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杨思权扔下武器,就在尸山血海、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对着城头上的李从珂,跪地叩首,大礼参拜:“我等愿拥立大皇子!”
他麾下的士兵们见状,也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伏首叩拜。
寂静下来的战场上,蓦然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兵器掷地声,伴随着士兵山呼海啸般的呼喊:“我等愿拥立大皇子!”
就连李从珂本人都惊呆了,站在城头呆呆望着这诡异的1幕:刚才还在攻打自己的敌人,此刻犹如狂风吹倒的大片麦秆,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跪倒,朝自己顶礼膜拜,齐声高喊着要拥立自己!
这是真的吗?还是自己在做梦?
“王爷,请为他们打开城门!”身边的副将喊道。
1语惊醒了从珂,他知道这是真的——他刚才那1阵恸哭,真的打动了官军将士们!
“对,赶紧开城门!本王要亲自迎接归降的将士们!”李从珂1边激动不已地高声下令,1边旋风般奔下城楼,跨上骏马,带着1队亲兵就朝城门驰去。
巨大沉重的城门向两边打开,杨思权带着麾下官兵潮水般涌了进来,1眼看见从珂骑马而来,杨思权等人纳头便拜,黑压压地跪倒1大片:“潞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珂飞身下马,1个箭步跨上前,亲手将杨思权扶了起来:“杨公快请起!当年咱们1起驰援幽州,大杀契丹狗贼,本王还记得!”
杨思权眼中泪花闪闪,与从珂把臂相望:“正是!潞王为朝廷浴血沙场,立功无数,却落得如此境地,实在令人同情!”
从珂泪流满面,紧紧握着杨思权的双手:“杨公能来投我,本王何愁不能肃清朝廷奸党!”
就在这时,从珂感觉到手心里突然多了1样东西——是杨思权偷偷塞给他的1张纸条。
等到左右无人时,从珂打开纸条1看,见上面写着:“愿王克京城日,以臣为节度使,勿以为防、团。”
这句话的意思是:希望潞王你称帝后,让我当节度使,不要让我当防御使和团练使。
防御使比节度使低1个级别,团练使又比防御使更低1级。
杨思权这是在跟从珂索要官位。
从珂满口答允,亲自书写1张纸条,交给杨思权,上面写着:“思权可授邠宁节度使。”
杨思权大喜,带着麾下士兵登上东门城楼,对下面还在攻城的官兵大喊:“我等已投降潞王,只要投降,立刻就有1百贯的重赏!还不赶紧投降,拥立真龙天子!”
东门下面的官兵抬头1看,站在城头的,果然是自己1方的将军!
每人1百贯的赏赐?!
我的天!我们还在这里拿性命冒险做什么!
于是乎,东门的官军也纷纷放下武器,朝李从珂跪拜叩首,高呼万岁。
李从珂命令打开东门,让归降的官军进城。
此时,还有北门尚未被波及,战况仍然十分激烈。
负责攻打北门的,是此番的讨伐军主帅——西京留守王思同。
云梯上爬满了黑压压的士兵,1个士兵眼尖看见城头上站出来几位将军,竟是自己这1方的指挥使!
其中1个正是杨思权,他1边举着盾牌抵挡飞蝗般从城下射来的箭雨,1边朝下大喊着:“兄弟们,赶紧投降,入城受赏,每人1百贯!你们还拼死搏命做什么!”
云梯上的士兵们1听,跟着高喊道:“西门和东门的兄弟们都已经入城受赏了,每人1百贯!咱们也投降吧!”
于是,士兵们站在云梯上,纷纷将武器扔掉,将身上的铠甲解开,然后1个个攀上城楼,上去就朝李从珂跪下,高呼万岁。
讨伐军主帅王思同见状,声嘶力竭地大喊:“儿郎们,莫要站错了队!李从珂犯上作乱,乃是反贼,你们协助反贼,这是诛灭3族的大祸……”
然而,他的喊声很快便淹没于海潮般的呐喊声中:“兄弟们投降吧!咱们拥立潞王,入城受赏去!”
前方士兵甚至调转马头,朝主帅王思同攻来,挥舞着明晃晃的刀枪,嘶声大喊:“不识时务的东西!谁敢阻挠咱们投降,咱们就杀了谁!”
“先帝(李嗣源)不也是造反登上帝位的?造反成功了就是真命天子,失败了才是反贼!”
……
王思同眼睁睁看着麾下的士兵犹如怒涛狂潮,喊杀震天地朝自己席卷而来,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调转马头,在滚滚硝烟中离弦之箭般奔逃而去。
主帅逃走了,官军们听说入城投降便有重赏,1个个欢呼狂喊着:“走啊,入城受赏去!”开闸的洪水般涌入凤翔城。
从珂没想到杨思权代替自己许下了每人1百贯的巨赏,并且1传十十传百,所有倒戈的官军都高呼着:“每人赏钱1百贯!潞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珂把凤翔府1年的赋税、以及自己府中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刘宛卿卖掉了所有首饰,夫妻俩又在凤翔城内挨家挨户搜刮,连锅瓢碗盏都搜出来,仍是凑不够每人1百贯的赏金。
从珂只得亲笔书写欠条数张,散发给各营军官:所欠赏赐,攻入京城后补上!
与此同时,败逃的主帅王思同,正在漫漫黄沙中朝长安城狂奔。
长安是阻挡在凤翔与洛阳之间的重要城池,虽然部分官军已在凤翔城下投降,但只要守住长安,李从珂的军队就没有那么快到达洛阳。
然而,当王思同带着残兵败将,风尘仆仆回到长安城,朝城楼上呼喊开门。
城头上走出1位顶盔掼甲的将军,手扶雉堞朝下喊道:“王大帅,我等已决定拥戴潞王,除非潞王亲至长安,否则,本将不会开城门!”
——正是花见羞的继子,西京副留守刘遂雍!
花见羞入宫之前,从珂便经常到刘府,与刘遂雍倾心交结。
刘遂雍虽然不知道花见羞和从珂的情事,但自己1家早与这位大皇子私交甚笃。
如今花见羞被皇帝软禁,自己的前程只怕也要受影响。
还不如投降从珂,日后从珂登基,自己定能青云直上。
从珂率领大军到达长安时,刘遂雍亲自率领麾下士卒大开长安城门,到城外迎接。
从珂远远地便跳下马背,大步流星上前,将刘遂雍从尘埃中扶了起来,用力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遂雍放心,我1入宫就会救你继母出来!”
刘遂雍1抬头,看见从珂的眸子莹亮深邃,仿佛有1道绝世身影在瞳仁深处蹁跹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