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珞记得,上次去苏家的时候,她的心情忐忑而紧张。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担心苏宸彦的爸爸妈妈不喜欢她,担心族人接受不了人类配偶……
这次因为带着孩子,一路上思绪时不时被饺子的提问打断,心情反倒平和许多。
“妈妈!你看这里有只虫子,长得好奇怪!”
“啊啊啊,前面那棵树好大啊,好高……”
“爸爸,这蘑菇能吃吗?有没有毒?”
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总是充满了城市里见不到的事物,也比海岛上的风景丰富得多。
饺子一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和虫子,就被带走了注意力,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捡果子。
殷珞看着他时不时消失的身影,忍不住叫他:“饺子,别跑太远。”
“让他去吧,这附近没有危险。”孩子的爸爸俨然一副放养的态度,他只是心疼老婆,看了看殷珞的脚,说,“我背你吧。”
殷珞知道自己的速度不能和这父子俩相比,只是当着孩子的面,她有些踟躇。
苏宸彦却比她果断,很快兽化成狼,毛绒厚密的长尾扫来,轻轻卷起她,将她放在背上。
久违的触感让殷珞微微怔然……
没等她开始怀念,身后便传来小家伙兴奋的叫声!
她扭头一看,只见饺子兴冲冲的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爹的大长尾巴!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
说着话就也跟着兽化了,变成一只小白狼,牢牢挂在苏宸彦身上!
殷珞倍感无力……
“饺子,说了多少次,兽化之前要先脱衣服……”
苏宸彦扬起尾巴,一只穿着T恤的小狼崽落进殷珞怀里,小短裤因为不合身直接崩撕了。
殷珞把残破的布料收起来,又帮它把上面的T恤脱掉,看着小崽子趴在爸爸身上兴奋的狂摇尾巴,她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一家三口,慢慢往那座古老的村落行进。
……
前面隐隐传来流水声。
殷珞再次看见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河,以及河边矗立的巨石。
饺子指着石头上的字,问爸爸:“这是什么字?”
“古体字,爸爸也不认得。”苏宸彦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一会儿到了,你可以问问爷爷。”
殷珞看向河对岸——
只要过了这座桥,就是犭也狼的族群居住地……
她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握住左手腕上的翡翠玉镯。
苏宸彦看见她的动作,目光在玉镯上略作停留,“以前没见你戴过。”
殷珞低声回道:“是婚礼那天送到的礼物。”
……
还是那条蜿蜒而上的石砖路,还是那座古色古香的宅院。
有人送来香汤与衣服,他们在沐浴后换上古式长袍。饺子才三岁大,穿长袍过于累赘,他的衣服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长命锁银项圈,暗金刺绣肚兜,鸦黑色灯笼长裤,很适合他跑跑闹闹的性子。
饺子见到苏懿时,好奇的摸了摸苏懿的下巴,问:“爷爷,你为什么没有胡子?脸上也没有褶子?”
苏懿哈哈大笑,其他族人也纷纷笑起来。
族中已经有几十年不曾见过小孩,许多人都来看饺子,送各种食物或玩具给饺子,因为多了一个孩子,幽静的村子变得热闹起来。
饺子也不认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同类的气息,他很快就和这里的人混熟了,山上山下窜个不停,殷珞怎么叫也叫不回来……
殷珞站在窗边,看着孩子又跑了出去,听见饺子的笑声,她心里五味杂陈。
一面想要把他拉回来,牢牢抓紧,一面又不忍心……
因为他在这里,显得是那么的开心雀跃,如鱼得水一般的自在。
“你小时候回来,也像他这样高兴吗?”殷珞问。
苏宸彦站在她身后,轻轻呼出气,将她圈在怀里,“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四五岁,没有饺子这么活泼,不过心里难免会有些激动……毕竟,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看到同类,总归是件高兴的事。”
殷珞喃喃说:“我让你离开族群,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苏宸彦低头吻她的发,“不要胡思乱想。”
殷珞低低应了一声,心情却始终轻松不起来。
她能看出来,饺子喜欢这里,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与这个地方有太多牵扯……
……
晚间,饺子抱着大堆礼物回来,“妈妈!我要把这些礼物带回去给包子和丸子,他们一定很喜欢!”
殷珞帮他收拾那堆礼物,什么都有,除了玉镯子金锁链这些首饰,还有手工制作的甜饼,绑着草编马头的竹马,未经漂染过的古式纺织制成的衣服鞋子……都是极富人情味的礼物,能看出送礼物的人确实用了心。
殷珞看着正在玩竹蜻蜓的儿子,问:“饺子,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饺子头也不回的答道,“妈妈,这里的人都好好,他们也有耳朵和尾巴,在这里我不用戴帽子,完全不用担心露出耳朵尾巴啦。”
殷珞听了,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
苏宸彦大约能明白殷珞的心情,伸手在她肩上轻轻压了压,以示安抚。
饺子又问:“妈妈,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见到奶奶?奶奶在哪?”
殷珞看向苏宸彦。
云瑶曾经住过的那座院子已经荒芜,大槐树被人为砍断,院里的人不知去向。
据说她被关押了起来,据说,只有苏懿知道她在哪。
苏宸彦摸了摸饺子的小脑袋,温言说道:“明天让爷爷带你去看奶奶,好不好?”
“嗯!”
……
夜晚,村子里寂静无声。
疯玩了一天的饺子已经睡着,殷珞给孩子盖好毯子,独自坐起身,走到外间倒了一杯水。
她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便是当初她被绑在医疗床上,院长戴着口罩,手里拿着针筒,面无表情走过来……
冰冷,绝望。
那感觉太压抑,她忍不住跑出去,站在院子里大口喘息。
苏宸彦披了一件衣服走出来,担忧的看着她。
殷珞想说她没事,这时,从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起起伏伏,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清晰。
“出事了?”殷珞讶然的望向院外。
“你照顾孩子,我去看看。”苏宸彦沉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