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紫檀精舍接球球,顾琰敏锐地感觉到何皇后打量自己的目光中若有所思。不过,这儿发生了什么不是她可以打听以及打听得到的。她要是打听老爷子这儿的事儿,还不得被人怀疑居心不良啊。而且东宫都可以瞒下她让团子去看老鹰扑食的事儿,紫檀精舍的事她也是打听不出来的。至于两个只会发点单音词的小‘人证’那儿,那必定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团子在的话,倒是可以问出个七七八八来。当然,当着团子帝后也就会有顾忌得多了。
但是,何皇后的细微转变顾琰记下了。能令她发生转变的自然只有皇帝。他之前在阿允那里透了底,想来在何皇后面前也是有所表现了。合着这是到了快图穷匕见的时刻了啊!这以后她面对何皇后也得多长个心眼了。唉,这样的日子真够累的。好在东宫如今还是一片净土。
球球玩儿一阵睡着了,皇帝把他们放在了榻上。小肚肚上盖着薄毯省得着凉。看到欢欣雀跃走进来的团子便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团子落地的脚步便轻微了许多。在顾琰的反复洗脑下,虽然一开始不情愿当这个大哥,但如今爱护弟弟还是成了一种本能。跟在他身后的承曦就更是一下子将说话的声音都掐断了。之前几个月顾琰和团子不在,萧允依然日日忙碌。就只有承曦和球球日日作伴,感情也是相当的深厚。
顾琰放低声音道:“父皇、母后,那儿臣先带他们兄妹回去。”
皇帝点点头,顾琰便带着儿女退了出去。
团子在师爷院子里就听到承曦管顾琰叫‘娘’了。承曦的来历他隐隐约约记得。不过承曦在东宫日久,又比球球乖巧听话,他也是很接受的。顾琰已经遣人去知会萧允了,省得回头承曦叫爹他表现太过诧异。而且跟皇族长说过继的事儿,自然也是要他去开口的。估计这会儿承曦的玉碟已经改好了。上头会记着她由晋王府庶女过继到太子妃名下成为嫡女。
之前的痕迹无需也不可能抹得掉。先不说年纪对不上,早就公开的身世也不可能改变。至于萧允能成为秦王,拥有一份毫无纰漏的玉碟记录,那是因为一开始老爷子就是两手准备。从他出生起就是记录在案的。后世子孙和不知情者是不可能从上头看出什么来的。
中午萧允回来用午饭,顾琰挑眉,“看来今天不是特别忙啊。”说完也就反应了过来,之前不是忙得饭都顾不上回来吃,是因为那件事给他的冲击也挺大,一时没能完全接受,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所以才有了十来日的早出晚归,话都说不上一句。以及团子兄妹四人轮着去政务堂送饭的经历。
萧允讪讪一笑,被承曦喊着‘爹’拉着在首位坐下。他摸了下承曦的小包包头,凤眼明亮含笑应了一声。他也很喜欢承曦,如今三个儿子,有一个小姑娘调剂一下自然是好的。之前皇族长被叫来告知此事,问了一句要不要等晋王回来再办此事。当时萧允冷笑了一下,晋王府差点害他失去妻子和两个小儿子,用一个承曦赔偿,已经是很便宜他们了。
团子也叫了一声爹,然后在他自己的圈椅上坐下,承曦坐他下首。
“球球呢?”俩小儿子在奶水之外能吃一点点辅食,也是每顿都要列席的。萧允举目四顾发现他们不在便问道。
“在父皇那边。”顾琰一边说一边示意乳母给团子夹青菜,给承曦多夹肉。他们兄妹俩吃饭很是互补,一个就爱吃肉,一个偏好吃菜,都有偏食的毛病。他俩吃同样的辅食,每顿都能把菜吃得干干净净。可是怎么分配却是得盯着。
吃过午饭,略坐坐便打发那兄妹俩回去午睡。
顾琰问萧允:“你能小憩一会儿么?”
萧允点点头,褪了外衣在床外侧倚柱子靠着。
顾琰翻身朝外趴在他腿上,“我觉得母后今天看我的样子若有所思的。你说是不是她也知道什么了?”
萧允的手抚在她背上,“她本来就不是简单角色,之前大概只是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
“那,老爷子会把遗诏交给她保管么?”
“不会。她是趋利避害的主,真要交给她,肯定会到我手上。”
“那刘方?”
萧允摇头,“刘方是够忠诚,但要逼我就范,他分量不够。肯定还得有一个够分量的人。”
“皇族长?”
“也许吧。也或许是别的德高望重之人。朝廷也是藏龙卧虎啊。不过这些人都是爪牙,关键还是老头子。”
顾琰把玩着萧允的衣带,“那你想了那么些天,想好怎么办了么?”
萧允苦笑一下,却是坚定的道:“先来软的试试吧。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的。哪怕真的只能改名换姓。”
“我不想那样。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不见天日的活着?”就连宸妃都不愿意,她更加的不愿意。她翻身躺平,“嗯,睡吧。”
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日是今年的春闱。如今进到三月上旬,阅卷工作也陆陆续续的完成。主考、副主考都是当世大儒,经他们的手为国选材。有争议的才会闹到太子这里。不过今年是萧允第一年接手此事,而且选出来的人才将来都是为他所用,为朝廷输入新鲜血液,所以他对这件事格外上心。今天上午把前三的策论试卷看过,下午又看了后面七人的。
正在翻看时,何山进来禀道:“殿下,晋王致祭东昌王已经踏上归程。不过,他刚入洛阳,便病倒了。”
萧允放下手中书卷,“什么病?”
“说是风寒。”
萧允‘嗯’了一声,“继续关注。”风寒是小毛病,但如果不保养好,可能转为伤寒,或者并发许多病症。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毛病。
没在东昌水土不服,也没有在镇东军的辖区病倒。偏生一入洛阳才病倒。洛阳如今的府尹是琰儿在大乱后让人举荐的,是个做事的人。合着那是老三的人啊!还真是没看出来。当初封锁了洛阳的一应消息外泄,这个人大概也知道送不出消息便没有动作。反而积极帮着恢复秩序,最后毫无疑问的上位。看来自己之前一番肃清晋王党的作为,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不单单是老三赶在洛阳之乱后隐藏下来的那些人,还有一些是根本就不曾露过头的。
而且洛阳离他的封地也的确是很近,不到三百里。如今虽然皇子不就封,都在京城。但是封地还是有所经营的。他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因病滞留,不回京了?
不过,他这么一搞,自己还真是就不好动晋王府上上下下了。可是,他又能拖多久?老爷子如果要大行,他身为人子还能不回来?或者不是拖,他还想做什么?
顾琰对这个消息很是愕然,“不回来了?会不会真的就是病倒了?”
“他又不是文弱书生,风寒多大个事儿啊?”
“可是王府主母缠绵病榻,两个侧妃协同大郡主管理中馈。所谓的‘嫡子’病弱,两个庶子已十岁左右,并且早已开始习文修武,世子之位未定。他就丢开手不管了?”
“一个世子之位而已,说得不好听了,他将来重新聘一正妃再生一个嫡子就是。他今年也才三十出头呢。至于中馈,女人家才看重呢。而且,也不至于就府中大乱了。”
顾琰还是觉得蹊跷,“要造反也得有兵马才成。如今兵权不是尽归你手么?”
“我没说他要造反。他可不想这么青史留名。他要是下得了这样得狠心,之前又不是没有机会。我没封秦王之前,老大落马之后,多好的时机。逼宫自立,这会儿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顾琰扯扯嘴角,“你这么说是不是也太小看老爷子了?你也说了,他如今对你都还留着一手呢。”
萧允抿唇道:“罢了,没发生的事就不去揣测了。你说,如果我现在出事了,这位置能落到团子头上么?”
“你别胡说。”
萧允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应该能,只要老头子追封我娘为后,那团子就是嫡长孙,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但是他才三岁,老头子又时日无多了,肯定需要一位摄政王。”到时候琰儿就是太后,摄政王和太后……那他岂不是一切都为人做嫁衣裳了?
顾琰有些无语,难道所谓的帝王多疑就是脑洞开的比寻常人大?晋王病倒的消息传来,他就能想到这么多。如今不是在愁老爷子要杀她的事儿么,怎么晋王一病倒,就歪楼歪到这儿了?不过,如果按阿允这么分析的,他要是出事,自己反倒能够平安了。那种情况下,老爷子必须留着她给团子保驾护航。
“阿允,我觉得你对晋王的感情比对我深。晋王有什么事儿你就方方面面有的没的都能想到。可是我呢,你就一叶障目灯下黑!”
萧允张口结舌,半天才道:“琰儿,你、你这不胡搅蛮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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