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长康看见小龙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今天完了,小龙既然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同样就能悄无声息的让他消失。
嗖嗖两声,付长康只觉得身上剧痛,疼痛让他闷哼,巨大的力道让他直接仰面倒地,眼睛闭上的最后一秒,付长康隐约看到小龙从阳台里翻进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
雨衣下摆滴下雨水,淌在付长康手腕上,很凉,这是付长康最后的意识。
有些事发生的太快,快到容不得付长康去回忆自己这辈子都做了些什么,更别说后悔什么,如果非要说想到哪一幕,那是付长毅死后,他去见了一个算命大师。
捞偏门的都信命,付长康尤为信,早年有个人说他第一个儿子会很旺他,那时付长康还没孩子,以为对方只是江湖骗术,客气话,结果不到一个礼拜,周桢就说怀孕了,能看胎儿性别的时候,付长康一查,是个儿子。
饶是如此,付长康还是没有全信,直到付兆深出生后,他的人生犹如开挂一般,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付长康赶紧找到此人,奉为座上宾,每每有事都去求问,但此人规矩也多,一年只给付长康算两卦。
他说付长康近期有血光之灾,付长康一个礼拜内必遭追砍,他说付长康近期有好事发生,付长康三天内就能有意外收获,天上掉馅饼都砸不了这么准。
几次三番,付长康快把此人当做活神仙,转眼小十年过去,付长康在岄州已然占据一席之地,但是付长毅死了,付长康十分难过,自己带了酒去找大师。
大师不喝酒,两人对面而坐,付长康自斟自饮,谁都不说话。
足足两个小时过去,大师主动开口:“我要离开岄州了。”
付长康闻言,两秒后倒酒的动作才一顿,缓缓抬眼,看着面前人道:“你要离开岄州?”
大师垂着视线,捏着手里的一串珠子,并不搭话。
付长康问:“为什么?”
大师:“十年大限,你我缘分已了。”
付长康顿了几秒:“你想要什么?”
大师不看他,自顾道:“你已经给我很多,我已经没什么能够给你。”
付长康:“我不用你给我,你就待在岄州,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大师:“缘分已尽,如果你非要给我什么,那就等明天,送我一程吧。”
付长康喝掉杯中酒,半晌,出声道:“你要执意想走,我也拦不住你,走前再帮我算一卦。”
大师:“一年至多两卦,再多泄天机,损阳寿。”
付长康像是没听到,自顾说:“我最好的兄弟死了,我要替他报仇,你帮我算最后一卦,凶手是谁。”
大师手里拨动的珠子停下,良久,他出声道:“善待对方家人,可保二十年荣华富贵。”
付长康握着酒杯,几秒后,慢慢掀开眼皮,蛇一样的眸子,盯着对面大师,“你是想说,我是凶手?”
大师垂目,重新拨珠,“我泄天机,自损阳寿。”
付长康盯了几秒,忽然勾起唇角,说不上开心还是纳闷:“我真的很好奇,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们真能开天眼看到所有人的秘密吗?”
大师不说话。
付长康渐渐收起笑容,冷静又冷漠的说:“我只想善待一个人,不想善待他全家。”
大师不知何时闭上眼睛,声音不辨喜怒:“你一定要善待那个女孩,善待她,可保你未来二十年平安富贵。”
付长康眉头一蹙:“为什么是二十年?”
大师微微摇头:“我泄露太多,活不过今晚,就不给来世造孽了,你我缘分一场,我话至此处,望你珍重。”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就像付长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人出现,为什么他做到这种地步,还是会有人知道是他害死付长毅。
付长康喝光两瓶白酒,走时还跟大师非常客气的道了谢,待他出门后,他给阿六使了个眼色,阿六太知道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斩草除根。
付长康带着大师最后的规劝,杀掉了他信奉近十年的‘神,他很难信人,尤其当那个人知晓不该知晓的秘密时,那个人不是不能再信,而是不能再活,杀了他,付长康就还能信他。
这二十年,付长康每天都想着大师对他的嘱托,善待那个女孩,哪怕他最想善待的人已经躺了九年,他还在善待付阮,从付阮六岁到二十六岁。
他对她不薄,是付阮身在福中不知福,干嘛要相信那些谣言呢,干嘛要跟他对着干呢,就一辈子当付家的付四小姐不好吗?
犹如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付长康猛然惊醒,前面长达十秒,他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直到疼痛把意识填满,付长康蹙眉,他还活着?
用尽全力挣扎而起,付长康低头看到自己被血染红的衣服,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涌入脑中,小龙向他开了两枪,一枪在左肩,一枪在右胸。
入眼是蓝地面,白墙,右边还有一辆病床车,这里是……医院?
付长康渐渐觉得周围场景很熟悉,白着脸,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慢慢转过去,身后是一大片落地玻璃,玻璃另一侧,是一间病房。
付长康看见付阮坐在病床边,拿着一个碗,正在喂床上人吃东西,而那个床上人…付长康蹙眉,根本不敢相信,是阮心洁,醒来的阮心洁。
阮心洁对着付阮微笑,不知道在说什么,付长康艰难地往前走,他衣服已经被血湿透了,整张脸面无血色,短短几米,他走了半分多钟。
来到玻璃前,付长康缓缓抬手,刚想隔着玻璃触碰阮心洁的脸,玻璃内,阮心洁突然侧头,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付长康眼眶瞬间通红,是惊喜。
可阮心洁的脸却很快变得冰冷,付长康听到她说:“是你杀了长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