子里,每当太阳落山,她准备打烊时,殷宸彦就会准时出现在花店门口,要买一束花。
通常剩下什么花,他就买什么花,然而有一天她的生意实在太好,整个花店竟然只剩下一把狼尾草。
当然,正常人不会去特意买狼尾草,花店里会有它们,也只是因为在搭配插花时偶尔会用到。狼尾草、狗尾草、兎尾草、还有马尾草,制成干花后都非常受欢迎。
她把那把狼尾草递过去时,略有些尴尬,既怕惹他不快,也想试探他对自己的心意,故意笑着说:“你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吗?它的花语是坚忍、不被人了解的爱。”
心里其实有些急切,她觉得一个男人无缘无故每天准时来买花,应该是喜欢她的,可偏偏,殷宸彦什么都没表示。
不料,殷宸彦怔怔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喜欢狼尾巴吗?”
殷珞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下意识回道:“……喜……喜欢……”
“那就好。”他如此回道,拿着那束狼尾草坐回到车里,离开了花店。
等他们在一起后,殷珞终于充分理解了他那句“你喜欢狼尾巴吗”的妙处……他总能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之后,还要冠冕堂皇的说:你以前不是说喜欢吗?
殷珞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沉沦在他构建出的谷欠海,与起伏不休的浪潮里。
……
敏行推着小餐车进来,打断了殷珞的回忆。
他将餐车里的食物一样样摆到桌上,嘴里絮絮叨叨:“大小姐,您现在已经是殷家的继承人了,不如换个房间吧,现在这间房太小了,朝向也不好,也没有独立卫生间,太不方便了。”
殷珞心说你懂什么,别的房间都是向下推开的上悬窗设计,叔叔如果跳窗户来找她的话,哪有这间房对开式窗户方便?
不过……
“我可以搬到叔叔隔壁的房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