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晋王看西陵使者被拖了出去便松开了手,“臣一时情急,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说完便退开几步,躬身请罪。
群臣便都看向站在台阶上的萧允,他吐出一口气将佩刀还插入侍卫腰间的刀鞘中,“方才若不是晋王,孤这个当殿斩杀来使的名声传扬出去,怕是没人再敢来出使。久而久之,更是有碍于与诸国的邦交。这么个名声在史书上怕是都要留存。你及时站出来阻止,又何罪之有?归位吧。”
晋王这才退回自己的位置站好。
一时朝堂上尽是痛骂之声,蛮夷、粗鄙、胆大妄为之词不绝于耳。太子妃备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西陵王竟派人当殿索取,实在是大大了刺激到了文武百官的神经。
叶相抬手制止众人的唾骂,捻须道:“西陵贼子虽然粗鄙,但此举怕是还大有深意。除了破坏殿下与天朝的名声,依老臣看来,就是要激怒殿下与整个天朝的人。若是殿下恼怒之下,在京城插手前线镇西将军的全盘布置,怕是容易中了西陵人的算计。”
云尚书也道:“是,这跟两个人打架嘴里骂骂咧咧的骂娘和说一些占便宜的话激怒人一回事。殿下万勿中了西陵人算计。”
萧允依然怒不可遏的道:“难道让孤就这么唾面自干不成?是可忍孰不可忍!”说完起身拂袖而去。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小顺子出来传太子口令,点了晋王、渝王、蜀王以及叶相、六部尚书到政务堂议事。
待众人坐定,萧允看向晋王,“晋王有什么看法?”
晋王近来虽然被逼着来上朝,但通常都不发表什么意见。这会儿被点到名只得说道:“臣方才已经说了,在战场上砍了西陵纳真。砍不了他本人,也要砍掉他西陵这几十年屡屡侵边与今日出言羞辱太子妃的底气。”
云尚书道:“开战以来,双方互有胜负。臣认为此非一战之功,还须从长计议。”晋王的话是没错,可此时太子已经够气恼了,怎么可以火上添油?而且看他也气得不行的样子,似乎一点不比太子的感受来得轻。
户部尚书闻言瞅云尚书一言,自己一直在说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要求不要将国库太向军费倾斜。当时这位云尚书、太子的舅舅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这次是太气人了,非得狠狠收拾西陵人不可。
萧允道:“纳真此刻在北戎,意图求娶北戎公主为继后。礼部尚书,立即发国书给北戎王,要求他将其驱逐。想左右逢源,可没那么容易。”
叶相道:“殿下,万一此举将左右摇摆的北戎王推到西陵那边去了。咱们真的要三面作战啊!”
萧允道:“今冬暴雪成灾,不但是天朝北部,北戎更是如此。与其让他们受了灾又来侵边,或者是趁着咱们和西陵、东昌交战时趁火打劫索取巨额赈灾物资。不如先下手为强,狠狠收拾他们一把。”
渝王道:“可是三面作战,真的是压力不小。何况这三面都要受到今冬暴雪的危害啊。”渝王虽然主导编大类书,但蜀王这么个百事不管的主都被萧允强拉出来干活了,他肯定也不能躲进书斋。
蜀王道:“臣附议。但西陵纳真的确是不能不教训。他如今人在北戎,怎么都比不过他在西陵防卫森严。能不能从这方面入手寻找一个狠狠杀杀他威风的机会?当然,能杀了他本人就更好了。”
萧允沉吟一番道:“国书照发,这件事孤与天朝不能没有一个回应。北戎王要翻脸也不会为了西陵王翻这个脸。其他的事,容孤再想一想。都散了吧!”
叶相走到外头,停下脚步,众人也随之停下。就听他对蜀王道:“依臣看,王爷方才的话,太子是听进去了几分的。不如,王爷拿出个可行的方案,再来说服太子放弃此时和北戎开战的念头。”众多朝臣和宗室之前都是倾向晋王,倒是这个蜀王什么都不管不问的,太子似乎更信得过些。渝王倒也还行,但多多少少带了点书生意气。而且他很担心战火蔓延,砍掉他编书的费用,一向是个主和派,和太子不太投脾气。
蜀王道:“可是本王也就只能是说说而已,这要制定几乎啊什么的,本王从来没做过啊。”责任太重大了,他以前都是当富贵闲人的啊。
晋王道:“大家集思广益吧,也别都丢给老八了。”
渝王道:“那下衙后就到八弟府上商议一番。啧啧,这事儿是太打脸了,太子哪受得了啊?不,搁谁谁都受不了。可是,绝不能三面开战。那样搞不好南越也会想趁火打劫的。再加上今冬的雪灾……”
待众人出去,何山道:“殿下,您没有真要和北戎开战的意思吧?”
萧允道:“当然没有。就算此时文臣武将还有百姓都支持收拾西陵人出一口恶气,但和北戎开战会不得官心、民心。而且战事旷日持久,孤这个太子的位置怕是都不会稳。”
“那殿下方才怎么那么讲?”
“第一,必须给北戎王施加足够的压力;第二,回头此事传开,纳真身在北戎也会随之传开。而且他是去求娶北戎公主的。真让他娶到手了以后就是个长久的麻烦。这也是必须给予的强硬答复;第三,孤想看看晋王会有什么反应。”
萧允说完起身出去院子里打练武的木桩,他此时心头的火真的是被点着了。要是召侍卫陪练,怕是八成要打死打伤几个。
球球在紫檀精舍,到了平常萧允过来看他们的点还不见人,便想走到门口观望。他们此时已经能走得稳当多了。
顾琇和长乐赶紧将人拦住,“球球,外头好冷的。等一会儿姐夫就来看你们了。小姨打发人去看看他怎么还没回来,好不?”一边说着一边打发人去。
这会儿皇帝自然也得到消息了。当然,这事儿他不会是非不分也怪到顾琰头上。这件事她分明是被身份连累的。
皇帝也气得够呛,“堂堂天朝上国,竟被西陵如此羞辱!真当天朝无人了么?”过去几十人,他是不得已才隐忍积蓄力量。竟被当做了软弱可欺不成?
何皇后赶紧轻抚他的起伏不定的胸膛,“皇上莫急,允儿会处理好的。还有老三他们几个呢,听说今天要不是老三冲出去把允儿抱住,就真的要发生当殿斩使的事儿了。人言可畏,杀这么一个人于西陵无害,对我天朝却是危害极大。”想想当时的情形,真是够险的。旁人是来不及,叶相虽然离得近,却是年老体衰,不可能抱得住萧允。就是渝王、蜀王这两个也是练武的时候不够投入,武力值不够。要不是晋王在殿上,就真的要发生血溅金銮殿的一幕了。
皇帝想到晋王的反应,点点头,“希望这是个契机吧。听说老九媳妇在外头生病了?”
何皇后点头,“臣妾听说是的。她这段时日一直奔走各城忙碌着,又骤然得知舅父阵亡的消息。就是铁打的怕是也守不住。倒是团子那个小家伙争气,他一路都好好儿的。想来也是当娘的照顾得周全。”
刘方从外头进来,皇帝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方才遇上顾姑娘打发去看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看球球。奴才把人叫了回来,又向她解释了两句让她安抚好两位小公子。”
皇后皱皱眉头,“琰儿病倒在半道,如果她坚持要把北境都走完,怕是要错过球球的周岁生辰。而且今日之日想必很快会传到她耳朵里。允儿咽不下这口气,她又何尝咽得下?听说之前西陵王还派人潜入向掳走她们母子呢。她如今离边境也只有两三百里,不会按捺不住发生什么冲突吧?”
皇帝道:“很有可能。她可不是能用常理来判断,等着男人给自己出气的女人。而且她那舅父也也是死在西陵人手中么。这新仇旧恨的,她肯定不会干等着。”
如今要出气,最好也就是趁着纳真不在西陵才好下手。要是等到他蹿回了自己的国家,就更难下手了。老九媳妇离得近,可能是最先会出手的人。镇北将军估计也不会拦着她。但她手里如今掌控的就有五百禁军、五百卫所兵,两百镇北军士兵。她被纳真如此羞辱,要做什么也是合乎情理的。倒是比允儿这里长途安排来得好。
萧允此时气恼的就是纳真能将权力全集中在手中,说离开就离开。而他自己却是被绑在京城不能稍离。他离开了,去西陵亲征,难道让晋王代他掌管国事么?蜀王他倒是信得过,但是这位富贵闲人的八哥,虽然近来在帮着处理一些事务。从来没有展现过掌控全局的能力。就是有也会很生疏,肯定玩不过晋王的。
而且晋王到底有没有暗中和纳真勾结,如今也还不能下定论。虽然今天的事儿看起来不像,但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不少分歧的。据此就说他们没有勾结,证据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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