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然将宁千夏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冰凉得骇人。“宁千夏。”
这小妮真是太过分了。
林府。
“不能有孩子。”林夫人喃喃念着,扑进林老爷怀里痛哭,看着站在一边的儿子。“这个结果,简直就是在要人命,婉儿还年轻,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以后无法做母亲,她该有多伤心,多痛苦?阳儿啊!你不是认识神医吗?你就不能想办法帮帮婉儿吗?”
“娘。”林洛阳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是神医,可神医也不是万能的。
“我们林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可以让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在婉儿的身上,老天爷,你要是不待见我们林家,你要降罪,就降到我身上,别毁了我的女儿,不能有孩子,谁会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为妻,这不是要绝婉儿的路吗?”林夫人哭泣道。
“妈,你别这样。”林洛阳也很难过,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悲剧已经酿成,他也没有办法。
“我娶。”
林洛阳的身体猛的一颤,血液逆流,他没听错吧?
顷刻间,哭声停止,三个人的眼神移到站在门口的赫连宣身上。
“宣儿,你真的不嫌弃我们家婉儿她......”
“娶她,这就是我对你们林家的交代。”赫连宣冷漠的目光越过两老,落在林洛阳身上,她不是背叛了他,还口口声声说爱他吗?他就要让她亲眼看看,她爱的人是怎么与别的女人拜堂成亲的。
“宣儿,在这种时刻,你不记前嫌,能站出来说这种话,还原谅再次娶婉儿,小姨真的很心慰,只是婉儿受了这种委屈,还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我不管害我女儿的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她。”林老爷心慰的拍着赫连宣的肩,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也不会放过那个欺负我女儿的人,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她付出代价。”林夫人愤愤的道。
“你们放心,这事我会处理。”赫连宣阴冷的双眼里迸发出阴历之色,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傲的气息。
“这就好,这就好。”林老爷连连点头,见好就收,他相信赫连宣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他也会暗中旁观,一有不对,再暗中向赫连宣施压。
“宣儿,这婚事?”林夫人有些不放心,上次可是自家女儿逃婚,她们理亏,若这次他再逃婚,他们也没有指责他的权力,还有她更担心,赫连宣只是说说而已,而这次加害婉儿的人就是阴妙菡。
“婚事我会立刻找人着手,在最短的时间娶你们的女儿,婚礼比上次还华丽盛大,我会让皇父当证婚人。”赫连宣保证道。
“宣儿,那你......”
见好就收,林老爷是聪明人,一把抓住林夫人的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对着赫连宣笑容满面的道:“一切由你做主,我们静候佳音,你进去看看婉儿,我跟你小姨写信给婉儿的小叔,他从小就很疼爱婉儿,更希望你们两人能结婚,上次那场婚礼让他很失望,这次要是知道你们再次举行婚礼,一定会很高兴。”
赫连宣眸子一眯,如电光闪过,居然用婉儿的小叔来压他,真可笑,若他真不娶,谁逼得了他。
“宣,你真的决定娶婉儿?”林洛阳小心的问道,他是要赫连宣给他们林家一个交代,可没想过让他负责娶婉儿。
“是。”牙缝里蹦出坚毅的字眼,赫连宣冷睇了他一眼。“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林洛阳有些心虚,撇开赫连宣犀利中带着讽刺的目光。“她呢?”
“我会写下休书。”阴鸷的语言抿出,丝丝冷气蔓延,赫连宣周身浮起了凛冽如同千年冰封的寒气。
写休书,林洛阳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看着走近房间的赫连宣,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反而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婉儿是因祸得福,还是陷进泥潭中,林洛阳总觉得赫连宣不是真心要娶婉儿,而是带着报复的意味,他要报复谁,不惜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为代价?
还有,他能写休书吗?皇上给阴妙菡写休书的权力,可没给他。
房间,林婉儿安静的躺在床上,右手腕处被沙布缠着,血渗透沙布,殷红一片,脸色很苍白,眼睫毛静止,赫连宣居高临下站在床边,从她衣领处能看到她白希的脖子上有着还未散去的吻痕。
林洛阳怕她醒后再自杀,给她加重了麻醉药,要很久才会醒。
赫连宣坐在床边,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落下一个吻,明明是温柔的动作,薄唇里吐出的话却是如此冷酷残忍。“在这世上,只有我才能伤害她,我的报复不是要你死,而是要那些人嫉妒你,羡慕你,让你挂着华丽婚姻的背后守活寡,在有名无实的婚姻中崩溃。”
砰!浴池的门被踢开。
赫连喻站在门外,看到里面的一幕,倒吸口气,地上满是鲜红的血,阴妙菡赤着身子坐在碎碗片上,双眸空洞而绝望的盯着自己的肚子,手握成拳,一拳一拳的落在肚子上,鲜红的血迹在她莹白的后背,显得那样的妖娆,后背还沾着碗的碎片,触目惊心。
“喂,女人,你疯啦!”赫连喻没多想,冲上去抓住阴妙菡的手。“喂,女人,不是有一句名言,虎毒不食子,二皇兄要杀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理解,你可是孩子的母亲,居然也狠得下心。”
“他要我生下孩子是为了当着我的面杀死宝宝,我没能力保护得了宝宝,与其让宝宝来到这世上,再被他害杀,我宁愿宝宝死在我的肚子里。”阴妙菡没理会赫连喻错愕的神情,挣脱他的钳制,拳头狠狠的捶打在自己的肚子上。
阵阵的刺痛传来,阴妙菡额头冒着冷汗,可依旧改变不了她的决心,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如此坚决的要生下宝宝。
“你这女人,不自量力,当初二皇兄让你打掉孩子,你却要生下,现在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赫连喻再也顾不得其他,抓住她的手吼道:“女人,你没权力决定孩子的出生或是死生,决定权在二皇兄身上,只有他能。”
阴妙菡咬着唇,抬头倨傲的望着赫连喻,神色倔强,眼泪在眼眶里转,阴妙菡却强忍着,怎么也不肯落下。“我有,孩子在我肚子里,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如果孩子死在我肚子里,也许我就能欺骗自己,他没杀过孩子,孩子是被我杀的,那样我就只会恨自己,而不会去恨他,依旧爱他。你懂不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赫连喻满脸鄙夷,抓起丢在一边的浴袍,包裹着阴妙菡的身体。“在二皇兄没有下命令之前,我不会让你伤害到宝宝。”
赫连喻不顾阴妙菡的挣扎,抱起她,朝外面走,派人去请御医太慢,赫连喻抱着她直接去了御药房。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赫连喻抱着她,一不小心摔倒。
“啊,我的老腰。”肩痛、肚子痛、腰痛、浑身上下都痛,身上还压着个大肚婆。
阴妙菡当场被摔痛得晕过去。
“喂,女人醒醒。”赫连喻意识到身上的人没了动静,心跳有一瞬间停止,不会是摔死了吧?
艰难的坐起身,赫连喻拍打着她的脸,低头,看到她的双腿异样的液体流了出来,鲜红的液体已经湿透了浴袍,在雨水的洗涤下大片大片的晕开,赫连喻不由的皱起眉头,什么伤痛通通忘了,也不知打那儿来的力气,抱起阴妙菡施展轻功朝皇宫跑去。
“太子,三皇子抢先一步,抱着太子妃去了皇宫。”洛迎天看着雨中抱着阴妙菡奔跑的赫连喻,不知赫连宣他说了什么,只听洛迎天点头。“是,太子。”
洛迎天转身离去。
风狂雨烈,马路上只有少许的马车,道路上空无一人,雨点打落在地上,响声被风覆盖,地上断枝残叶。
飓风中夹杂着倾盆大雨,雨水带着遒劲的力道冲刷下来,赫连喻抱着阴妙菡,直接进了皇宫。
赫连喻抱着阴妙菡来到御药房,人就倒下了。
“怎么了?”莫桑问道,幸好她在御药房,若是她不在,赫连喻真不知该怎么办?
“救她。”赫连喻晕倒之前说道。
莫桑派人把阴妙菡放在床上,吩咐人立刻准备。
莫桑见阴妙菡醒了,手紧紧的揪住她的衣角,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都吐不出一点声音。
“太子妃,你想说什么?”莫桑问道。
好痛,肚子好痛,宝宝,娘不是真的要这么残忍的对你,宝宝,对不起,原谅娘亲,娘亲也没有办法,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保护你?
莫桑低头,耳朵贴在阴妙菡唇边,终于听到了她近乎无声的哀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为了尽好一个未婚夫的责任,赫连宣一直留在林府,望着眼前的林婉儿,脑海里全是另一抹身影,那张如铁般坚硬的小嘴,那倔强的表情,那痛苦的哀求,血淋淋的背叛与欺骗。
突然,洛迎天出现,站在赫连宣身后,恭敬的回报道:“太子,三皇子将太子妃送到御药房,莫桑御医在救太子妃,太子妃早产,生下一对龙凤胎。”
“早产,龙凤胎。”冷冽的眸子掠起,赫连宣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双手指关节发出吱吱咯咯的清亮响声,脸上阴冷的表情已经无法用恐怖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好,很好,生了是吧,那他就要看看他们的命有多硬。
站起身,为林婉儿压了压被褥,吩咐下人好好的照顾她,转身朝外走。
皇宫,御药房,赫连宣没有去看阴妙菡的情况,而是找莫桑。
“该死的,你刚刚说什么?”赫连喻拳头狠狠的砸在墙上,斜身一把揪住了莫桑的衣服,拎起来。
“两个孩子出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夭折了。”莫桑看着盛气凌人的赫连喻,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赫连喻手一松,拳头狠狠的再次击上墙,头发飘扬起,荡出绚烂的弧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夭折,赫连宣心一震,脑袋里嗡嗡作响,看赫连宣这样,莫桑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划过一丝震惊。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赫连宣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他无数次想过那孩子的死法,就是没想过他们会夭折。
片刻后,赫连宣冷眸不泛半点涟漪,却阴森的可怕,薄唇平静的抿出。“再说一遍。”
莫桑在赫连宣犀利的目光下,说道:“两个孩子都夭折了,我知道这件事情让太子很没办法接受,可我们已经尽力了,太子妃身上有多处受伤,精神也面临崩溃,失血太多,肚子受到过重的撞击,又是早产。”
偌大的御药房一片寂静,空气稀薄,气氛压抑。
赫连喻抬头凝望着冷漠的赫连宣,将当时他看到的一幕告诉赫连宣,和阴妙菡绝望的话。
“他要我生下孩子是为了当着我的面杀死宝宝,我没能力保护得了宝宝,与其让宝宝来到这世上,再被他杀害,我宁愿宝宝死在我的肚子里。”这些句在赫连宣脑海里回荡着。
孩子夭折让赫连宣始料不及,他现在都弄不清楚,孩子是死在他手上,还是死在她手上,如果孩子是死在他手上,她会恨他一辈子,会心灰意冷,如果孩子是死在她手上,她会恨自己一辈子,会万念俱灰。
“孩子夭折的事,谁也不许走漏风声,否则死。”薄唇冰冷的吐出,赫连宣转身走出御药房,走到门外,赫连宣停下。
“迎天,你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你家太子不会是想找两个山寨版的来糊弄那女人吧?”直到赫连宣的身影消失在御药房,赫连喻才抬头望着洛迎天问道。
在第一时间听到孩子们夭折,他也接受不了,不是因为他同情心泛滥,而是接受不了,在他努力之下,孩子还是死了。
莫桑没有回答,只是睨了他一眼。
赫连宣停下脚步,手渐渐收紧,指尖用力捏着手中的东西,手骨咯咯作响起来,阴沉的脸颓然暗淡下来,似乎乌云瞬间袭来,将他头顶上所有的光亮都遮住了,最后的一丝希冀也彻彻底底破灭。
一个时辰后。
砰!赫连宣一脚将门踹开,十几个侍卫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赫连宣如死神般降临,一步一步走向床,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脸色越来越冷,眼神阴沉的锁住阴妙菡憔悴的容颜,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发丝凌乱,被汗水跟雨水侵泡过,一直没彻底清理过,散发出一股酸臭的气味,狼狈糟糕不堪,被褥上还有斑驳的血迹。
这样的阴妙菡让人心疼不已,赫连宣伸出手,想要抚摸她憔悴的面容,指尖碰到她滚烫的肌肤时,赫连宣神情一怔,她在发烧。
赫连宣转身欲叫莫桑,脑海里浮现出,赫连宣停下脚步,眼神一冷。
口口声声说爱他,却背叛他,不幸怀有野种回来,却强往他头上扣,心中的愤怒燃烧的越来越汹涌。
对她这种口是心非的女人,就不佩得到他的爱,伤害她的方法有很多种,他要她尝试一下背叛他的结果,也要她体验生不如死的滋味。
赫连宣转身,冷漠的盯了阴妙菡好一会儿,薄唇开启,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抿出。“阴妙菡。”
阴妙菡听到赫连宣的声音,眉头紧紧锁着,也隐约感觉有人站在床边,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冻结成冰。
麻药从她体内散去,痛侵蚀着她,最痛的莫过于腹部上的伤,即使痛,阴妙菡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醒来,她感觉到只要自己醒来,面临着的就是更大的痛苦,远比她身上传来的痛更痛几百倍,人在无助时,总会选择逃避。
“给我起来。”赫连宣知道她醒了,却不知道她的痛,一把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嗯。”阴妙菡痛得闷哼了声,却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你这个恶毒的践人,居然敢找人伤害婉儿,她被你害的差点死掉,孩子也如你愿流掉了,让婉儿失去了做母亲权力,她躺在病床上,你还能安然入睡。”对与错,赫连宣全抛开,将所有的错一股脑儿的强加在阴妙菡身上。
“你以为装死就能逃避得了惩罚吗?给我起来。”赫连宣抬起一脚狠狠的踢在阴妙菡肚子上,看着阴妙菡的身子被踢开一米,赫连宣脚僵硬着,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悔意,他那一脚只想踢到她肩上,没料到踢到她肚子上。
“啊。”阴妙菡痛得尖叫,却因发烧,声音有些沙哑。
刚生过孩子,麻药又过效,赫连宣那一脚又踢在她肚子上,双腿间鲜血溢出,染红了白色的裤子,刺目的颜色,娇艳的极致,血腥味浓烈。
赫连宣走到阴妙菡的身边,看着鲜红的血,呼吸一窒,本想将她抱到床上,可她接下来的话,将他刚升起的怜悯抹杀。
“宝宝。”阴妙菡努力的撑着眼皮,猛然坐起身,低眸,双手摸着肚子,手心里沾满鲜血,她看到的不是血,而是凹下去的肚子,因她刚刚突如其来来的动作,剧烈的刺痛由下往上的猛窜,再痛,在她眼底都微不足道,突然抱住赫连宣的脚,撕心裂肺的叫道:“赫连宣,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赫连宣蹲下身,扣住阴妙菡的下巴。“放心,你的孩子很健康。”
听到“健康”两字,阴妙菡顿时松了口气,恐惧也慢慢从她双眸里散去,自动忽视了浴池那一幕,抬头望着赫连宣,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虚弱的问道:“是你……”
“你说呢?”赫连宣并没直接回答,如果不是赫连喻抢先一步,会是洛迎天请大夫来看她。
“谢谢你。”阴妙菡有些心慰,她深知,在东宫如果没有赫连宣的命令,没人敢帮她请大夫,而能出入东宫的人,必定就是赫连宣的人,就算不是赫连宣,她也感激他。
听到阴妙菡的道谢,赫连宣只觉得讽刺,谢他什么?救了她跟那男人的野种吗?“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那男人是谁?”
阴妙菡一愣,突然间对自己背叛的事感到后悔,赫连宣背叛自己,她不应该在冲动之下用背叛来报复他,阴妙菡咬着牙,忍住痛,愧疚的低下头。“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赫连宣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鄙夷而轻视。“孩子都跟他生了,还不知道男人是谁,阴妙菡,你就这般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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