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苏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周围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房间开着微弱的壁灯,有个身影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边,月光逆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修长挺拨的身躯沉静而安祥。
恍恍惚惚,视线模糊,黎歌以为那是雷霆,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沙哑的轻唤:“老公……”
那身影浑身一震,转过身来,怜悯的看着她:“黎歌!”
黎歌愣住了,不是雷霆,不是他,她的眼泪掉下来,紧紧闭上眼睛,她怎么能忘了,他走了,绝情的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凌羿苦涩的笑了,走到*边坐下,轻轻握住黎歌的手,“我知道,现在除了他,你谁也不想见,可他已经走了,你得坚强起来,不能让自己倒下。”
黎歌抽出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她心里很难过,不想说话,也不想面对任何人。
凌羿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十分黯然,他知道,在她心里,如果不是雷霆,什么人都不重要。
他心里如五味杂陈,百般不是滋味,脸上却扬起故作轻松的笑容,耐着性子哄道:“好吧,你想静一静,我不会打扰你,我等会儿就走,但你得先吃点东西,你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轻轻扳着黎歌的肩膀,“来,我扶你起来吃粥。”
“我不吃……”黎歌无力的推着他,烦躁的说,“你出去吧,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我不管你谁管你?”凌羿皱眉看着她,“雷霆吗?别做梦了,他都已经走了,不会回来的。”
他知道自己说这句话很残忍,但他必须让她清醒,因为她没有时间慢慢悲伤。
黎歌的眼泪夺眶而出,死咬着下唇,悲伤的低泣,是啊,他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看到她的眼泪,凌羿心疼不已,同时也是恨铁不成钢,气恼的责骂——
“你以前那么坚强那么独立,那么有自信的,为什么要变成这样?难道没有他,你就不能活了???他走都已经走了,哭就能把他哭回来?你要真的那么舍不得他,那好,我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找你。”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
“不要。”黎歌连忙拉住他的手,激动的哭喊,“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没出息,但我真的很难过,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知道。”凌羿怜悯的捧着她的脸,温柔的替她擦眼泪,“我知道你需要一点时间,你得慢慢调整,每个人都有伤心的权力,可是你不一样,你得为你腹中的胎儿负责,你这样的心情,对孩子不好,你得坚强起来。”
黎歌浑身一震,惊愕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凌羿凝重的说,“四周的身孕。”
黎歌惊呆了,怔怔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久好久,她才回过神来,恐慌的摇头:“不,这不是真的,你在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会怀孕?我之前还验过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自己把自己推翻了,她测验是好久之前的事情,跟现在怀孕根本就不干涉,当初从美国回来,她的月事就已经推迟了十天,到现在,快一个月了。
四周,刚刚好。
她真的怀孕了吗?偏偏在这个时候???
天啦,老天爷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唉……”凌羿深深的叹息,“你这个时候怀孕,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孩子竟然已经来了,就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你们爱情的结晶,就算他走了,你也应该为这孩子负责到底。”
“不可能的……”黎歌仍然不敢接受现实,“化验单呢?给我看看。”
“化验单我已经撕了,也把你从医院搬出来,只是请了专门的医护来照顾你。”凌羿郑重其事的说,“我父亲正派人到处找你,一旦知道你怀孕,后果不堪设想。”
黎歌再次震住了,心里涌上无尽的恐慌:“对,你姐姐的死,你父亲一定会恨我,所以他想杀我,为你姐姐报仇……”她抬手捂着额头,“雷霆应该知道这事,可他为什么还要狠心离开?难道他就不怕我遇害吗?”
“唉……”凌羿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
“他已经前往法国找我父亲谈判,我想,他应该会有办法震住我父亲,让他暂时不要动你。虽然姐姐的死让我对他充满怨恨,但我跟他一起长大,视他为心中的偶像,对他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他现在走是迫不得已,不可能置你于不顾,他一定会为你想好后路。
我之前是想,他从上海到法国,再到谈判,需要一些时间,只要在那之前寸步不离的守护你,等他们谈判结束就没事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怀孕了,这样一来,局面就变了。
我太了解我爹地了,即使他被雷霆震住,被迫答应在我姐姐尸体找回之前不动你,但他心里肯定不服气,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机会反击雷霆,而你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筹码!!!”
黎歌惊恐的睁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听到这些话,她都觉得很恐惧,那些人之间的斗争,她曾在帝维姬身上见识过,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连一个未成形的胎儿都不放过???
“看你这个眼神,我想,我能理解,雷霆为什么不肯带你走了。”凌羿深深的看着她,“你一直生活在光明之中,你不会了解黑暗的可怕,比你想象中残忍千万倍。”
黎歌此刻完全沉浸在有人害她孩子的恐惧之中,根本没心思听这些题外话,也许是一种人性的本能,初为人母的她,只是听说有人要害她的孩子,就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脑海里想的全是该怎么保护这孩子。。
“别怕,至少还有我呢。”凌羿轻轻捧着黎歌的脸,让她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我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不怪我吗?”黎歌有些动容,“你姐姐的死,我……”
“那不关你的事。”凌羿打断她的话,“你只是自保,更何况,你并没有动手伤害她。”
“对不起……”黎歌愧疚的低着头,“如果从一开始,我听了你的话,果断的跟他分手,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她现在感到心力交悴,为了这段感情,她连累亲人惨死,打破了很多原则底线,现在,连她腹中的孩子都受到了威胁……
她不禁在想,如果当初不曾爱上他,这些悲剧,应该都不会发生吧。。
“别胡思乱想了。”凌羿轻轻搂着她,“你现在该做的是养好身体,好好照顾自己的腹中的孩子,我已经派人把你外婆接过来,我这里很安全,你们暂时住在这里,等雷霆跟我爹地谈判之后,我再想办法送你们离开上海。”
“离开……”黎歌闭着眼睛,伤感的低吟,“能去哪里?如果你父亲要动我,我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的吧。”
凌羿沉默了几秒,低沉的说:“对,你躲到哪里都很危险。不过,其实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可以保护自己。”
“什么选择?”黎歌下意识的问。
凌羿看着她的眼睛:“第一个选择,我直接帮我联系雷霆,告诉他,你怀孕的事,他一定会回来接你……”
“不。”黎歌激动的打断他的话,坚决的说,“他那么决裂的离开我,面对我的苦苦哀求都无动于衷,我干嘛要那么犯贱,用孩子绑住他??那样就算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我就知道你不会接受,你自尊心那么强。”凌羿担忧的皱着眉,“可是第二个选择,也许你更难接受。”
“你说说看。”黎歌问。
“第二个是……”凌羿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说,“给孩子……找个父亲!”
黎歌徒然睁大眼睛,错愕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凌羿仔细解释——
“雷霆会用尽一切办法跟我爹地达成交易,保你安全,我爹地见他已经与你分开,你对他来说不再存有太大威胁,所以会答应不会再动你。
可是,你怀孕的事瞒不了多久,雷霆和我爹地都会派人暗中跟着你,一个是保护,一个是监视。
虽然我现在甩开了他们的追踪,暂时隐瞒你怀孕的事,但以我的能力,还不足以与他们抗衡,很快他们就会找到你,只要你肚子稍微大起来,他们就会知道你怀孕了。
如果雷霆比我爹地先发现你怀孕的事,他马上接你去永夜,如果你去了,以后你和孩子就得在永不见天日的地方生活,像我姐姐和龙儿那样,每天面临血腥和死亡,一辈子都不能摆脱。
或者你能够出污泥而不染,但你的孩子呢?孩子是一张白纸,出生以来就是纯净无瑕的,即便父亲教育得再好,生活在一个阴暗的环境里,还是会给他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我一直都很感激我爹地,他当初做出了一个明确的决定,把我送出永夜,让我在外面生活,虽然我很小就没有亲人在身边,孤独无依,但现在回想起来,能够在一个光明的世界里成长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试想,如果当初我爹地没有把我送走,而是把我留在永夜,那我就会和我姐姐一样偏执疯狂,或者比她更严重,我爹地虽然罪孽深重,但这是他唯一做得正确的一件事。
更重要的是,那些年暗夜出了很多问题,永夜没有什么竞争对手,所以我才能安安稳稳的在外面过平静日子。
可是现在不同了,暗夜想要收复永夜这最后一块地盘,一定会跟永夜死磕,你的孩子没有我那么幸运,你们一辈子都得躲在永夜的庇佑之下,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永夜,但那样的话,你和孩子会更危险,我爹地和暗夜的人都不会放过你们,那孩子可是雷霆最大的软肋。
当然,雷霆也不可能让你流落在外,他一定会带你去永夜,不管你愿不愿意。
总之,如果是雷霆先发现你怀孕,结果就是这样。。
如果我爹地先发现你怀孕的事,那问题就更严重了,他肯定会先抓了你,弄清楚你腹中的胎儿是谁的骨肉,一旦确定是雷霆的骨肉,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筹码,后果,我不用说,你也能想象得到了……”
凌羿把第二种可能轻描淡写,是不想吓到黎歌,他不想告诉她,一个在黑暗世界纵横几十年的老杀手会怎么对待一个孕妇,比起战争时期的残忍暴戾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说……”凌羿扶住黎歌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你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伤心难过,得尽快做出决定,无论是第一还是第二,我都支持你!!!”
黎歌低着头,沉默不语,陷入深思……
凌羿分析得很对,这些都是必然的结果,可是两个选择都好难好难,她该怎么做???
“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在三天之内做出决定就行。”凌羿拍拍她的肩膀,“到时候,雷霆和我爹地的谈判应该结束了,我们,也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是选第一条路,还是第二条路,你要想好。。”
“不用想了。”黎歌抬眸看着他,果断的说,“我选第二条。”
凌羿微微一怔,皱眉提醒:“你不用这么急着做出决定,还有时间……”
“我不会再回头了。”黎歌十分坚定,“从雷霆开车离去的那一刻,我就不会再回头了。”
“他离开也是迫不得已的……”
“我知道。”黎歌打断凌羿的话,凄凉的苦笑,“既然他有那么多的迫不及已,我又何必再去为难他???他选择放弃我,一定有他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显然比我更重要。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黎歌,没有他,一样可以保护好我的孩子和家人!”
“好吧。”凌羿叹了一口气,“虽然很无奈,但不得不说,你这么做是对的,对你对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也许以后,雷霆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了,会放弃永夜,回来找你,到那时候,你再回到他身边也不迟。”
“这太自私了吧。”黎歌摇头苦笑,“替身的父亲怎么办?让他无私奉献了那么多年,再把他抛弃?我可不能像雷霆那样无情无义。”
“黎歌,你真是一个好女人。”凌羿深深的看着她,试探性的问,“你想好要找谁当孩子的父亲吗?”
黎歌沉默了,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但很快就推翻了,这个角色不仅要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一不小心就要受到牵连,不是谁都愿意担当的,更何况,即使人家愿意,她也不能拖累别人……
“黎歌!”凌羿握住黎歌的手,深情的看着她,“我愿意当你孩子的父亲!”
黎歌愣住了,没想到凌羿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所有的追求者之中,凌羿好像是最放得开的,从未执意追求,也没有刻意守护。
可现在,他却愿意承受这沉淀淀的责任,是同情怜悯,还是因为这件事与帝家有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凌羿语重心长的说,“我不是同情你才这么做,也不是因为这件事与我们帝家有关,虽然我姓帝,但我跟他们从来都不是同一类人,我也不喜欢参与他们之间的恩怨。其实我是你最好的人选,不仅能够保护你,也会真心疼爱你和孩子,更重要的是,我尊重你,绝对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哪怕以后他回来了,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知趣退出,绝对不会妨碍你们……”
听到这些话,黎歌不禁有些感动,是啊,一个人在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身边有个人能够无怨无悔的帮助她,守护她,这份雪茄的情义,谁又能无动于衷?
“还有,我不是为了想要得到你,才跟你说那两条选择的……”凌羿补充道,“你应该了解我,我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人。”
“我知道。”黎歌打断他的话,微笑的看着她,“我没有怀疑你的用心,况且,我有头脑,我自己也会分析,你说的都是对的。”
“那就好。”凌羿松了一口气,“那你,你会考虑我吗?”
“除了你,我也没有更好的人选。”黎歌郑重其事的说,“可是,这个责任很重,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应该想清楚。”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凌羿坚定不移的看着她,“从知道你怀孕到现在,十几个小时,我就站在落地窗边想这件事,无从是从理智的角度,还是从情感角度来看,由我来暂时顶替孩子父亲这个角色,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你听我把话说完。”凌羿打断黎歌的话,语重心长的说,“这场战役不知道要斗到什么时候,也许三年五载,也许更久,但我相信总会有解决的一天,我认识的雷霆,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你的。
他之所以没开口让你等,只是怕耽误你的青春,不想再让你浪费一个九年。
如果你找其它男人,到时候他对你产生感情和依赖,就没有那么容易放手,可我不同,即使我也喜欢你,我也想要拥有你,但我绝不会勉强你,妨碍你,无论什么时间,在确保你幸福的前提下,只要你一句话,我都可以放手。
我还年轻,就算再陪你等九年,到时候我也不过三十出头,那时候,我一样可以追求属于我的幸福。人家不是都说了吗?男人三十一支花,说不定那时候我更吃香呢。
更何况,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呆着,我都会感到很满足、很舒服,这种感觉在任何人身上都找不到,你就当是成全我的这个小小愿望吧,让我当你的小跟班,小保姆,小保镖,什么都好,总之,让我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说到后面的时候,凌羿的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像初见时那样没心没肺,明亮如星的眸子里却涌动着浓浓的真情。
黎歌一下子就被他感动了,扑入他怀里,激动的哭泣:“臭小子,你怎么能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
凌羿紧紧抱住黎歌,他很想说,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将她铭记在心里,他像麦芽糖一样粘着她,对她嬉皮笑脸,很没正经,哪怕她皱一下眉,瞪一下眼,他都会砰然心跳,他对自己说,一定会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他大哥的女人,当他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心脏似乎都停止了几秒,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失落,有多难过,因为他很快就恢复本性,继续吊儿啷当,没脸没皮,只是不再粘着她了,只能躲在暗处悄悄看着她,这也是一种满足。
当他知道她去了美国,知道她有可能会有危险,他马上就找借口跟去保护她,但他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所以找出一些借口,还佯装成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后来发生很多事,她回了上海,他被帝老逮回去,不能跟着她,再后来,他得知她家里出了事,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她,带她走,可雷霆却用更惊心动魄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深情,将她感动得一踏糊涂。
她最终还是回到了雷霆身边,他看着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心里在滴血,脸上却在微笑,哪怕心再痛,也要大大方方的祝福他们。
他从不勉强,从不刻意追求,从不纠缠,让她误以为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或许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好兄弟,好哥们,但她不知道,在他心里,她就是女神,永远最完美,最圣洁无瑕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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