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娢说完,还不等付阮回应,沙发上闭着眼睛的付长康,毫无预兆地开口:“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付娢坐在病床边,背对付长康,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几秒后,听到她说:“阿深是我弟弟,谁想要他的命,我就跟谁拼命。”
无论付长康还是付娢,声音都很冷静,冷地完全听不出是父女之间的对话。
付长康闻言,更是置若罔闻,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兀自道:“你想跟谁拼命是你的事,少用这种口吻跟阿阮说话。”
付娢拿出包里湿纸巾,轻轻擦拭付兆深脸上被崩到却没处理的血迹,不紧不慢道:“有人不配当爸,我还想当个正常姐姐,话不是跟你说的,你不想听可以不听。”
付阮余光瞥见,身旁付长康一动没动,可呼吸明显变沉了,她适时道:“如果是蒋承霖做的,用不着你提醒,我的事我自己扛。”
付娢背对付阮,冷声道:“你怎么扛?阿深有个三长两短,你给他陪葬?”
付长康睁眼,坐直,抄起桌上的茶杯,用力往地上一掷,便宜陶瓷杯瞬间四分五裂,付长康也是咬牙切齿的警告:“你能待就待,不能待给我滚!”
付娢头都没回,口吻嘲讽:“何必往地上砸,直接砸我头上才是你的作风,要不然就是你也知道我说的没错,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了。”
付长康当即去拿桌上另外茶杯,被付阮快一步夺下,她不是怕付娢被打,实在是好久没人能替她说说心里话,痛快。
付长康找不到打人武器,气得眼睛都瞪大了,盯着付娢背影道:“滚!别逼我对你动手!”
付娢把付兆深的脸擦干净,起身,转过来,正对沙发上的付长康和付阮,冷漠道:“你们一个为人父,到处标榜有多疼爱这个儿子,有多以这个儿子为傲;一个曾口口声声谈喜欢,谈信任,说的好像阿深在你心里的位置跟手足一样,后来呢?”
“出事后也是你们,砍手足,弃亲子,把养父当亲爸,把养女当宠女,你们投缘,乐意一拍即合,父女情深,没人在意,但阿深算什么?阿深又做错了什么?就算我妈有错,阿深为了保护亲妈被扔在外面八年,他又做错了什么?!”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当人爸爸的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亲生儿子;分手后处理不了感情问题,让蒋承霖拿阿深泄愤;事后连亲自去查的勇气都没有,一句交给警方,你们怎么好意思说的!”
付娢对付长康和付阮都是积怨已久,因为早早出嫁不在岄州生活,平时倒也眼不见心不烦,可眼下付兆深出事了,还是这种死里逃生的大事,她没办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恨不能抠出背后主使的眼睛。
这些年付长康何时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过?
也不对,前阵子过年时刚被付兆安骂过。
付阮突然发现自己改了脾气,从前谁敢当她面这么猖狂,不可能,她早把对方折起来填海了,可此时她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付娢骂得对。
是她眼瞎,自以为跟付长康是忘年交,自以为两人有父女缘,自以为她可以替付长康揽起付家这个重担,自以为可以成为付长康的骄傲。
这些年付长康把她捧得这么高,恨不能让岄州之外的人都知道付四小姐的名号,付阮曾以为,这是爱;后来才知道,她的确是付长康的骄傲,他动动手指,她就出去肝脑涂地;他轻轻一叹,她就跑去外地开疆破土。
如今付家终于坐稳岄州四大家族之一,付长康又把付兆深叫回来,江山打完了,到了该分江山的时候了,多可笑。
付长康也被损地脸色铁青,付阮不知他有几分真心触动,还是就着付娢的话在敲打她。
付阮沉默半晌,出声道:“付兆深是付家人,有人动他就是动付家,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不是给你交代,是给所有质疑我会不会偏心蒋承霖的人一个交代。”
说罢,她轻轻抓着付长康的手臂,带着他一起离开。
门外,付长康气得够呛,付阮象征性的安慰几句:“付娢不是冲你,就是气我当年赶走周桢和她弟弟。”
付长康倒也说了句人话:“她就是气我,气我早早把她嫁出去,没让她接手公司。”
付阮:“付娢回来也好,付兆深醒来看见她会开心的,你回去早点休息。”
付长康问:“你去哪?”
付阮:“办点事。”
付长康:“要去找蒋承霖?”
付阮不置可否。
……
病房内,付娢守在付兆深旁边,医生说他凌晨五点后能醒就可以,结果他三点一过就醒了。
付娢看到他眼皮动,一直在低声叫他:“阿深。”
付兆深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身影模糊,他隐约听到是个女声,费力的动了动嘴唇,“…阿阮。”
视线越发清晰,付兆深瞳孔终于聚焦,“……姐。”
付娢紧咬着牙,眼泪无声往下掉,付兆深想抬手帮她擦,发现手臂千斤重,根本抬不动。
付娢把脸别过去,待到那阵最酸的劲儿过去,才敢把脸转过来,她看到付兆深眼眶红了,眼角也是湿的。
抬手擦掉付兆深的眼泪,付娢吸了下鼻子:“没事,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有我呢。”
付兆深低声问:“就你一个人?”
付娢无波无澜:“我到的时候,付长康和付阮在。”
付兆深无力地问:“她怎么样?”
付娢:“你说付阮?她没怎么样,我在她脸上都没看到哭的痕迹。”
付兆深轻轻眨眼,一言不发。
付娢心疼地无以复加,声音和面色倒意外平静:“这事没完,付阮和付长康要是不动蒋承霖,我就把付长康早年那些烂账和丑事都抖出来,大家都不要活。”
付娢还是短暂进过长康的,在商场上的表现也很出色,她没接触过核心账本,但一年半载接手过的项目,哪些干净哪些不干净,还是瞒不了她。
以付家现在一门心思做大做强的势头,对外人而言,肯定是铜墙铁壁一个,但如果是内部人反水,比如付娢抖几个当年过她手的灰色交易,对付家而言,就是致命打击。
付兆深闻言,很轻的摇了摇头。
付娢握着他的手说:“你别怕,妈死了,还有我们两个,我不会让他们想欺负你就欺负你,付长康,付阮,蒋承霖,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付兆深无力,用闭眼否认,几秒后,他重新睁眼,低声道:“不是蒋承霖,是付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