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动全市的校车绑架案已经告破,历时七天,感谢广大市民在此期间提供的信息和帮助……”
次日一早,各大新闻台争先播报案件告破的新闻。
大部分新闻的焦点都在案件本身,但是网络上的风向却往另一边倒。
这些人都还记得那场直播。
网友1:所以那天直播里的那两个人是来救人的?
网友2:他们是警察?
网友3:不该吧,其中一个不是还是“嫌犯”吗?另一个网民也扒出来了,之前还是“演员”。
网友4:最新新闻报了,两个人都是特聘的犯罪顾问,“嫌犯”是当时铤而走险用的特殊手段,人没犯罪。
……
全网都被这个新闻震惊了。
……这他妈是怎样一段传奇的经历?
营销号和各路媒体迅速捕捉热点,池青和解临被写成了传奇人物,尤其是池青,一个曾经在娱乐圈混迹过的无名之辈,有许多留存的作品及出场片段,网上忽然出现了很多关于他的物料。
他在圈子里常年半死不活,这次却意外地“红”了。
池青本人不怎么上网,“红”了这件事还是解临告诉他的。
当时两人正准备睡觉,池青余光瞥见解临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有些眼熟。于是他偏过头去看,看到了自己的脸……准确的说是几年前的他。
刚出道那会儿公司对他那张脸寄予了厚望,会让他参加一些活动,蹭蹭同门师兄师姐的热度。大多都是时尚庆典活动,解临手机上的照片就是他当时边从保姆车里走下来边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黑色手套,慢条斯理戴手套的动图。
这种活动穿的都是礼服,动图里的池青一身黑色燕尾服、深色的中长发让他看起来冷漠又高雅,像从古堡里走出来的鬼怪,手指细长,戴上手套后更添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质。
池青:“哪来的?”
解临:“网上,你现在很红,池先生。”
“……”池青皱眉。
解临又问:“有什么感想么?”
池青:“有点烦。”
“是挺烦的,”难得的,解临居然表示赞同,他一边把动图保存下来,一边扫过评论区里那些嗷嗷叫喊‘老婆’的,“这些照片给我一个人看就行了,还有这些人,懂礼貌吗,谁是他们老婆。”
解临说这话时还是面带微笑,但是不难听出他此刻已经在尽力克制住话里的杀意。
池青正缩在沙发上玩一个过时很久的手机游戏,随口敷衍了一句,玩着玩着感觉肩颈处忽然贴上一丝温热:“……?”
“……”解临头埋进池青肩膀里,难得幼稚地强调:“你是我老婆。”
“所以你该叫我什么?”解临抬起头问。
“……”
那两个字叫不出口。
“下了床就不肯喊老公,好歹回个‘嗯’吧。”
池青继续敷衍:“……嗯。”
两人刷完新闻后都不怎么出门,一方面是想避避风头,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前段时间太忙碌,两个人想在家多待会儿,而且……在家里也是可以“运动”的。
所以池青和解临两人对于走红这件事感触不是很深,除了季鸣锐来问他俩要过签名以外,偶尔会收到住在同一栋楼里的邻居的慰问。
其中有一位比较特别的邻居。
“叮铃铃。”
门铃声响。
任琴抱着小星星站在门口,门开了之后,她表示:“我看了新闻,那什么,我是来送猫的。”
小星星还认得自己的主人,见到从开门后见到它的第二秒就后退好几步以免沾到空气中飘浮的猫毛的无情主人,“喵呜”了一声以示撒娇。
后腿好几步的无情主人池青:“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它。”
任琴尴尬地笑笑。
一个原本已故的邻居突然出现在新闻热搜上,她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平复好心情。
她尬笑着打招呼:“池先生,原来你没死啊。”
这时,她看见另一位邻居从池青房里走了出来。
解先生穿了件很单薄衬衫,衬衫衣领松垮,看起来衣冠不整的样子,男人见到来人是她丝毫不觉惊讶,似乎早料到她会上门似的:“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这个打过招呼了,另一个也不能不打。
于是任琴对另一个打招呼说:“解先生,原来你没杀人啊。”
解临:“……”
池青:“……”
她打完招呼自己也觉得这段对话很离谱。
还有一位深感离谱的人就是吴医生。
由于解临这位长期钉子户和新来的整天戴手套的池青在心理诊所知名度很高,两个人从登上新闻的那天,吴医生就睡不着觉。
起初解临被通缉那会儿,他还有些负罪感:“怪不得,怪不得这个解临治了那么多年也没治好,果然有问题……我应该更努力一些的,我怎么没有早发现呢。”
他甚至还给解临发消息:我相信你内心还是向善的,不然你也不会坚持做那么多年的心理咨询。回头是岸,回头吧。
结果这两天给解临发过消息的吴医生蒙圈了。
减少出门频率这一招见效很快,不出一周风头便过去了,毕竟他俩也不是真的公众人物,在没有后续曝光的情况下,很快随着案件平息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案件平息后原本慌乱失序的城市,再度安静下来,行人走在路上,道路两边有迎春花悄无声息盛开。
电视里,气象员说着:“即将入春,今天天气预计多云转小雨,本周春雨连绵不绝,市民出行记得备伞……”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池青难得想出门走走,解临反倒成了那个不想出门的人:“是家里的运动量不够么?”
池青勉强找了件能遮吻痕的衣服,瞥了解临一眼:“把衣服穿好,正常点,出门。”
就在两人拎着伞准备出门的时候,外边果然变了天,细密的春雨撒落下来。虽然下着雨,却一点也不觉得阴冷。
两个人出门,也没什么太多的地方可以去。
下车后打着伞走了段路,倒是经过一个熟悉的地方。
小区附近,工厂。
这里曾经堆放过猫尸体。
这是两人初次交手的地方。
再次打着伞经过这里,难免心生感慨。
时至今日,解临还是忍不住说:“那会儿你是真的挺可疑的。”
池青手搭在伞柄上,他微微侧了侧脸,回敬道:“你以为你好得到哪儿去?”
“……”
冬日荒芜的草坪冒出了成片绿色的嫩芽,曾经沾染过血迹的地方早已经冲刷干净,有工人围着这块小地方转悠,似乎是转给了其他公司作为储备仓库再度投入使用。
这几名工人扛着崭新的建筑钢材,在对这里进行扩建改造。
池青站着看了会儿,解临正要问他“接下来去哪儿”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是总局来的电话。
“让我去总局给新来的刑警做做培训,”解临接完电话后说,“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池青记得刚才这通电话里,说话人的声音是当初他在走廊里意外听见过的声音,当时那名刑警坚决不同意恢复解临的顾问身份,不赞成让他参与办案。
总局里。
两名老刑警闲聊道:“解临答应来了?”
“嗯。”
“这可稀奇了啊,你不是一直都对解临这个人持反对票的么。”
“是我错了,”那名从不低头的老刑警头一次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俩和z不一样。”
解临和池青这两人,都见过极致的恶,行经过深渊,犯罪很吸引人,甚至对他们来说、犯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变成z那样的人。
解临在去的路上随手复制了点东西当课件。
池青看着他搜索复制黏贴一条龙,总共用时不到两分钟:“你等会儿就这样讲?”
解临说:“犯罪案例这东西我太熟了,随随便便就能拎出一个课题来,这也就是我那会儿没读相关专业,不然我可能已经是学术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了。”
这话池青是信的。
总局给这次培训拨了一个最大的多媒体室,能同时容纳数百人,解临上台的时候台下小小地“喧哗”了一下。因为他曾经被全城通缉,并且找到了罪犯所在的位置。
“我知道我长得帅,”解临单手撑在讲台上,另一只手搭在麦架上调整麦克风角度,以戏谑的口吻跟大家打招呼说,“不过很可惜,我已经有对象了。”
台下喧哗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一群新入职的新人,眼里闪着光,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怎样黑暗的罪行和困难、甚至是死别。
解临的目光扫过他们,停在后排角落里的“对象”身上。
池青找了一个离他们有些距离的位置,伞收起来立在旁边,男人挑的是最不显眼的位置,偏偏浑身上下散发着显眼的气质,哪怕隔了好几个位置,也依旧有人忍不住回过头打量他。
直到台上那位解姓顾问警告:“我对象坐最后一排,倒数第二排的,看一眼就行了,别老盯着别人对象看。”
“……”
这是来培训还是来秀恩爱的?
这些新人起初以为培训会很严肃,后来对这场培训渐渐不抱希望,然而就在不抱希望的时候,没想到这位解姓顾问打开ppt,大屏幕上顿时出现几张血淋淋的照片,培训进入了正题:“这是一起不怎么出名的案件,因为不出名,所以你们基本上都没见过,现在仔细查看这两组照片,告诉我受害人和凶手之间的关系。”
没有背景介绍,没有受害人身份信息。
什么都没有。
屏幕上只有几张犯罪现场的照片。
这道题出得着实有些独特。
给大家十分钟思考时间后,解临点了一名“同学”起来回答问题:“就那个最后一排的吧,你来说说。”
最后一排的旁听生池青本来都打算趴下睡觉了。
听到这句,他掀起眼皮遥遥看了解临一眼,毕竟起来回答问题真的很耽误人睡觉。
“尸体没有被挪动过的痕迹,说明这里是案发第一现场,周围家具摆放得很整齐,离受害人原本站立的位置、伸手就可以够到的花瓶都还在原位,说明受害人死前没有反抗挣扎过。”
“嗯,分析的都对,你认为受害人为什么不挣扎?”
池青并不知道受害人为什么不挣扎。
抛开现实逻辑,感情上的事情他不太懂。
解临公布答案:“不挣扎这个点是这起案子的突破口,人在什么情况下面对威胁不会畏惧?两个人面对面,不存在凶手乘人不备的情况,除此以外剩下一种,那就是当受害人看不起对方时,她根本不觉得对方有能力杀了自己,甚至可能出言挑衅过凶手。”:筆瞇樓
“也正是这层关系,让警方找到了凶手。”
“我没什么能教给你们的,这个案子也只是国外一起很小的案件,但是有时候真相就藏在尸体身上,藏在犯罪现场里,我想告诉你们的最重要的一点是——‘犯罪’是会说话的。”解临最后说,“好了,这次培训到这里结束,祝你们在今后的日子里工作顺利。”
培训会议结束,等场上人都散了,池青这才发现三人小队也在。
只是季鸣锐他们三个人躲在了最后一排的另一端,离得太远,之前没注意。
“你们来干什么?”
季鸣锐尴尬一笑,举起手里的工作本:“来交工作汇报。”
他们参与了案子,得写报告走流程。
“……顺便来蹭蹭课。”说着,季鸣锐把话补全。
姜宇插话道:“等会儿一起吃个饭?”
他说完,看了看因为会议室人太多、忍耐力已经到临界点的池青,又补了一句:“当然也可以各回各家,然后我们开视频一起吃,这样既能享受宁静,又能享受和朋友欢聚一堂的快乐,你们觉得呢?”
池青:“……”
他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
饭到底还是没吃成,所里临时有任务,三人小队在附近便利店里买了几个饭包就杀回去了。
而解临和池青两人被留了下来。
和对外平和的景象不同,总局的氛围依旧严肃,局长坐在办公室里沉默许久后说:“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解临大致能猜到:“跟我和池青有关,是想聊聊那些孩子?”
案子虽然已经结案,但是他们陷入和十年前一样的困境中。
不是所有孩子都回了家,也就是说,有孩子在那场游戏里丧生,有人被迫向同伴动了手。这么小的孩子,该如何判断?怎么处理?这算不算犯罪?他(她)以后应该背负罪名生活吗?
这是道难题。
十年前,他们没有对唯二幸存下来的孩子仔细追究。
十年后,又要做什么样的决定?
“暂时决定给这些孩子进行心理辅导,”局长头疼地说,“并长期追踪。我们这次专门拨过去了一个心理组,心理小组成员都是全国顶尖的心理学专家,他们负责长期追踪特大案件幸存者。另外,我们有个想法,做一个专业的具有权威性的线上心理测试,方便群众实事检测自己的心理状态。”
解临和池青两人都没有其他意见,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式了。
连绵的雨季过后,南方正式入春。
一夜之间,万物复苏。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推开窗看见的是满目绿色,莺飞草长。
长街上,甜品店门口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热卖甜品的名字。
任琴面带微笑,对着推门而入的顾客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附近湿地公园里有学校组织春游,小学生背着书包走路一颠一颠的,童真地说:“哇……有蝴蝶哎。”
“还有很多花~”
“老师老师,这里能不能看到长颈鹿啊,有没有小动物。”
“……”
高中校园里的景象和小学不同,穿着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刚考完试,男生互相搭着肩在走廊上打闹。
“让你刚才把答案给我抄抄……”
“老师就在边上盯着呢!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成大事者不怕作弊。”
几人说着说着,看到前面有一位熟人,扬声喊:“碍,喻扬——”
前面的少年缓缓转过身来,喻扬头发剃短了,手里拿着两支笔,一支黑色水笔一支2B铅笔,他笑了一下说:“可别找我,我不作弊。”
另一边。
解临推开窗后欣赏了半天春色,评价道:“今天天气不错。”
随后他留意到身后人不太满意的表情,非常熟练地又补上了一句,“……当然要是能继续下雨就更好了。”
池青点了点头,深感同意。
“对了,今天得去总局一趟,”解临说,“之前袁局说过的那个心理测试,心理组专家们已经做出来了,喊我们过去做测试,说我们是幸运的内测用户。”
池青一语道破:“是看我们两个不太正常,才选我们去测的吧。”
解临:“……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你这个说法不够委婉。”
池青:“那你是挺委婉的。”
出发前,池青推开门往外走,解临却提醒:“你落了一样东西。”
池青已经不戴手套出门有一阵子了,案子结束后,来自十年前的一直萦绕在两人身边的噩梦仿佛一下瓦解,而且身边有解临在,实在用不着手套。
所以池青不太确定地反问:“手套……么?”
“不是,”解临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是这个。”
参与“内测”的除了解临和池青,还有几名抽选出来的刑警,几个人坐成一排,像考试似的,每个人中间都隔着两个空座位。
心理组组长就这份线上心理测试卷进行讲解:“我们心理组就现如今人们的精神健康问题进行探讨分析,做出了一个专业的线上犯罪心理健康测试,测试总共100道选择题,会根据测试者的选择分析出测试者的心理状态以及危险程度。”
“危险程度?”有人问。
“对,分成四个档,安全,轻微,中度,以及……高危——也就是高危险性人格。不过高危险性人格的分数很高,一般人不太容易达到,一旦有用户提交测试被诊断为高危险人格,数据库就会自动抓捕该用户的所有信息。”
一个人一个座位,手里一部手机。
池青用餐巾纸仔仔细细擦了擦桌面,然后才把手搭上去,划开手机屏幕,点开接收到的陌生网址。
网页做得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设计,排版十分精炼。
第一行标题写着——犯罪心理健康测试(第1版)。
第一题:请仔细观察该图片,您第一眼看到的是____。
A.伤口
B.刀尖
c.微笑
d.……
池青在心理诊所也做过类似的测试题,不过侧重点不同,没有哪家心理诊所会上来就测试来访者的犯罪“潜能”,一般都是一些情感类的测试,试图找出来访者存在的情感缺陷,以及内心深处没有被满足的需求。
池青和解临并排挨着,由于距离原因,谁也看不清对方手机屏幕上的选项。
但即使如此,两人做题前还是互相看了一眼。
“测试开始。”
解临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点着,看题的时候手指指尖便点在桌面上。
池青则干脆利落很多,手指缩在衣袖里,看完题目才伸出来点一下,然后又很快缩了回去。
两人几乎同时做完测试。
两根手指同时点在“提交”按钮上。
[是否确认提交?]
[提交成功,正在生成结果。]
[用户:解临]
[用户:池青]
[您的危险等级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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