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走上前,凑到床边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薛彩娥吓成这样。
被褥凌乱地掀开着,床单上竟赫然蜷着1只血肉模糊的死老鼠!
看样子已经死了1段时间了,而非薛彩娥打死的。
清姿低低惊呼1声,连退两步,接着,便落入1副强壮坚实的怀抱——李嗣源拥住了她,轻拍她微微颤抖的玉背。
他没有去安抚新纳的小妾,而是当着众多下人,将清姿揽入了怀抱。
然后,他威严扫视在场众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死老鼠怎么会出现在薛娘子床上?”
下人们纷纷跪下,1个个战战兢兢。
清姿伏在夫君怀里,心中欣慰的同时,又生出了几分怜悯——她从嗣源臂弯间看见薛彩娥依然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长发披散,眼里盛满恐惧,娟秀的脸庞惨白如纸。
显然,夫君没有把这个薛彩娥放在心上。
薛彩娥身为已经覆亡的梁朝的后妃,家族也已经在梁国被灭时跟着倾覆。
1边是孤苦无依的亡国女俘,1边是为嗣源生了两个儿子、兄长如今是1方封疆大吏的自己。
男人心中的天平会倾向于谁,这是显而易见的。
李嗣源盘问了薛彩娥房中的下人,没问出什么端倪,只得作罢。
命人将床上清理干净,又安慰了薛彩娥几句。
薛彩娥仍跪坐在地上,双目失神,脸色惨白。
嗣源见状,也只是皱了皱浓眉,叮嘱薛彩娥的侍女好生伺候,便揽着清姿走了出去。
走出薛彩娥的院子,经过从荣住的房间时,李嗣源叫过1个亲兵,让他去看看从荣在做什么。
亲兵回报:“荣少爷正睡得熟。”
李嗣源点点头,揽着清姿回房。
窗下的鹤嘴铜香炉仍在吐着袅袅香烟,满室氤氲。
烛光点点,映得天水碧锦帐上的云水纹,烟雨朦胧。
清姿站在床边,刚解开锦缎披风,嗣源便从后面抱住她,细碎炽热的吻沿着柔滑娇嫩的耳垂、脸颊、后颈蔓延。
刚才被打断的情事,重新以燎原之势恣意燃烧。
夜风吹得锦帐飘来荡去,火热而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雨收云散,她慵懒地伏在他坚实的怀抱,纤纤玉指爱恋地抚过他薄薄胸肌上的刀疤箭伤:“你怀疑那只死老鼠跟阿荣有关?”
“还用问?不是阿荣是谁?”嗣源结实的臂膀拥着她,大手伸进她丝缎般柔滑的长发间轻梳着。
“虽然此事的确像是阿荣做的,但是无凭无据,你凭什么为个小妾,责备我儿子?”清姿噘起被雨露滋润过的红艳小嘴,仰起脸来气哼哼地望着嗣源。
李嗣源低头望着像小猫1样整个娇躯蜷在他怀里的清姿。
她燃着妒火的明亮眼睛,噘起的嫣红樱唇,娇蛮而又美艳,实在是令他无法抗拒。
1瞬间,他心中涌满了对她的怜爱。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小鼻尖:“丫头醋劲真大,若不是那晚听说你又去见他,我也不会收下赏给我的女俘,你倒跟我吃起醋来!你听我的口气,像是要责备阿荣吗?”
“本来就不1定是阿荣嘛!”清姿还是娇滴滴地噘着小嘴。
“好,你听我分析哈。刚才薛氏那1声尖叫,差不多整座府邸都快被抬起来了,阿荣居然还能酣睡?可见,他就是为了撇清干系,假装睡熟,哪知道弄巧成拙……”李嗣源慢慢对清姿道来。
清姿1时沉默,片刻后,她紧紧搂住嗣源劲健的豹腰,仰起脸来,杏眼清澈,娇颜明媚:“把薛氏送走,送到晋阳去陪伴素秋姐。”
他半秒都不曾犹豫,抚了抚她白嫩的小脸:“可以。不过,日后你去见他1次,我便纳1个新人!”
“你纳1个新人,我便送走1个!”她倔强地1扬柳眉,美目流波。
他气得翻身压住她,狂暴地亲吻她:“死丫头真是又顽劣,又骄横,阿荣就跟你1模1样!”
……
翌日,李嗣源、清姿和两个儿子正在用早膳,侍女在门外传报:“薛娘子来了。”
由于李嗣源还没有给薛彩娥任何名分,故而,府中只以“娘子”称呼她。
然后便见薛彩娥莲步轻移,纤腰款摆地走入,深深地施了1礼:“参见郎主,参见夫人!”
清姿这是首次在明亮天光下看她,但见薛彩娥5官清秀,肤色白净,是个美人,但昨晚上显然没睡好,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发青的眼圈和憔悴的脸色。
李嗣源见她这样,也不由生了几分怜惜,语气温和:“坐下1起吃吧。”
又对旁边站着的侍女道:“给薛娘子舔1副碗筷。”
黄檀木的长方形餐桌上摆着几盆蒸饼和几碟小菜,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李嗣源和清姿并排坐在最上首。
两个儿子分别坐在他们的下首。
周围站着67个侍女,屏息凝气地伺候着。
薛彩娥小心翼翼地在李嗣源和清姿对面落座。
1名侍女端来1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和1副碗筷,放在她面前。
薛彩娥并不敢马上开动,低垂的眼帘观察着对面。
看到李嗣源和清姿举筷开始吃,她才动作轻柔地拿起银勺,准备喝粥,目光刚落在粥碗——
突然间,她像被野狗咬了1口似的,整个人从座位蹦了起来,凄厉地尖叫着往1旁逃窜。
从厚正好就坐在她旁边,在她蹦起来的瞬间,从厚的椅子往后倒去,然后从厚跌出椅子,额头“砰”地撞在桌子腿,“哇——”地大哭起来。
李嗣源见从厚被撞飞出去,只觉心头剧烈1痛,失声喊道:“菩萨奴——”冲上去就抱起从厚,焦急若狂:“你怎么样?撞到哪里?”
薛彩娥仍在1声接1声地尖叫,痉挛的手指头指着餐桌上那碗粟米粥,浑身抖得像发了疟疾。
“住口!莫叫了!”李嗣源怒喝了1声。
薛彩娥这才停止了尖叫,靠着桌子腿呜呜地哭泣。
从厚反而收敛了哭声,只是无声地流泪,白嫩小脸露出极痛苦的神色,紧紧地抱着父亲。
李嗣源见从厚额头伤口正往外淌血,心痛得犹如被烈火烧灼,对侍女喝道:“快拿药粉和绷布来!”
被这场变故吓呆的侍女们,忙不迭地答应着,惊慌失措地奔了出去。
清姿也赶了过来,低头查看儿子额头的伤口,心疼至极:“菩萨奴,你怎么样?”
从荣好奇地走到那碗粥面前,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啥也没有啊,什么东西把菜鹅吓成这样?啊?菜鹅,你刚才看见啥了?”
薛彩娥指着那个粥碗,脸色惨白,抖若筛糠:“粥里有蜘蛛,有好几只小蜘蛛!”
“没有啊,你们看,哪有蜘蛛?!”从荣将那碗粥拿起来,笑嘻嘻地走到侍女们面前,轮流展示给她们看。
薛彩娥浑身战栗,大睁的眼里,惊惧仍未散去,哑声争辩:“刚才我明明看见……”
“够了!莫争了!”李嗣源怒声打断他们,怀里抱着哭泣的从厚,扭头对1名侍女道,“把朱洪实叫来!”
清姿接过侍女递上的药瓶,就着嗣源的怀抱,将止血的药粉倒在从厚额头的伤口。
从厚小身子颤了1下,嗣源马上低下头:“怎么了?”又对清姿道:“你轻些啊。”
有力的军靴声响起,朱洪实到了,在门外抱拳道:“大帅有何吩咐?”
“你点2十个亲兵,两个时辰后到府邸东北角门集合,将薛娘子护送到晋阳我的老宅去。”李嗣源面无表情地沉声吩咐。
“诺!”
薛彩娥身子蓦地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1口气。
她对李嗣源这个不解风情的敌国武夫,并无多少感情。只是,她1个亡国女俘,无枝可依,才不得不委身于他。
昨天他的夫人回府,她在门口迎接时,夫人对她极冷淡,夫人的儿子还朝她吐了1口唾沫。
晚上,她展开被褥正要睡觉,被子里突然掉出1只血肉模糊的死老鼠!
今天,粥碗里竟然有56只小蜘蛛,正在粥水里扭动着肢体浮游!
她下意识地感觉到,肯定是这位夫人和她儿子搞的鬼。
她巴不得被送走,只要李嗣源还愿意照应她的生活。
两个时辰后,薛彩娥收拾停当,从东北角门出府,在2十个亲兵护送下,登车而去。
李嗣源并没有送她,他正忙着接管梁国旧都汴梁,以及皇帝李存勖迁都的各项事务。
李存勖占领梁朝国都汴梁后,将汴梁降级为宣武军的首府,而将后唐的国都定在洛阳。
原先住在汴梁的梁国旧臣,那些被杀的、故世的,其家属纷纷被迫迁出自己的宅子,他们的宅邸则被分赏给新朝有功将士。
这日,天寒云冻,冷风萧瑟,李从珂应养父李嗣源之命来汴梁。
离城还有几十里时,天空下起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柳絮漫天飘飞。
李从珂不敢耽搁,拉紧脖子上的皮毛脖套,顶着风雪快马加鞭地飞驰。
从1队车马旁边掠过时,他甚至都没注意,车队中间有1乘重帷马车,素白的窗帘拉开1角,1双盈盈妙目正跟着他的身影,流转着温柔的波光。
李从珂刚进城门,身后突然马蹄声疾,伴着焦急的呼喊:“少将军!少将军!”
李从珂稍减马速,回头看去,见1骑穿越风雪,风驰电掣地飞奔而来,焦急万分地呼喊:
“少将军,我家夫人被人劫持了,派我来向你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