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时辰过去,外面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廊上放风的绿蒻惊喜地大叫道:“少爷,你终于把郎中请来了!”
“清姿如何了?”夏鲁奇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清姿在房内听见,马上躺下去,拉上被褥,抱着头蜷起身子,发出1声声痛苦的呻吟。
“清姿!”夏鲁奇急得1个箭步冲到了床边,轻轻摁住不住抱着头打滚的妹妹,惊慌失措地大喊,“郎中你快给她看看!”
靳郎中额头也渗出了汗,急急忙忙放下药箱,坐到床边给他摆好的圆凳上。
夏鲁奇急得脸都青了,俯身搂住打滚抽搐1声声喊痛的妹妹,用力按住她那雪藕般玉白纤细的胳膊,把她的手腕伸给郎中。
郎中见她痛成这样,也有些慌乱,整个注意力都放在清姿身上,3指刚搭上她的腕脉,眼角有个身影突然扑来,接着就是1阵“叮叮哐哐”的杂乱响声。
郎中的药箱被绿蒻拧在手里,整个翻了个儿,药箱里的针盒、银针、艾条、药瓶全部被绿蒻抖了出来,其中还滚着数十个金锭,幽幽烛影下,那些金子在1堆杂物里闪着耀眼的金光。
郎中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1幕。
就在这时,夏谨言和齐夫人在丫鬟搀扶下走了进来。
齐夫人见状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惊恐地朝荷香掠了1眼。
“哟,靳郎中,你哪来这么多金锭?!”绿蒻声音脆生生的,直直盯着靳郎中,又朝走进来的夏谨言夫妇屈膝1礼,“老爷夫人来了?刚才奴婢不慎撞翻了靳郎中的药箱,里面滚出许多金锭,1个江湖郎中,哪来这么多金子?莫不是偷了咱们家的?老爷,大夫人那里有账本,你们赶紧核对核对,看看是否少了金锭?”
齐夫人已经慢慢镇定下来,扫1眼靳郎中和滚落1地的金锭,故作镇静地说道:“我每日都点数咱们家带出来的那几箱金银。这些金锭肯定不是咱们家的,谁知道靳郎中从何处得来金子,咱们管这闲事作甚?”
清姿猛地坐起来,披散的秀发从脸颊两边倾泻,漆黑的发色衬得玉白的脸如冰般冷冽,双眸却如血般通红,狠狠盯视齐夫人,道:“母亲为何撒谎?刚才我问过竹溪,她说母亲进入陕州城以来,因为忙着安顿,还不曾点数咱们家的钱箱。”
齐夫人脸颊横肉微微抽动,1时间无言以对。
荷香眼珠1转,尖声尖气地嚷道:“小姐,你休要血口喷人,夫人何曾撒谎!今早上是我陪大夫人点数钱箱,竹溪那个死蹄子跑去茅房蹲了半个时辰,她如何知道咱们点数钱箱之事?”
“我何曾在茅房待过那么久?再则,你和夫人点数钱箱,为何背着我?”竹溪扬起眉毛,理直气壮地争辩道。
夏府1向是由齐夫人和两个1等大丫鬟荷香、竹溪1起管账,荷香居然说她和齐夫人背着竹溪点数钱箱,这本身就不合夏府1贯的规矩。
齐夫人狠狠瞪了荷香1眼,恨她欲盖弥彰,又偷眼去看夏谨言,眼底滑过1丝慌乱。
清姿锋利的眼风扫过她,将脸转向夏谨言,“爹,要不你跟母亲1起去核对1下账目,看看咱们家是不是少了金锭?这么多金锭,可不是1笔小数目!靳郎中这半日了仍说不出金锭从何而来,若果然是偷咱们家的,岂能饶过他!”
清姿这1番话说完,荷香脸色煞白地看向齐夫人,齐夫人勉强维持着镇定,嘴唇却在不自觉地颤抖。
清姿清晰地看见了两人的神情,心中的恨意顿时如烈火熊熊燃起:就是她!就是她收买靳郎中害死了我娘亲!我绝对没猜错!
恨到极处,清姿反而笑了起来,凄艳的笑容宛如罂粟花1般绽放,泪水1滴滴地顺着她的笑颜滑落:“怎么?母亲有何为难之处?莫不是你把咱们家的钱用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如收买靳郎中害死某个你嫉妒的人,怕被爹爹发现吗?”
夏鲁奇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盯着清姿,脑子里像有千万个炸雷经过,轰轰隆隆地1阵乱响……
“你说什么——”齐夫人的声音尖利犹如撕碎的裂帛,细小的眼睛刹那间睁得又圆又大,眼眶都快崩裂,“清姿,你认为是我收买靳郎中害死了你娘?笑话!你娘不过是你爹从阉人那里买来的小妾,生的又是女儿,对我毫无威胁,我何必害她?我有何必要为了1只蝼蚁,做下伤天害理之事?!”
清姿死死地瞪着她,1字字缓慢而清晰地吐出:“若你真是清白的,就让爹爹和我,跟你1起拿着账本,核对咱们家的钱箱,看看是否少了金锭!你敢不敢?!”
1直呆立在原地发抖的靳郎中,突然大声喊道:“这……这些金锭……是举城迁徙之时,小的趁乱从惠济堂偷的!”
清姿双眸如染血的剑锋般刺向靳郎中:“我曾问你平素都在何处行医,你说你1向在京畿周围的乡野行医,当时我哥、我爹可都听见了!既如此,你又是怎样混进长安城中有名的医馆惠济堂的?”
“我、我有时,会、会去惠济堂买药材……”靳郎中连忙答道,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那日我、我又去惠、惠济堂采购药材,正遇上梁、梁军在驱赶惠、惠济堂搬迁……我、我趁乱、偷了这些金子……”
清姿发出1声切齿痛恨的冷笑,手指着靳郎中,看向夏谨言,双目血红如火焰灼灼:“爹,我不信!往常他给娘亲施针灸,每次娘亲都安然躺着,可是昨晚他下针时,娘亲突然抽搐,极其痛苦!后来你走了,他又施了1轮针灸,娘亲竟然大口地吐血,而且吐出了黑血,然后就断气了!”
“小姐,死生有命啊!”靳郎中嘶声大喊,“2夫人的病本就不易根治,容易反复!下针时她抽搐是因痰热壅肺,我以针刺她谭中穴,阻止肺气上逆,自然会……”
“我在跟我爹说话!你给我闭嘴!”清姿操起花卉如意云纹青瓷脉枕就向郎中扔去,“砰”1声刺耳脆响,脉枕在青砖石地面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