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回到了虞氏部落,虞子婴远远便看到站在槐花树下的那一道等候多时光影交错的白色身影。
粗壮的树干上,嫩绿的叶子衬托着雪白雪白的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面而来,虞子婴脚步一顿,那头的人似察觉到她的目光,悠然转过头。
这时,虞子婴只觉眼前似千树万树梨花开,有一种眩目的感觉,那从树花缝隙间透出的暖阳轻抚过他的面颊,拂过每一丝肌肤,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温暖的笑容彰显着美好,微风吹拂过他的发梢再流转至她这里,温暖依旧。
“子婴。”
无相的轻唤一声,便朝着她伸出手来。
虞子婴脚步快了几拍走前,很自然地将手递给他轻握着,然后仰起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忙完了?”
“只是一个佛经的修缉典礼,不需要耽误太多时间,只是在路上来回花费得多了。”无相细致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指尖留恋地划落她的脸颊,因那温凉美好的触感,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继续道:“这次去九渡可有好好放松一下?”
每一次虞子婴去九渡摆摊算命都不允许任何随从或爱人随同,所以基本上就算他们知道她在哪里,也从不去打扰她的私人爱好。
“嗯。”虞子婴靠着他的手掌轻轻地蹭了蹭,像猫一样地嘘起眼眸。
“一路赶回来,可乏了?”无相温和的声音令虞子婴感觉舒服。
虞子婴摇头,而无相则拿出一根发带,这条发带蜀锈流光翊彩,边角纹路回转,色彩端庄而贵气,却又不显得太过华丽俗气。
“看到寺中有人在卖这个送心上,便也买了一条,绑上试试?”无相掬了一把她的发丝,指尖一摊开,便如水绸般滑落。
他没说的是——这叫同心带,意为同心结发,是寺中供奉的一样姻缘古物。知道她不喜欢发簪等饰物,他便替她寻来别的替代。
虞子婴看了一眼,虽然依旧面色淡淡,但却已经目不转睛,明显是喜欢的。
“回房帮我绑吧。”
这话惹得无相心头一热,他顿时笑了:“好。”
眼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完后准备相携而去,木尧抿紧双唇立即跟上,这时无相才发现他的存在。
“他是?”
“路上捡的……”虞子婴没有回头,又道:“他以后就跟着我。”
无相愣了一下,心底虽觉得诧异,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改刚才的随意,不由得多看了木尧几眼。
子婴以往从不在外面带人入族,对她而言,虞氏一族是国是家,她是一个有着排外意识的人,若非有什么特殊原由,她从不愿意别人踏足涉猎她的统治范围。
但今日,她却带回来一个陌生人,并且还准备亲自带在身边,这不得不令无相心底存了一个问号。
一眼看去,他眼底的怪异之色更甚了,他总觉得此人身上好像萦绕着一层诡异的气息,谈不好也谈不上坏。
就在无相暗中观察木尧的时候,木尧却在不动声色观察着虞氏部落,进了部落后,一片广阔的田野边,金黄色的麦子成熟了,微风吹来,麦子一片金海波涛,走过稻田,经过部落的小院,四周的葵花、茉莉花都开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远处的池塘里的荷花也开了,整个部落一派富饶繁华的景象。
一路上但凡看到虞子婴跟无相的都恭身行礼,面露激动与尊敬,虞子婴一一询问过近期他们遇到的问题后,接着才散开来个忙个的,每家每户鸡鸭鹅配齐,猪圈则统一养在西郊,以免臭气熏染了住宅区。
而对于看到的一切变化的木尧却是恍惚又复杂的,虞氏部落变成如今这般宣富饶安康,真令人感到欣慰。
虞子婴跟无相经过兵营大操场的时候,看到华铘跟着一伙刚训练完的刀兵勾肩搭背地出来,便将木尧先交给他安排住处,然后就跟着无相一起回了虞堡,虞堡是虞子婴起草落实的建筑群,依山畔水,阡陌纵横,是一个大型的庄院。
一回到房中,无相便褪却了一身庄重,对想念之人自然是百般柔情痴缠着她,而事后,更是化身为二十四孝好夫君亲自替她披衣挽发。
“那个人是谁?”
无相一边替她梳理发丝,一边轻言问道。
虞子婴坐在梳妆台前,闻言转身抱住他的腰,摇了摇头:“他曾经是谁……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想知道,他对你会不会有危害?”无相不许她耍赖敷衍,他将她的头抬起,郑重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虞子婴看着他的眼睛,里面饱含的情意跟认真令她收敛了神色,她坐直身子,然后垂下睫毛,轻轻地摸了摸目前还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我和……受到伤害的。”
无相无声叹息一声,并没有注意到虞子婴的动作与隐晦的话,便将她温柔地拥进了怀中。
“子婴,我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种幸福放松的日子,好像整个人都暖洋洋地泡在阳光之下的感觉……”
虞子婴闻言默了一下,好在无相也不指望她这个愣头青会回他一句情话,便又继续道:“所以,我有时候如果保护你的手段太过极端,语气太过严厉,你也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虞子婴抬起头,偏头想了一下,便道:“你是说……你将虞氏部落外面的**阵改成了七煞鬼阵的事情,还是指将惰跟贪婪一并挡在部落外面的事情?”
“……”无相噎了一下,然后整她整了整领子,依旧用温和的声音道:“晚上想吃什么,我最近研究了一些养生的素食,对你很有好处。”
“什么都好。”虞子婴点头,她准备出去,可想了想,还是将话说完:“还有一件事,上次你观星台的那个探星仪器不是惰跟婪打架弄坏的,而是怒跟欲抢看星星时弄坏的,他们担心你发现,就将现场重新布置一番,找了一个由头便引他们两人过来……然后后面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了。”
无相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哦,嫉跟我说的。”虞子婴老实道。
无相微微侧过脸,半边玉脸陷入隐影中:“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若你遇到傲慢就跟他说一声,那天他跟我告密的事情,我会记得……‘感谢’他的。”
虞子婴点了一下头。
哦,她说无相怎么这么及时能够逮到贪婪跟惰两个人,原来是傲慢告的密啊,这么说来,怒、**跟傲慢三个人属于狼狈为奸了,一边坑了惰跟婪,一边也坑了无相。
不过这群人的同盟就跟沙盘一样推彻得有多快便散解得有多快,他们这一群人的明争暗斗,简直机关算尽,花样百出,若不是虞子婴曾十分认真的警告过他们,斗可以,若闹大了,那她就会插手,这才将战局的危害性压制得最低。
她所谓的插手,不是指插手打斗,而是直接将惹事的人扫地出门,因此,虽然他们仍旧私底下你阴我一下,我坑你一下,却不伤大雅,也基本上闹不到虞子婴这里来。
当然,虽然虞子婴不管,但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想要邀宠的人,总会控制不住那张嘴。
——
夜已深,家家已点亮,虞氏部落的居民工房宅区的一间一室一厅的木屋内,木尧则坐在一室的黑暗之中。
居民宅区工房的房屋普遍是统一规格样式,里面基本上只简单地配置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因为这片区一般是给兵刀营的士兵准备的临时休息的单人间,而木尧初来乍到没有房屋配额,便暂时被安排在工房区住着先。
他不知想些什么一个落于黑暗中坐着,一位小姑娘见门没关便直接推门进来了,她手上举着一盏灯,借着橘黄的光张看了一眼木尧,目光在他铜色面具上转了一圈,见他完全没有帮忙的举动,便恼恼地先放下灯,再将手中捧着的被褥摔放在床上
“喂,听说你是皇带回来的?”
这小姑娘是被华铘指示过来替木尧准备一些生活用品的。
木尧垂着头,没有回话。
小姑娘皱眉:“喂,你是聋子吗?”
木尧依旧像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小姑娘咬了咬唇,气恼地跺了一下脚:“喂,不管你听没听到,明日辰时前你得去皇的虞堡去,反正我话传到了,如果到时候你误了时辰被皇责怪,就不管我的事了!”
木尧没有看她,但这次倒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那小姑娘见他没聋没哑,便奇怪地又看了他一眼,就不耐地走了出去,临走前,想起什么又回头道:“这个时候没有晚饭了,不过如果你饿了,可以去西郊那里摘果子吃的,还有晚上别乱出去,外面有禁制的,如果出了事,会被巡逻兵当成侵略者,你是皇带回来的,希望你好之为之别给皇惹麻烦。”
木尧点了一下头,道:“我知道了。”
那小姑娘这才满意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夜渐深,木尧没有睡,而是推了门出去,他避开了巡逻队,出了虞氏部落来到禁制阵法的位置,回忆摸索着当初虞子婴带领他进入的步骤跟要点,然后顺利地出了去。
他刚出了阵法,外面便闪出一个人,他脸上蒙着黑巾,一看到木尧便抱拳曲膝跪了下去。
“圣主!”
木尧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找我了。”
黑衣人脸色大变:“圣主,你难道真的要抛弃我们圣灵吗?”
“现在的我叫木尧,也只是木尧,不再是你们的圣主。”之前那沙哑难听的声音,此刻却是纯流干净,如玉石之音般带着一种好听的冷洌。
“圣主,我们知道你想回到腾蛇皇身边,可是你完全没必要……没必要舍弃自己的身份啊,你明着暗下都帮了他们这么多,当初腾蛇能够战胜殷圣,我们可是帮了不少忙,他们不该再怪罪你的!”黑衣人急冲冲道。
木尧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然后伸手缓缓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转过头看着黑衣人。
在木尧的脸完全暴露在光线下的那一刻,那个黑衣人瞳孔一窒,心中大恸,整个人都震惊。
“我连自己都不要了,你说,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木尧风清云淡道。
“为、为什么?!”黑衣人双眼通红。
“前半生,我留给她的记忆全是罪孽,后半生,我希望在她心目中的我,哪怕不是一个干净纯净的,也至少不会带着一段难堪的回忆。”木尧视线落在手中的那一张面具上,眼神由冷清变得温柔,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黑衣人看着圣主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眼睛红着,声音哽咽破碎不已:“圣主……您,您何苦啊!”
“只要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嗅到她的气息,感受到她的存在,我已满足了。”木尧将面具重新戴上,语气虽轻,但却带着不容置疑。
事已至此……黑衣人知道自己这一趟注定是无功而返了。
他深深地伏下身躯,颤抖道:“属下……祝福您!”
“圣一,不用惦记我,以后的路,既是我自己选择的,是苦是甜,我都甘之如饴。”木尧平静道。
这时,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有一道尾随着木尧而来的身影则将这一切全都尽收眼底。
——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彻底,木尧便早早便候在虞堡外,等到门僮开门后,才由他引领着带去见族长。
“这个时辰族长应该是在书庄,你跟我来吧。”
门僮带着他来到书庄门前便止步,示意他自己进去后就转身离开,而木尧目不斜视正要进去时,不经意看到书庄那宽敞的院内,密密匝匝的紫藤树下,架起一张木台阶,台阶上则铺着一张围边的芦苇席,席上摆放着袅袅的香炉,时令果盘与一张棋盘。
一道荼蘼红艳的修长身影正柔弱无骨地斜躺在软塌上,他仰着头,优美的面部轮廓令人遐想,他不点而朱的嘴角噙着魅惑的笑意,正与端坐认真的虞子婴下着棋。
“皇太坏了,是你告诉无相咱们算计惰跟婪的事是吧,嗯哼?”他玉指纤纤,执着一颗黑棋,力度过重“啪”地一下放在棋盘上,下了一计狠棋。
“……”虞子婴面不改色,亦放下一颗白子棋。
“你总是这般偏心~真叫人心酸呢。”“啪”地一下,又一颗黑子截断了白子的棋路。
“……”虞子婴目光全集中在棋盘上,执着一颗白子另辟蹊径。
“你这小没良心的,你可知这无相的阵法无双,他在人家的门口布下了一个天雷阵,人家今日出门险些被劈成一块黑炭~”**撅着嘴,哀怨地瞥了她一眼,又恨恨地“啪”下一颗棋子。
“……”她不知道。
“你若再不说话,那我等会儿就去找惰跟婪他们联盟,毁了你给无相建造的宝贝观星台,你该知道,他这一次可得罪狠他们了~”**阴下神色,笑眯眯吐出一句话。
“你们为什么总是特别针对无相?”虞子婴一顿,淡淡道。
“还不是因为你的偏心,你总是偏帮他,我们就算被打得浑身是伤,你都从来不说一声,偏只要他挂一点彩,你就会发怒。”**拂袖,冷笑一声。
虞子婴蹙眉,事实求事道:“他不会武功。”还有,他们七人打群架时总是各打各的目标,十分公平,可到了无相这儿,便是群挑单,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可他却能比许多会武功的人还厉害。”**讽完,眼神在她身上勾了一圈,暗道——而且他还很会借势。
“……我累了。”
虞子婴扭了扭腰,放下棋子,也不下棋了,而**虽先前跟她针锋相对,但这一刻却动作温柔地她拉过身边来,让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身上,轻轻地替她揉了揉腰,一只手则轻点她额头,不察其它。
“又开始转移话题了,你越偏心,我们就越要针对他,你可得让他小心点了。”
“**……我不是偏心。”虞子婴正色道。
**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话。
“你们每一个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也是平等的。”
虞子婴躺在他腿上,仰着头,而他低着头,垂下一缕发丝,而她轻轻就着这根头发将他拉低,将唇印在他的唇角。
“你也是特别的。”
**笑了一声,偏移了一下位置,直接含住她的唇。
“我知道……只是总想让你哄哄我~”
说着,手慢慢移向她的腹部,声音徒然柔软得不可思议:“总怕你有了别人,将来或许有了孩子之后,便会忽略我,每次一想到你若对我冷淡了,便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所以……总想你多说说,我对你有多重要……”
虞子婴觉得耳朵都快被他甜腻的告白融化了,有些不自在的抓过他的手:“我……没有。”
这样平躺着应该摸不出什么吧……
“呵,没有就算了吗?你得多保证几遍,让我再听一遍~”**枕在她颈窝处撒娇道。
这时,站在门边的木尧即使低着头,还是将里面的声音尽收耳中,他努力保持平静的心态,但握紧的双拳分明已经泛白。
“他是谁?”**早就知道有人来了,但他任性惯了,从不在意别的目光,如今心情愉悦了,才狐疑地瞟向木尧,提起他的事来。
“木尧。”虞子婴简短地介绍一句,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推起他,站了起来。
“我一会儿要去巡器坊,午膳就不在这里吃了。”
**一听,顿时没好气地瞪着她:“不想我陪,那去找无相吧,瞧你那腰酸的~看来他昨夜很卖力啊。”
虞子婴懒得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仅平淡道:“我是去看看最新打造的那一批农具怎么样了,即将入冬了,你也该尽量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听她不是爽了他的约去勾搭别人,**又恢复了顺毛的状态,他凝视着她,甩了甩小手帕含情脉脉道:“那你早些回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总不会自己忘了吧?”
“我记着的。”虞子婴道。
“木尧,走吧。”虞子婴喊了一声,木尧低垂着头机械性地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因为脑袋太过混乱,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十分犀利与冰冷。
——
虞氏一族的兵器坊需要越过两个山头才到,虞子婴每走一个时辰便会休息一会儿,这令木尧感到有些奇怪,就在经过一条溪河时,虞子婴犹豫了一下,准备施展轻松时,却突然感觉下腹一坠,她心中咯噔一声后顿时有些手忙脚乱,所幸木尧就在她身后,他惊了一下,下意识跨前去,伸手从她背后一揽,圈住她娇小的身子。
在触碰到她身躯那一刻,幽雅的少女馨香与温暖躯体令他一阵心神恍惚,但因为担忧又很快恢复过来,他正想问她没事吧,可手正好捧在了她的肚子上方,相比她其它部位的纤匀大小,她的肚子明显……有些凸?
木尧怔了一下,神色便有了几分古怪的沉默。
联想起之前路上的事情,接下来一路,木尧眼神总是控制不住视线一直往虞子婴的肚子上看,因为虞子婴穿的衣袍腰部宽松,所以不太看得出来……
由于他的视线太过露骨,久而久之,虞子婴也有些受不了了。
“你在看什么?”她不耐问道。
木尧一愣,下意识回答:“你的肚子……”
“我肚子怎么了?”虞子婴问道。
“不、不没什么,我只是……”木尧犹疑不定。
虞子婴看他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将视线移向肚子后,又瞥了他一眼,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小桃。”
木尧瞪大眼睛,闻言心脏跳动如擂。
“这原本是他舅舅的名字,不过他死了。”虞子婴又瞥了他一眼,凉凉道。
木尧脸色透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想问,为什么要将她孩子的名字改成这个,难道这些年来……她一直记着他吗?
但他什么都不敢问,只是不断地念着……桃,桃,桃,以后,她会一直念起这个名字吧,就像她在喊他一样,这样的话一辈子她都会牢牢记着他吧。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木尧低下头,借以掩饰他泛红的眼眶。
“你……你怀孕的事,他、他们不知道?”
“今天晚上……我就会告诉他们的。”虞子婴闻言先是虚了一下,但接着又黑眸微亮,被阳光映照的秀丽脸颊透着一种水色柔光。
这么说……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了,木尧一时之间不知道改拿自己那颗又酸又甜的心怎么办。
木尧看得出来,现在的她过得十分平静幸福,有那么多爱她的人,亦有那么多她爱的人,现在终于又有了属于自己的血脉,她的人生是圆满的了。
看着她幸福,木尧觉得……他也是幸福的,这或许就是血脉相连的感应吧,他得不到的,只要她得到了,他依旧能够从中感到同样的幸福。
——
巡完兵器坊他们赶在入夜前回到了虞堡,刚到门口,便看到寂静的虞堡上空咻咻地一束束烟花冲天绽放。
花炮升腾五彩斑斓,整个虞氏部落的天空都沉浸在一片烟花绚丽当中。
木尧看了虞子婴一眼,她明显有些发愣,亦有些惊喜与感动,那撒落的斑斓光彩映在她仰望的雪白脸上,焕发出一种妖媚的漂亮。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她的生辰。
他一直记着的,却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光明正大地替她庆祝,令她欢喜。
虞堡的两扇朱褐色大门被打开,穿着喜庆服饰的虞氏族人们都人手捧着鲜花相迎,虞子婴看了一眼,基本上全体都出动了,她被人海花海涌送进了堡内。
堡内不同以往,被布置地极其喜庆,地上铺着厚厚的嵌金丝的红色地毯,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结着大红的绸花,木柱子旁边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映亮整个堡内,令天色还看不见一丝暗淡。
虞子婴看到贪婪、嫉妒、怒、贪食、惰他们全都按时赶了回来,与无相、**他们站在一起灯火阑珊处迎接她庆生,灯光下,烟花中,他们八人如神祇一般俊美而高贵,难得的是每一个人此时都褪却了一身的煞气跟冷漠,温柔而深情地看着她。
看着他们,她那冷清平静的脸终于慢慢柔和,嘴角弯弯。
她朝他们走过去,他们亦走过来围拢住她,每一张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然后虞子婴踮起脚在他们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顿时八人齐齐脸色一变,纷纷震惊又喜悦地盯着她的肚子,最后,八人齐齐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虞子婴,你怀着身子竟然敢瞒着我们跑那么远去算命!”
木尧没有靠近,他跟虞氏族人们站在一起,看着她跟那八人在一起快乐、无忧地生活着,他们宠着她、爱着她,将来还有她的孩子,他以为他会失落,还有感到难过嫉妒,然而,当他听到她在人群之中准确地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然后很自然地喊着他:“木尧,过来。”
然后,他便笑了。
他重拾残躯再次踏上寻找温暖的路,再次重复以往没有走完的路。
他会一直走,直至最后死亡的一天才是真正的完成任务。
子婴,我的皇妹啊,这一生能够这样陪着你,我便知足了。
哪怕你不知道我,哪怕你也不爱我……
我的轮回,你回眸一笑,来生,我依然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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