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真这趟也算是不虚此行,虽然没能从孙楚航和赵鑫嘴里套出半句话,但他们用统一的沉默,从侧面证实了一件更大的事。
沈全真坐在付阮面前,抱着双臂说道:“这里面要是没有王立耳的事儿,我给你表演口吞宝剑。”
付阮坐在沙发上,见惯大场面的人,面上无波无澜,语气波澜不惊:“没想到蒋超两拳还打出点东西来。”
沈全真感叹:“要不怎么说蒋家用他平衡财运呢,你前脚刚说想探探各部门负责人的底儿,蒋超后脚就来送助攻,原本我真没发现王立耳有任何问题,业务能力强,为人处世也不差劲儿,就连对刚进公司的新人也很照顾,随便一打听,整个部门没人说他不好。”
付阮不轻不重:“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好人,但我不信有百分百被手下人喜欢的领导。”
沈全真试探性地说:“…你的意思是,王立耳知道你过来,事先故意封了所有人的嘴?”
付阮一张精明脸,早有预料:“不仅设计部,每个部门你去打听打听,没一个说老大不好的。”
沈全真眉头一蹙:“这是打定主意各为其主了。”
付阮:“连付长康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准备翻脸,下面人更不知道,他们只想老老实实混到老区大楼装修好,混到我打道回府。”
沈全真:“老区那边儿你说大动,大动顶多也就拖个一年半载,时间一晃就过去,我们得赶快了。”
付阮:“他们越是装完美,说明心里越害怕,连缺点都不敢往外露,生怕我顺藤摸瓜,你今天去医院碰见王立耳,也吓唬被打的那两个,蒋超一定会再找他们,现在压力在王立耳那边,看他怎么安抚那两个人。”
沈全真忽然想到什么,噗嗤一笑。
付阮问:“笑什么?”
沈全真:“蒋超像不像条大鲶鱼?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呲溜一下就钻进来了。”
付阮马上Get到,沈全真说的是鲶鱼效应,她几乎脱口而出:“蒋承霖操心他这么多年,他也是时候乌鸦反哺了。”
沈全真闻言,眼神当即眉飞色舞:“呦,还没嫁呢,这就迫不及待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眼下确实没外人,付阮敢作敢当:“迟早的事,他现在帮我也是帮他哥。”
沈全真:“那倒是,如果蒋超能逼得王立耳露出马脚,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付阮心里想的是,蒋超要是来长康闹,她就能顺理成章见蒋承霖了。
人生第一次,付阮看蒋超这么顺眼,甚至没看就觉得顺眼。
在此期间,付阮也没忘记去医院看付兆深,许是付兆深跟付娢说了什么,再见付阮,付娢只是不冷不热,付阮进病房她就走,干脆王不见王。
付阮拖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也不说话,还是付兆深主动开口:“你这么忙,不用总过来,我也没什么事。”
付阮淡淡:“命都快没了,还叫没事?”
付兆深笑容很浅,看得出在笑,但这笑容并不温暖,他轻声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付阮:“你在国外也有人想杀你?”
付兆深:“我也想不明白,谁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消失。”
付阮淡定道:“也许是我。”
付兆深看向付阮,这次笑容更加明显:“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你。”
付阮不刻意露出在意,动容,亦或是心疼的表情,不光假,哪怕是演的,她也不想对蒋承霖之外得男人演虚情假意。
漂亮的脸上满是油盐不进,付阮很淡:“凡事别太笃定,曾经我也以为付长康疼我胜过所有人。”
付兆深:“做错事的人是他,你永远都真心待人。”
付阮唇角勾起嘲讽弧度:“那你可能还停留在过去。”
付兆深:“我们也可以回到过去。”
付阮内心静地像一片死海,往事点点滴滴浮在海面,像是十四岁那年的木棉树下,她抬着头跟面前的付兆深表白,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喜欢他。
真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记得最久的,付阮没忘,哪怕过了十几年,她依旧记得那天的温度,可再鲜活的画面,尘封太久,也只是画面而已,跟死海一样,沉不下底,也翻不起浪,就死死地停在那里。
付阮沉默良久,开口道:“我不喜欢你了。”
付兆深躺在病床上,原本胸口正常起伏,闻言,一如死海上付阮的回忆,一同静止。
付阮看着付兆深的眼睛,小时候她觉得付兆深的眼睛很黑,她从来没见过比他瞳仁颜色还要深的人,他喜欢吃鱼眼睛。
后来付阮二十岁的时候再见蒋承霖,第一眼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不说他眼型有多好看,单是瞳孔,深地让人过目难忘。
后来付阮跟蒋承霖一起吃饭的时候,发现蒋承霖完全不碰鱼眼睛。
以前付阮了解付兆深很多小习惯,甚至小秘密,后来跟蒋承霖接触,她渐渐了解蒋承霖的一切,他喜欢收集各种玩意儿,摆件,鞋子,领带环;出门前的准备时间是她的三到四倍;无论何时背都挺地很直;喝粥只放姜水不放姜;有些洁癖,再干净的桌子也要擦。
人心就拳头这么大,能装的东西太有限,有人来,就得有人走。
付兆深沉默半晌,出声问:“你还喜欢蒋承霖吗?”
付阮不紧不慢:“都是背叛过的人,没什么区别。”
付兆深眼眶微红:“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背叛你,你相信吗?”
付阮不置可否。
付兆深没有详说当年原因,只是看着付阮跟十几岁时很相似,却完全气场不同的脸,轻声道:“阿阮,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那些真正背叛你的人,我也会帮你一个一个的除掉,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你不要再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付阮这辈子听过太多表白,付兆深显然是温和的,可却跟蒋承霖天差地别,蒋承霖会让她身体发麻,而付兆深…让她后脑一阵发麻,他就像个精致又病态的玩偶,用最无辜的口吻乞求做唯一。
虽然是乞求的口吻,可付阮却隐约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