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率领大军拔营起寨,往梁国都城汴梁方向急行军。
梁国大将贺瑰听说李存勖要去突袭国都,忙带着大军在后面急追。
1个寒冬傍晚,李存勖的大军到达胡柳陂,斥候来报,贺瑰大军距此只有6十里了。
李存勖命人在胡柳陂的1座土山上安营扎寨。
土山不大,李存勖的十万大军只有中军能够在山上扎营,其余军队在山下,围绕着土山安下数座大营。
第2日,曙色初露,寒霜遍地,李存勖闻听斥候禀报,梁军已至。
他来不及梳洗,策马冲出中军大营,驻马立在土山最高处。
远处大片尘埃翻滚,好似沙山瀚海漫涌而来。
接着,整座土山开始震动,碎石土块沿着山坡簌簌滚落,大地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有1只巨大的鼓槌正敲击在1面巨鼓上。
从遮天蔽日的尘埃里,渐渐涌出了铁甲的潮水,千军万马的铠甲兜鍪,森林般密密麻麻的刀枪剑戟,在冬日惨白的晨曦下,反射出大片耀眼的寒光,令人魂为之夺。
李存勖拽着缰绳,立马高坡,望着这震撼人心的场面,他来不及束髻的长发,在猎猎寒风中,如同黑色的匹缎般飘扬。
几位主要的大将,都从山下营地策马上坡,围聚到李存勖身后,1起观望山下的敌军阵势。
周德威1向刚直疏放,也不等晋王问他,就大声说道:“敌军倍道而来,疲敝不堪,我方营栅已固,守备有余。此去汴梁甚近,敌军顾念其家属,无不奋勇争先。
王爷应该暂且按兵不动,末将请以小股轻骑骚扰敌军,使之不得休息,也无法安营扎寨。到了傍晚,敌军营寨未立,饥饿疲惫,此时王爷再以大军压上,可1举灭之!”
李存勖墨画般的剑眉1蹙,不耐烦道:“之前在麻家渡,我多次挑战,敌军也不出营应战。如今好不容易把敌军诱出来,此时不往杀敌,更待何时?!阳5你老了,竟然如此怯战!”
周德威还要再劝,李存勖这急性子哪里受得了,当下理都不理周德威,自顾自开始调兵遣将。
周德威领了军令驰马下山坡时,对李嗣源道:“只怕这次要遭遇大败了!王爷如今只听信他自己提拔的亲信(暗指郭崇韬),不信任咱们这些先王旧臣……”
李嗣源1边打马奔下山坡,1边安抚道:“你的战略虽稳妥,只是咱们王爷是急性子,他如何等得!咱们尽力而为,其余看天意吧!”
李嗣源和周德威各朝自己所部的营地飞马而去。
就在远道而来的梁军摆开阵势时,1队队晋军也从1座座打开的营门奔驰而出,面朝梁军开始列阵。
战马咆哮,大地震动,方圆几十里的上空烟尘蔽日。
等滚滚的尘土逐渐落定,只见梁晋双方都摆好了阵势。
巨大的军阵扯天连地,绵延数十里,无数旌旗随风招展,如同翻滚的云海。
晋军这边,中军由晋王李存勖亲自率领。
左翼是周德威率领的藩汉军和幽州军——周德威是幽州节度使。
右翼是李嗣源率领的横冲都、左射都和安国军——李嗣源此时是安国节度使。
“敌人中军都已经下马变成步兵,由主帅贺瑰率领,本王准备亲率大军前往冲击敌人的中军。
“敌军的精锐骑兵都在左翼,由梁军第1猛将——铁枪王彦章率领,这部分敌军,本王交给大太保!
“敌军右翼也下马变成步兵了,这部分步兵由藩汉军总管(周德威)的左翼牵制,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支援中军!”
李存勖布置完战略,传令兵们如同放飞的鸟群,策马沿着横亘数里的军阵飞奔,将晋王的命令带到巨大阵列的每个角落。
李嗣源和李从珂父子,听说晋王把名将王彦章率领的精锐,交给他俩应对,双目都燃起了熊熊烈焰,满面慷慨激昂之色。
但,梁军主帅贺瑰布置的战略,则完全出乎李存勖的意料。
而战场上最大的变数就出现在此处!
贺瑰对梁军第1猛将王彦章传令道:“你的左翼面对的是晋军第1名将李嗣源!你避开李嗣源的锋芒,悄悄从他右边绕到晋军后方,前往袭击他们在土山上的大本营!那里有他们的辎重粮草、还有李亚子的心腹文臣们!将他们1窝端掉!”
高亢而嘹亮的冲锋号角声呜呜响起,震彻天地。
李存勖1马当先,猛地提起缰绳,在高昂的马身上,银枪往前1挥,声嘶力竭地怒吼:“银枪军勇士们,随我杀——”
“杀——”
“杀——”
手中缰绳1松,高大白马带着银盔银甲的李存勖,如1道炫目的银色闪电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空气中突然响起令人胆寒的厉啸声。
双方射出的箭雨犹如两块急速移动的黑云,在空中交错而过,互相向对方铺天盖地倾泻。
李存勖和他率领的银枪军,1面挥舞银枪拨挡箭雨,1面高速地打马冲锋。
数千银枪银甲的亲军,整整齐齐紧跟晋王,几千杆银枪在阳光下挥舞,几千个身穿银色明光甲的士兵怒吼着冲锋。
如同太阳散发出的万道耀眼光芒,从密集的箭矢组成的乌云中迸射开来,勇往无前地朝梁军阵地冲锋。
就在李存勖率领的中军开始冲锋时。
李嗣源率领的右翼也在隆隆战鼓声中,开始向梁军左翼冲杀。
李嗣源右边是李从珂率领的横冲都,左边是石敬瑭率领的左射都,后面是安国军,排列成1个巨大的锥形。
李嗣源本人充当锥子的尖头,手中大刀舞得如同轮转,1马当先冲入了敌阵之中。
马蹄起落间,李嗣源砍翻1骑又1骑,耳朵里灌满敌人临死前的哀嚎,眼前是飞溅的鲜血、敌人痛苦扭曲的面孔、不断倒下的人群和马匹……
然而,他的眼睛始终锁定王彦章的大旗。
今天,他终于可以与梁军第1猛将王铁枪交手!
可是,当他满脸满身浴血,手中兵器从大刀换成长槊又换成长枪,终于杀到王铁枪的大旗下时,突然发现不对劲。
李嗣源敏捷闪过对面敌人刺过来的长矛,在两马交错时,1把抓住对方衣襟,将人提到自己马背,用枪尖指着敌人咽喉,厉声暴吼:“王铁枪去哪了!”
这名梁军头盔下的面容十分年轻,脸上的胡须像1层细细绒毛,然而他却毫无惧色,勇敢地放声大笑。
李嗣源怒目圆睁,毫不留情地将枪尖狠狠捅进这年轻敌军的咽喉,在他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声中,李嗣源转动枪尖,用力捅得更深——1时半会死不了他会更痛苦。
直到敌人的惨嚎声戛然而止,李嗣源才将尸体抛下马背。
他心中涌满了极为不祥的预感,抹了1把溅到眼睛里的鲜血,踩在马镫上翘首朝已方阵地张望——
1片濛濛红雾中,整个战场仿佛巨大的血肉漩涡,烟尘滚滚,杀声震天,到处是捉对厮杀的战团,不断有鲜血伴着断臂残肢凌空飙射。
就在这时,李嗣源突然看见后方土山上的晋军大旗,正在1面接1面地倒下!
李嗣源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不好,王彦章攻下了我军大本营,那里有我军的辎重粮草,还有王爷麾下第1谋士郭崇韬、掌书记王缄、以及王爷最宠爱的伶人周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