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佳佳吸吸鼻子,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青草味,像是在缭绕的烟雾当过熏染了一夜,流动的风向,也无法吹散。
一瞬,蹙眉趟。
记忆,还存在着昨晚上闹的不愉快,他是那么的,喜欢掌控她所有的一切,那些忤逆的话,再次的充斥在脑海,不说出来,她憋得慌。
“我都说过了,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不用你管。”
裴逸辰的脸色很不好,面无表情的俊脸,轮廓分明,下颚的棱角,仿佛都带了刺,“我也说过,你无权决定自己的,一切。”
最后的那两个字,他说得张扬,和宣誓主权没有多大出入夂。
郝佳佳一听,心底那团躁/动的火焰,蠢蠢欲动,瞬的抬头,没好气的低喊:“我就不要,你凭什么这么管着我!”
裴逸辰一瞬转眸,欣长而立的高大身形,只是站着,也给人很大的压迫感,他薄唇轻掀,齿间,流出一声冷笑:“呵——”
这种毫无感情的笑声,惊得郝佳佳浑身一抖,眼眸忽闪了两下,立即低了去。
无法直视,面部表情死板,可气场仍旧强大的裴逸辰,以为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溺毙在那双漩涡一般的深眸里。
“你问我凭什么?”头顶,落下男人清冷的嗓音,不掺杂一点温度。
裴逸辰忽的矮下身,单手撑着她身后的椅背,另一手的手肘,撑在桌上,额际的青筋,忍在怒气边缘,他狠狠的嗤笑:“就凭我现在,是你唯一的监护人,你目前所有的一切,衣食住行,包括你的人,都是属于我的,未来我对你而言是什么身份,还未可知。”
未来?
或许,也是她所不能掌控的。
郝佳佳一瞬紧攥了刀叉,嘴里咀嚼的动作静画面一般暂停。
没错,她的前半生,都只是一个寄生虫罢了,能够有资本得到自由的日子,距离她还很远。
所以,目前只能受这个男人的摆布。
可,她并不甘心:“你是监护人,可是有监护人对被监护人经常亲亲抱抱的吗?”
话音刚落,后颈突然多了一只大掌,突如其来的力道,捆着她的脑袋,往前凑近一些,眼前一花,定睛时,居然是他放大的脸。
四瓣唇,差两厘米就要贴在一起。
裴逸辰抿唇,下颚两旁的肌肉,一点点突起,低哑的沉嗓,轻而带着警告:“别以为我现在就不敢亲你。”
郝佳佳瞠大眼,他是不是疯了!
这里是裴家的餐厅,到处都有走动的人,她不敢冒这个险让人看出来她和裴逸辰之间不正常的关系,更不敢让裴家任何一个主人身份的人撞见。
立即抬了双手,推拒他的肩膀,微微颤动的双唇,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小舅舅......你别这样。”
“哪样?”裴逸辰明知故问,说话时,唇瓣堪堪擦过她的。
郝佳佳顿时觉得大脑充血,手上忽然用了力,一把推开他。
裴逸辰也松了手,可,他依然那副半俯视的弧度,鹰豹一般的犀利视线,瞬也不瞬的盯在她身上,半寸也挪不开。
“听不听话了?”
郝佳佳的脸,已经爆红,她双手捧着脸颊,心底,有种羞涩却又难堪的情绪,半响,才怔怔的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听。”
她是又一次的,臣服在了他的威压下。
是真的怕,万一被撞见,后果......
裴逸辰弯唇,对她这幅恢复乖巧的模样,很满意。
“很好,我现在离开,待会,司机会来接你,乖乖的去医院,我会打电话给你。”
打电话,是查岗?查她有没有照他安排的话去做?
郝佳佳很不悦,心口堵得慌,目送着裴逸辰离开,第一次,没有提醒他路上小心,她双手握着刀叉,刀柄向下,从紧攥的拳口露出来,重重的一下捶在桌面上,金属的材质跟着发出刺耳的闷钝声。
气的不轻!
有时候想,对于这么一个天生宠儿的男人来说,绑着她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在旁边做什么,真的就只是闲来的时候亲亲抱抱,没空就放一旁边
tang,可精神上,却还要控制着她去做这做那。
这样的生活,郝佳佳觉得,用金丝雀来形容自己,再恰当不过。
她切下一大块三明治,最大极限的张开嘴,塞了进去,两边脸颊被口腔里塞满的食物充斥,鼓鼓的,在生闷气。
“我的小祖宗。”身后,刚巧从厨房里出来的张嫂,手里的托盘放着一个汉堡包,递放在她面前,说话前,眼睛快速的扫了一遍四周。
“大清早的,又在和谁置气呢?”
郝佳佳侧过身,对着张嫂的方向。
没说话,是无法说话。
她嘴里塞满了三明治,咀嚼的动作很困难,也随之缓慢,两只手攸的捧住脸,托住腮帮子,刚一开口,食道里忽然滑了些面包屑进去,呛得直想咳嗽。
郝佳佳死命的闭上嘴,咳嗽,闷着从鼻腔里出来,紧捏的拳头,一下下,捶在心口,两只铜铃大眼,惊吓时瞠目。
张嫂也跟着吓了一下,谁曾想会看见她这幅模样,赶紧递上牛奶,“快,喝一口,就着牛奶喝,别再呛着。”
郝佳佳一把抢过,喝得很急,温热的牛奶入口,总算是软化了面包,几口,吞完了口腔里的食物,长长舒出一口气,忽而想到张嫂刚才的问题,接上:“还能有谁,除了小舅舅,谁能把我气成这副模样。”
张嫂诧异:“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今天又怎么了?”
“哪有好!”昨晚上闹了那么多的不愉快,双方的心里都有结,好的了才怪。
她用叉子,挑开了汉堡上面那层盖着的面包,混着青菜和牛排,一刀切下,长了教训,只切了够包口的大小。
没听见,身旁,张嫂疑似狐疑的嘀咕:“奇怪啊,明明好好的,不对啊。”
“啊?什么不对?”郝佳佳侧头,顺口一接。
“昨晚上,你拿了药进去浴室,三少爷跟我说,你在害羞,让我和他先出门,后来半夜,我在客厅里看见他下楼来喝水,他才跟我说,打了你几下,他还让我去你房间,看看你。”
“......”郝佳佳半垂着脑袋,听着这些话,咀嚼的动作慢下。
“我去的时候,你都已经睡着了,我手里拿着三少爷给的药,掀开被子,给你那位置上了药。”
难怪,早上起来,会觉得屁股下清清凉凉的。
郝佳佳瞬的睁大眼,一手,摸到了屁股,侧眸瞪眼:“小舅舅告诉你,他打我屁股了?”
那么敏感的位置,她没好意思说出口,怎么那个男人,轻松的就说了出来,难道大十岁,对女人身体上各种特殊的部位,都能随口的挂在嘴边,张口就能说出来?
“可不是。”张嫂笑睨她一眼,知道她是害羞了:“你看你小舅多么疼你,还和他置气,这丫头!”
是么,她真的不知道。
郝佳佳舀了一勺粥,含在嘴里,心思,却已经放去的别的地方。
......
吃过了早餐,郝佳佳和张嫂一起,坐上了裴逸辰安排的车辆,千百个不愿意,看在张嫂嘴里说的那些事实,她照着他的安排去完成一下,不算什么坏事。
同一时间,盛亚66搂。
总裁办公室被人轻悠的推开,半敞的门口,露出一个试探的脑袋。
里面,裴逸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笔直的放在茶几,低着头,腿上,放着一份文件。
他没有抬头,嘴里含着烟,说道:“来了,就进来。”
楚菁摸了摸鼻子,把皮包够到身前,一步跨进门,背着身,将门推拢。
瞄着沙发上表情不太好的男人,她嘻嘻笑着凑近:“裴大总裁,你在忙呢?”
裴逸辰轻哼,语气平静无澜:“你有眼睛,看不见?”
楚菁脖子一缩,心想,这尊大佛生的气可真不小。
她拍拍心口,靠着茶几坐下,将眼中迟疑流转的心思,表现得很明显,打招呼的两句话之后,裴逸辰也懒得再招呼她,全当做空气人处理。
她却很难心安,昨晚上喝得烂醉,今早上一醒来,有点记不清昨晚上发生
的事情,可手里,居然攥着一条男人的领带。
她可吓得不轻,难不成昨晚上酒后乱性,把什么来路不明的男人带回了家里面。
她立即下了床,冲进浴室里,对着镜子照半天,没找出一点暧/昧过的痕迹来,接着又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还有别的可疑物。
这条领带,她越看越眼熟,猛地一拍脑门......
楚菁从皮包里,把领带拿出来,放在手边,挠着后颈,试探问:“昨晚上,你有去XX餐厅吃饭?”
“嗯。”裴逸辰的手指,翻了一页纸,垂着的眸眼,不曾抬起过。
楚菁抓了抓头发,好像要说的话很难以启齿,“那个......我不是和你一起吃的饭吧?”
“不是。”裴逸辰回答的很快,“你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他把你灌醉,就在沙发对你上下其手。”
“混蛋!”楚菁切齿:“我就知道这厮不安好心。”
裴逸辰抬眸,稍微蹙眉,即便认识了多年,还是不习惯女人在他面前说粗话。
“你那是什么眼神?”楚菁有点虚,好像自己平时混乱的私生活被看穿一样:“这是意外,我本来是一个人。”
“嗯。”他对这种话题,没有多大的兴趣。
楚菁本来就对昨天晚上的记忆很朦胧,心里又在顾忌着某一方面,刚才裴逸辰瞧她的眼神,夹着很浅的警告。
“那......”她拖了长音,在犹豫。
“昨晚上,是我送你回的家。”裴逸辰合上文件夹,抬头,看着她。
楚菁一惊,捂唇,犹疑的视线飘忽了一瞬,居然会觉得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没发生什么事吧?”
裴逸辰倾身,从茶几上拿了烟盒,打开打火机点燃,他很少在心情平稳的情况下抽烟,楚菁一看他这个动作,就知道,肯定闯祸了。
噌的从茶几上跳起来,坐到隔他有段距离的单人沙发上,抖着声,两手摆在身前,怕他会突然过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要是我犯了什么错,您老直说。”
裴逸辰吐了一口烟圈,视线缓缓的滑到她的身上,眼眸深邃,忽问:“我问你,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昨晚上,小东西看见他亲自送楚菁回家,情绪炸毛,开口闭口就提“未婚妻”三个字,要是没人在她面前说过什么,以她那种清水般的思绪,怎么会想到那一层关系。
“什么未婚妻?”楚菁反问,声音攸的一沉,忽然想到上次在这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心头,一种糟糕的情绪,在蔓延。
“昨晚上,那小丫头也在?”
裴逸辰抽烟,不置可否。
缭绕的烟雾后面,沉沉的眼眸,没有丝毫感情,不至于到生气的地步,可这幅冷淡的模样,楚菁可是第一次见。
她摸了摸耳朵上的缀饰,扯唇:“也没有,就是上次回国,来公司找你,不是看见一个女人缠着你么,那丫头也在旁边,我说未婚妻,指的是她,说给的,是那女人听。”
她越说越混乱,关系都快理不清,索性一抹额头,豁出去:“未婚妻是你那宝贝儿,这么多年,你也该把关系都捅破了。”
“我倒是想。”只是怕,小东西会被吓到。
“女朋友”三个字,他一直没敢提,平时贪心的亲一下抱一下,都会引起她的反抗,要是再过分的进一步,指不定,会讨厌他到什么地步,兴许以后,从裴家里搬出去,就开始躲着他了。
沉默,让楚菁心头抖了一下,忽然睁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吞云吐雾的男人:“......我说错话了?”
裴逸辰手里夹着的烟,燃过了一半,他低头,两手之间的烟蒂转了转,俊脸上的表情略显沉暗。
楚菁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想着想着,她居然夸张的笑出声来:“我真佩服这个小丫头,居然连你都搞不定,她知不知道,他默默的喜欢了她很久,不止那三年。”
“住嘴!”裴逸辰骤然掀开眼皮,语气微沉:“这些话,在我面前也少提。”
楚菁缩了缩脖子,半路止住的笑容,很尴尬,“知道,我难得逮到你出糗,笑笑罢了。”
裴逸辰扬手
,又垂落,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
拿了腿上的文件,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坐下,手心下掌着鼠标,在工作。
他现在的情绪,很不悦,尤其是早晨,他刻意的拖后了时间,看见她起床了才开始用餐,结果,临走前,还给他堵了一肚子的气!
越想,眸色越冷。
楚菁走过来,把领带放到他办公桌上,“我就是来送这个的,顺便问问昨晚上有没有做出格的事,你没骂我,看来我还算规矩。”
“等等。”
裴逸辰抬头,叫住已经转身要走了楚菁,“呃?怎么?”
他身子后仰,靠进大班椅里,剑眉稍拧,斟酌了一下语气,问:“从这里出去,你打算去哪里?”
楚菁的脸色,顿时变得难言,她低了头,涂着丹蔻的手指,勾住鬓旁的发丝,压到耳后,“我还能去哪,要么公司,要么回家。”
裴逸辰眉目轻蹙,凝着一抹担忧:“为那样一个男人,喝得烂醉,很值得?”
她顿时抬头,惊诧:“你都知道了?”
想想,他的身份,的确该知道,那人回A市的消息,这件事上,反而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不禁自嘲的笑一下:“对,你应该知道,昨天,你应该见过他了吧?”
“他没回家。”裴逸辰迅速的打断。
楚菁不相信:“不可能,我昨天,亲眼看见他从机场里走出来。”
“即使他回来这里,不回家,不找你,我都觉得正常,你等了他这么多年,做的事情也够了,有没有考虑放弃?”他难得,能够劝慰一个人。
楚菁苦笑,这是复杂的社会,她一个女人站稳脚跟后,发现早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变成完美成熟的女人,早已经,不是那人心中的清纯模样。
感情上的一直欠缺,才会导致私生活极度混乱。
这些年,要是不是裴逸辰最开始发现了她的放纵,及时的伸手救一把,或许,她早就对自己没了分寸。
抬头,看着男人自信的脸,“你难道,能放得下郝佳佳?”
一句话,击垮了裴逸辰坚定的表情。
......
“啊嘁——”郝佳佳打了个喷嚏。
“不能吹风啊?”张嫂以为郝佳佳身子弱,关了后座的车窗。
她们刚从医院里出来,坐在车上,开往裴家的方向,张嫂身子靠前一些,嘱咐驾驶座的司机:“开慢一点,二小姐有点晕车。”
说完,又坐回原位,从手边的包包里,拿出了一袋棉签来:“医生说,你再擦个两天的药,就没印记了,怎么样,还疼吗?”
郝佳佳揉揉自己的肩膀,活动了一下,“没什么不对劲啊,还是很正常的。”
她大幅度的扬手,吓得张嫂赶紧托住她的手,“小祖宗,别这样,等过两天你好全了,再运动也不迟。”
郝佳佳笑她紧张,说话时,又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忍不住嘀咕:“奇怪了,难道有人在背后骂我......”
车,路过林家。
郝佳佳拍拍前座的座椅,“停车。”
她转头,对着张嫂:“我去找安冉,今晚上不回家了啊。”
“不回?”这怎么行,张嫂把郝佳佳带出去,却带不回来,回去了,该怎么和三少爷交代,想把人叫回来,可敞开的车门,只能看见那抹快速跑开了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