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1哆嗦,抬目看着刘太妃,突然起身1撩长袍,扑通跪下:“母妃,我替清妹求情,求你看在我的份上饶过她吧!”
刘太妃神色1冷:“正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不能饶过她!若饶了她,助长此风,只怕日后王爷的后院妻妾争宠,加害子嗣的祸乱将会层出不穷!”
“清妹不是故意要害我的子嗣,她是无心的!”李存勖痛心疾首地喊道。
刘太妃毫不退让:“就算夏氏是无心之失,但被她批打的伊氏,被伊氏撞倒的婢女,她们更是无心之失,却已经被杖责严惩,现在却要饶过比她们罪责更重的夏氏。如此处事不公,日后王爷又如何服众?王爷的后院若从此不宁,宏图霸业又从何谈起?”
李存勖垂着头,眼睛却朝上翻起1抹带着杀机的恨意,手不知不觉在袖中攥成了拳头。
他1直在暗中调查刘太妃亲信将领的贪腐罪证。
原本是想1旦查出端倪,便可以顺藤摸瓜将刘太妃1系的将领铲除。
到时候再用自己的亲卫营兵马,替代刘太妃的王府亲兵,然后将刘太妃驱逐到雁门去给父王守墓。
但现在,对刘太妃1系将领的调查仍未有突破,而这次兵败,折了刚建立的亲卫营大部分兵马,重建需要时日。
目前还不能和这个恶毒的老女人翻脸,他知道这老女人的手段,她都敢把父王最心爱的女人送给宦官,父王却拿她毫无办法……
李存勖强忍心头翻涌的怒恨,用压抑隐忍的低沉声音问:“母妃说怎么罚?”
刘太妃好整以暇地回答:“对夏氏的惩处,不能比那个直接撞倒白氏的婢女轻。”
“母妃是说打5十大板吗?”
“至少5十。”刘太妃眼神冷酷。
李存勖看了清妹1眼,她跪坐在地上,鬓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脸,纤秀的身子看上去清瘦了不少,娇弱得好似1阵风就能吹倒。
清妹原本是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则十分丰满的。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她起伏有致的美丽玉体。
“不行。”李存勖抬目坚定地望着刘太妃,“清妹的身子受不了杖责,不能打她。”
刘太妃深吸了1口气,森冷地盯着李存勖。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曾因利益而紧紧捆绑的母子,就这样冰冷地对视着,暗中较着劲。
“那王爷说怎么处置?总不能饶过她吧?”末了,刘太妃以退为进地问道。
“送她回她父兄那里吧。”李存勖佯装淡漠地说道。
刹那间,仿佛1个冰冷的浪头迎面打来,清姿呼吸都快停滞了,爬过去朝李存勖磕头,声嘶力竭地哭喊:“亚子哥哥,我错了,不要赶我走!打我板子吧,不要赶我走!”
李存勖的心脏几乎被她的哭声撕成了碎片,他张了张嘴,刘太妃却已掩饰不住欣喜的语气:“这等恃宠而骄、祸害王爷子嗣的妖女,就该休了她!我本也有此意,只是怕王爷不舍,不敢擅作主张!”
“不——”清姿撕心裂肺地哭喊,又扑到刘太妃脚下,涕泪横流地不住磕头,声声泣血,“太妃我错了,罚我在王府做奴婢吧,别赶我走!我跟你们1样痛恨朱贼,我对父兄投靠朱贼早就不满,所以才会千里迢迢跑来河东!别让我去父兄那里……”
刘太妃低头冷冷地望着她,眼底如毒蛇吐信般窜动着得逞的快意,厉声道:“夏氏,你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将你逐出王府已是咱们宽大为怀了,你还有什么脸再求宽恕?!”
刘太妃示意两个嬷嬷上来将清姿拖下去:“先押回库房吧!”
清姿绝望地瘫软下去,放弃了哭喊挣扎,嘤嘤哀泣着,任由两个嬷嬷将她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
她被拖下去之前,透过凌乱披散的发丝,最后看了李存勖1眼,那双溢满泪水的美丽杏眼,让李存勖想起破碎的宝石,被他亲手摔碎的宝石……
他心痛得就像心脏被挖了出来,整个胸口都充斥着剧烈的疼痛,不由踉跄着倒入了椅子里,用双手掩住了面孔,身子微微战栗。
刘太妃默默看着他,叹了1口气,说道:“你若舍不得赶她走,又舍不得打她板子,不如就罚她去王府浆洗院做粗活,如何……”
李存勖仍仰面倒在椅子里,双手捂着脸,许久不说话。
刘太妃见他这样,忽然语气就软了下来:“亚子,你莫怪母妃,母妃也是为了你,为了先王的基业。子嗣是天大的事,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害死你的子嗣,岂能轻饶?”
李存勖终于将手放了下来,露出1张泪水纵横的俊美面庞,哽咽道:“不,不能罚她去浆洗院,莫要折辱了她。她是对河东有功的人,她外祖父和母亲也对父王的霸业功不可没。她父亲虽然投靠朱贼,但到底也是父王故友,她兄长也曾与我意气相投,结为挚友……”
“那就送她回父兄那里吧。”刘太妃说道,“我派亲兵护送她到潞州嗣昭处,再让嗣昭把她送到泽州,泽州守将是梁国的牛存节。她父兄现在都是梁国臣僚,嗣昭只需将她送到泽州城下,牛存节自会将她送还父兄处。”
李存勖点点头,喉间仍不住地哽咽着,他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回到书斋,他让亲兵去将侍卫队长朱守殷叫来。
他坐在向南的两扇镂空的花窗下等候,呆呆望着窗外枫树掩映下的1池碧水。
火红的枫叶层层叠叠交织,红影缝隙间露出碧绿清莹的粼粼波光,格外清幽明丽。
忽然间,他想到了清妹的那首诗“早知君心如流水,此生何必又相逢……”
“清妹,你暂且到嗣昭那里住着,等我把老妖婆的亲卫们全都抓起来,将老妖婆逐回老家,就接你回来……”
李存勖让亲兵磨墨,铺开纸写了1封信,刚用火漆封上,门外有人禀报:“朱守殷到了。”
1个相貌瘦削,淡眉细目,鬓边飘着1绺白发的青年,笑微微地走了进来。
朱守殷原是李存勖的贴身小厮,从小陪他习文练武,伴着李存勖长大。
李存勖继承王位后,便将他提拔为侍卫队的队长。
“王爷有何吩咐?”朱守殷笑着施了1礼,鬓边的白发跟着拂拂飘动。
他这绺白发很奇异,从小就有,剪了还会长出来,满头青丝间,就只有鬓边才有这几根白发。
李存勖每次看见他,都喜欢拿手揪他那1绺白发,但今天显然没了这个兴致,而是严肃郑重地叮嘱:“母妃要把清妹逐出王府,送到嗣昭那里。你带6个亲兵跟在他们后面,尽可能莫让他们发现,到潞州之后,再将我这封信交给嗣昭。”
朱守殷接过信小心地揣进衣襟里,细长的小眼睛都笑弯了:“王爷放心,会儿(朱守殷小字)必定不负所托!”
朱守殷正要告退,李存勖又叫住了他,解下腰间羊脂白玉镂雕3龙环形佩,递给朱守殷:“拿着这个,母妃的亲兵若路上怠慢清妹,你们就不必跟到潞州了,路上就把清妹抢了回来!”
朱守殷双手接过玉佩,笑嘻嘻道:“王爷放心,谁敢怠慢了王爷最宝贝的夏夫人,我朱会儿跟他拼命!”
李存勖用力扯了扯朱守殷鬓边那撮白毛:“少油腔滑调,清妹若有闪失,你这条命都不够偿!”
“哎哟,王爷轻些儿!会儿谨遵王爷钧命,绝不敢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