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晴头发一甩,趾高气扬地走了。
严梦嫣盯着顾雨晴的背影,双手渐渐握成拳头,又缓缓松开。
深吸一口气,不能明目张胆的算计么?那就暗中算计好了!
她冷笑,笑容阴鸷至极,“顾雨晴,总有一天,我会让裴瞻琛亲手除掉你!”
上了车,她把手提包随手甩到一边,靠在驾驶座上缓缓吸烟。
也许是今日拍片子总是工作到深夜的缘故,她觉得很疲惫掐了烟靠在车座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后就是一个冗长又惊悚的梦!
梦里,她一会儿在医院的病房里,对着一个病弱的妇人说什么,一会儿又站在楼顶朝一个人伸手,一会儿又是一张扭曲带血的脸,突然咧嘴朝她狞笑!
猛地睁眼,她浑身大汗,伸手蹭了蹭额头,发现刘海都湿了!
“妈的,撞邪了!”她已经很久都没做过梦了,这次却做了这样的梦!
心情变得极差,她打开车窗,发动车子出了停车场。
外面已经是傍晚,夕阳正好,斜照在这个大厦林立的繁华城市里。
风穿过窗子,打在身上,她神智一清。
眉开眼笑。
总有一天,我会站在这个城市最奢华的高处,俯瞰芸芸众生!
楚鸽失踪,和裴瞻琛一样焦躁恼怒的,还有顾子谦,不过,顾子谦并没愤怒到裴瞻琛那种程度。
因为,他手里有一份资料。
关于张永的。
司成站在他身边,目光也扫过那份资料,然后呢喃,“原来少爷你真的猜对了。”
顾子谦扔下资料,揉着额头,“墨尔本那边还没有楚鸽的消息么?”
司成摇头,“还没有,那边的成员只在山崖下发现张永的尸体,是脑补中枪。子弹取出来化验过,是很普通的老式手枪。”
“秦习不惜把掩埋多年的棋子抓出来,只为了把楚鸽送到墨尔本么?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来,那天顾子谦为了混淆视线,半路换车,把楚鸽交给张永,让他把楚鸽送到他指定的地点去。
可是,张永却并没那么做,而是完全脱离顾子谦的计划,把楚鸽带去了澳洲。
在澳洲,张永隐藏得很好,行事也格外谨慎,所以,他在到澳洲之后,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根本无迹可查。
而张永的尸体突然被发现,引起那边基地势力的注意,可惜的是,杀张永的人,显然是老手,做得干脆利落,连手枪都是最普通的那种,根本就查不到线索。
他怀疑过或许是裴瞻琛在那边埋伏的人所为,可是,裴瞻琛那边的眼线传来消息,裴瞻琛也正为楚鸽失踪的事情大发雷霆。
也就是说,裴瞻琛完全不知道楚鸽的下落。
关于裴瞻琛和景幽因为楚鸽而产生罅隙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所以,又特意派人监视景幽的行动。
结果景幽那边一直很安静,也没见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更没发现楚鸽的踪影。
到此,楚鸽这个人就像完全从他们的世界里蒸发掉了。
他心底顿时空空荡荡的,只觉得很多事情做来都没了动力一样。
因此,想得到楚鸽消息的心思,就变得越发急迫。
司成也觉得不解,“秦少从来对这些事情都是懒得搀和的,这回突然插一脚进来,的确有些反常。那边传来消息,说他最近对顾家关注的有些过头。楚小姐其实是顾家一员,他这么做,会不会和我们顾家有关?”
秦习对各大家之间的事情,从来没表现出多么热衷,也不是多爱搀和,就算有的时候搅合一下,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在作乱。
很多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目的,而他本身也表现出无害来,所以,无论是顾家还是裴家又或者陆家,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秦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的。
可如今,突然来这么一腿,的确让顾子谦觉得疑惑。
他当然不知道,当日他才把楚鸽从那村子带走,秦习就到了。
更不知道,秦习这么做的目的,一是让楚鸽离开裴瞻琛和他的掌控;二是引开三大家的注意力,三就是想多看看热闹,顺带了解了解顾家会怎么对待这次的事情。
当然,顾家那老少狐狸对此完全没任何动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顾雨晴该怎么勾引裴瞻琛还怎么勾引,西门易该怎么清闲还怎么清闲,而顾崎那老东西,还是兢兢业业地打点这顾家的事业,好像从来就没认领过一个叫楚鸽的人进顾家。
墨尔本,郊区某农场。
楚鸽把郁金香插在瓶子里,然后站在一边静静欣赏。
米分色郁金香,格外漂亮。
她想,景幽的眼光其实挺不错的。
农场的女主人进来,看见她对着郁金香微笑,然后道,“啊,是米分色郁金香啊。”
楚鸽回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女主人。
女主人对她露出稍带促狭的笑意,然后指着郁金香说,“你知道米分色郁金香代表什么吗?”
楚鸽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
她觉得郁金香雍容优雅,很漂亮,看着让人欣喜,而对郁金香的了解却很少,只隐约记得这种花好像被世人成为“世界花后”,是两个国家的国花。
“米分色郁金香代表美人和幸福哦,看来,你是景幽心中那位美人呢。”
楚鸽听得一愣,然后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
农场主人显然没注意到她的表情,道,“这里最有名的的郁金香农场就是泰斯勒农场,你们可以一去看看。路不远,而且很漂亮。是个约会游玩的好地方。”楚鸽呆呆的点了点头,农场主人已经笑着拍了拍她肩膀离开了。
楚鸽知道对方一定误会了什么,但是,她没什么力气解释。
景幽一连十几天没到农场来,楚鸽有些坐不住,时常会对着农场北面的方向发呆。
一般情况下,景幽最多隔十天过来一次,看见他安然无恙,她就觉得安心很多。
但是,这次时间太久了些。
为了保险,景幽连手机都没给她准备。
这让她在农场里信息隔绝,很像原始人。
每次农场主人见她发呆,都会忍不住好心的安慰几句。
可是,这安慰也不能让她真的放下心来。
她怕,怕景幽把她藏在农场的事情被裴瞻琛发现,也怕景幽执行的任务危险出意外。
而这种怕,比以前来的更凶猛,可她却完全弄不清到底为什么。
这天她照例发呆,正思绪乱飘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受惊回头,只见景幽站在身后,笑得两眼弯弯,唇角的弧漂亮的像春天刚长出的柳叶。
很清新的感觉,这时的景幽根本没有半点作为杀手的阴森。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盯着景幽半晌,陡然一脚踩在景幽的运动鞋上,还使劲碾了碾。
景幽吃痛,正要问她怎么了,却见楚鸽瞪着双眼,眼底含着些泪光。
景幽一愣,不禁叹了口气,“对不起。”
楚鸽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景幽知道自己突然这么长时间没来,肯定惹她担心了,自觉理亏,只好揉揉鼻子跟在楚鸽后面,什么都不说,等她自动消气。
景幽越是安静,楚鸽心头那股掺杂了害怕的怒气就越欢腾,所以,走出去十几步之后,楚鸽突然停下,转过身又对着景幽踩了一脚。
景幽彻底黑线,“那个,你生气也不要这样吧,要不一次踩个够呢?”
楚鸽气得眼角抽筋,瞪着景幽,猛地对着他胸口推了一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就算你再怎么忙,再怎么小心……”她的声音本来拔得很高,这时候却渐渐微弱下去,“至少,给农场主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也好让我知道,你安然无恙……”
本来,景幽被她一推,碰到了胸口的新伤,疼得不的了,但听见她诉说担忧,心忽然就紧缩成一团,被温软柔和的气息包裹着,有了某种幸福的错觉。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景幽尽量不让伤痛带来的痛苦表情爬上脸,只轻轻地搂她入怀,珍宝似的拍了拍,“我以后会小心,会尽可能不让你担心。”
楚鸽紧绷的神经,总算在这个怀里放松下来,但一放松,她立刻觉察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入鼻息!
陡然直起身子,看向他的胸口,那里,一点嫣红渐渐扩散!
“你……你受伤了?!”楚鸽瞪大眼,脸色惨白。
景幽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眼微笑,“没什么,小伤而已。”
楚鸽白着脸,脑子乱哄哄一片,只有一个念头最清晰……景幽受伤了!
对,应该找医生,找医生!
“我去找医生,你别乱跑!”
说完就要跑。
景幽一把抓住她胳膊,“已经包扎过了,不碍事,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话音落下,楚鸽一个耳光甩过去!
落在景幽脸上,啪地一声,分外响亮。
景幽惊呆,错愕地看着楚鸽。
楚鸽自己似乎也吓傻了,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个耳光甩了出去。
泪如泉涌,景幽的面容在她面前模糊扭曲,所有的苦与怕,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痛苦的佝偻着身子,最后索性蹲下抱头痛哭。
哽咽中,景幽只听她呢喃自语般低声哀求,“求求你,不要拿自己的安危看玩笑好不好?”
景幽整个人都被电击过一样。
在他的生命里,似乎从来没有人这样在乎过他的生死。
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有一个身为暗娼的母亲,被人追着打着喊野种,喊杂碎,说他的母亲是践人……
那些刺破灵魂的声音,尖锐地呼啸在每一场梦里,永远得不到解脱,直到灵魂溃烂化脓,终究变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后来遇到了出生入死的兄弟,那些温暖让他至少坚强的活了下来。然而,男人间的情感坚毅内敛,即使热烈却依然沉默,无法浸透每一个漆黑晦暗的角落。
某些伤被风干,某些伤却依然慢慢脓疮生霉……
他的女人也有过不少,漂亮的婀娜的善解人意的。
然而,她们的拥抱从来没让他觉得温暖,她们更没在乎过他的死活……
如今,有人希望他不要拿生命安危开玩笑!
只是一瞬间,便如天籁之音落入荒芜凛冽的寒风,又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突然掉入绿洲,错愕又欢欣。
而这种欢欣无法表达,只是化作一个男人一闪而过的泪光。
“小鸽……”景幽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想抱她的样子,但最后只是在她头顶轻轻摩挲了半晌,叹息一声,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不要再哭了,嗯?”
经历太多的失去,人就会变得害怕失去。
楚鸽抓住景幽的衣服,满脸泪痕地望着他,“你要保证!”
“我发誓,我一定好好活着!”
楚鸽抬手,随意地把眼泪一抹,“那好,现在马上去找医生包扎!”
景幽眼角一弯,“好,其实你不用担心,农场的场主就是很好的外科医生。”
楚鸽点头,“好,我去找她来。”
景幽的伤并不是严重,只是伤的位置让人心惊胆战。
农场场主看过伤之后,发现楚鸽双眼哭得红肿,悄悄打趣,“还说不是情侣,要不是的话,你能这么伤心?”
楚鸽张口结舌,发现没法反驳。但是,她和景幽真的是情侣么?当然不是。
可不是的话,景幽好久不来,她会忧心如焚,看见景幽受伤,她会心疼,这些,都是为什么?
景幽躺在床上,面容有些疲惫,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她就坐在床边对着景幽那张脸发呆。
她发现,从遇见裴瞻琛之后,她的命变得格外差劲,但遇见的男人却在长相个个都极品。
各有长处的英俊。
景幽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
楚鸽不在,透过窗子看过去,她正蹲在外面看人剪羊毛。
双手托着下巴,全神贯注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像孩子。
他不禁笑了一下,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楚鸽在这儿这段日子恢复了很多,至少有哭有笑,不再是上次回国时看见的那样,简直沉静地像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
这让他感到格外欣慰。
叮叮当当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拉回了他的笑意,翻出手机来一看,他不禁拧了拧眉毛。
按下接听键,他没做声。
“景幽。”江亦方先开了口,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有些微失真。
“嗯。”他的回答格外简洁。
“楚鸽被送到了澳洲,你在那边派人搜查一下。”
景幽沉默半晌,道,“好。”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景幽心头微微一跳。
通常江亦方沉默,就意味着他感觉到了什么。
果然,江亦方再开口的时候,直奔主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景幽轻轻调整了一下气息,“没什么,就是受了点儿小伤而已。现在正躺着休息。”
那边江亦方似乎舒了口气,“还好,看来我也有点儿多疑了。澳洲那么大,楚鸽怎么可能那么巧碰上你呢。”
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分钟才挂断。
放下手机,抬头见楚鸽静静地站在门口,“是……那边的电话?”她小心翼翼的问。
“嗯。”露齿一笑,“放心吧,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你的。”
楚鸽低着头,心中却已经惴惴不安起来。
景幽不会把她送入虎口,她确信。
但是,景幽身边的人毕竟都是裴瞻琛的手下,那些人万一发觉什么,对裴瞻琛做了报告的话,那么,到时候,景幽还是厄运难逃。
“嗯,我相信你。”楚鸽抬头一笑,扭头看见他送来的郁金香还长得旺盛,突然想起场主说的郁金香农场,“听说墨尔本郊区有个郁金香农场很漂亮,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景幽当然不忍心拒绝,“好,明天吧。后天我有事情要处理,之后很长时间恐怕都不能过来看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跟场主联系。”
楚鸽笑,“好啊,不过,你的伤势没问题么?”
景幽扬眉,“小ki。”
第二天,一大早,景幽就借用农场主的车子,往另一个农场赶去。
一路上,楚鸽都很欢快,看到各种风格的建筑会惊叹,看见形状奇怪的树木或者动物都会兴致勃勃地欢呼。
怎么看,楚鸽都像一活脱脱十几年没出过监牢,又突然被保释的劳改犯!
想到这个,他心里就不禁一阵酸涩。
到达郁金香农场的时候,已经中午,两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就兴冲冲地跑去观光农场。
农场面积很大,里面姹紫嫣红,郁金香开得正旺盛,各种颜色的花朵迷醉人眼。
看着大片的郁金香和兴致高昂的游人,楚鸽显得更加兴奋雀跃。
景幽只看着她快活的笑脸,都觉得分外满足。
护花使者似的,揣着双手跟在楚鸽身后。
可能是长相的缘故,景幽在外国人眼里,关注度也很高,许多年轻小姑娘都跑过来跟他合影。
楚鸽就在一边冲着他嘻嘻笑。
送走一批合影的小姑娘,楚鸽忍不住打趣,“喂喂,没想到在外国人眼里,你也是标准的大帅锅一只啊。”
景幽颇为自豪地扬了扬下巴,“那是当然,我啊,天生丽质,玉树临风,没办法的事情。”
楚鸽撇嘴,“行了吧,自恋狂人!”看着远处的大片花海,楚鸽忽然兴致高昂,道,“咱们也来合影吧?”
景幽一愣,随即笑米米,“好啊,给你这个荣幸。”
楚鸽想拍他,但顾虑到他身上还有伤,便作罢了。
他们没带照相机,景幽只能用手机拍照。
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五颜六色的花海,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也快活地留下许多照片。
也许是明媚的天气,也许是明媚的容颜……总之,那些照片也变得生气勃勃/起来,成了很久很久以后,唯一的纪念。
大概是玩儿累了,楚鸽倒在小路边的草丛里,伸懒腰望天。
“啊,才下午三点多。”楚鸽看了看景幽的手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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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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