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救赎

    凌雨菡的画室很大，收拾的非常整齐。当初布置的时候迟御轩还在里面特意隔出来一块儿放置了沙发桌椅，为的就是让凌雨菡画累的时候能够休息一下，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好像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凌雨菡一旦画起画来，根本没精力去干别的事情，更别提是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画室的采光很好，一整块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后面的花园，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情舒畅。靠近窗子的位置正摆着一个画架，那就是凌雨菡正在做最后处理的画作了。

    迟御轩牵着凌雨菡的手走到一旁的沙发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在凌雨菡疑惑的目光下，让她坐在沙发上，缓缓开口道：“先坐这儿休息一下，画我自己去看就好了，嗯？”

    迟御轩的眼里情意深重，语气太过温柔，凌雨菡即使心里还在惦记着即将要完成的作品，也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看着迟御轩乖乖地点了点头，“嗯。”

    凌雨菡说完就见迟御轩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心里对他这种似是对待宠物的动作感到很是无奈，深知反抗无效，她也只能默默妥协。不过，下一刻凌雨菡竟然看到迟御轩也跟着自己坐在了旁边。

    嗯？不是说要去看她的画么？如果他不看的话她就去接着画了……

    许是凌雨菡的目光太过直白，迟御轩很容易就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看着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解释道：“我先给你剥点栗子，一会儿再去看。”

    “……”凌雨菡眨了眨眼，差点就忘记了他手里拿着的糖炒栗子，虽然觉得让迟御轩给他剥栗子会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凌雨菡看了眼带着壳的栗子，眉宇间闪过一抹纠结，她是真的不喜欢剥栗子皮，事实上主要是她剥不好。

    想到这里，凌雨菡心里的那点小小的不好意思也就烟消云散了。鼻尖嗅着栗子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凌雨菡感觉自己的胃液在不断的分泌，虽然事实上，她并不能尝出什么味道，但是这好像并不影响她想象。

    迟御轩看了眼眼巴巴的凌雨菡，眸光里笑意氤氲，手上的动作确实不有的加快了许多。一声艺术家一般纤长漂亮的手指，动作间，一颗颗饱满的栗子被他剥好放在一旁的盘子里，而凌雨菡在迟御轩剥好第一个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拿起放进嘴里。

    然而真的吃进嘴里的时候，凌雨菡不由得有些丧气，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鼻尖的飘散的香味还在，嘴里却是味同嚼蜡，凌雨菡眼里隐隐的闪过一丝挫败，在她不注意的地方被迟御轩一丝不露地尽数捕捉。

    迟御轩幽深的眸子里一抹沉色快速闪过，将最后一颗栗子放进盘子里，迟御轩擦了擦手，一边给凌雨菡倒了一杯水，一边开口道：“吃好了记得喝点水，休息一下，我去看你的画。”其实迟御轩心里更想的是陪着她，但是他却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要进来看画的话，凌雨菡绝对会一刻不停地接着画。

    凌雨菡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那你快点儿。”那幅画其实马上就可以完了，她不想再拖着了。

    “……”迟御轩闻言看了眼凌雨菡，没有说话，转身朝着画架走去。

    迟御轩早就知道凌雨菡有一家画廊，知道她喜欢画画，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她的作品。只一眼看去，迟御轩眼里心里就只有满满的震撼。

    眼前这幅画采用的并不是西方工笔的画法，而是更贴近于中式古风的笔法，于细微处有略有不同，迟御轩不是很懂画，所以至于哪里不同，他确实看不出来的。

    而他震撼的是，这整幅画的画意，确切的说他并不懂什么是画意，只能说是这幅画给他的最直观的感觉。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呢？

    画卷里浓重的墨蓝翻层层卷着，上方是一片厚重的浓黑，不见一丝光亮，整个画卷显得压抑黑暗，绝望而又窒息。

    只是边界处一丝细小的缝隙，迟御轩有看出那是一处沙滩，沙滩上窝着一只猫，之所以能够知道那是一只猫，那是因为这只猫是白色的，与画卷上沉重的色彩对比太过鲜明，然而此时这只小猫正迈着步子，前面一只脚已经触到了浓墨的海水，微微歪着头，露出一双空洞苍寂的眸子，在幽绿色的加持下显得诡异非常，让人不寒而栗却又像是能感同身受它的绝望。

    迟御轩的心狠狠地被撕扯着，眸底深处暗沉翻涌。其实从美学的角度来看这幅画已经很完整了，然而很快迟御轩就注意到了凌雨菡所说的“处理”。

    顺着幽绿的猫眼看过去，那个方向一抹浅淡的暖橘色露出冰山一角，似是正待缓缓升起的朝阳，只一个微小的不同，整幅画卷阴沉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仿若濒死的绝望中乍入的一抹曙光，带着无尽的憧憬与希望。

    只是迟御轩的心情到底算不上好，都说画者画心，凌雨菡既然之前画出这幅画，那么她之前的心里必然是如同画上所展现出来的那般。又想起在欧易那里看到的东西，迟御轩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遇到她，没有早一点将她好好保护起来。

    如果早遇到她的话，他定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看完了么？”迟御轩正在想着，凌雨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澄澈的双眸看着他，声音明净柔和。

    迟御轩很难想象这样的她曾经心里会产生轻生的念头，那该是怎样的绝望，他伸手将她揽住，心里突然就升起一股后怕，随即又不由得庆幸。

    她还在他的怀里，真好……

    迟御轩突然的动作让凌雨菡一愣，随即目光瞥了眼画架，心里突然想起一种可能，刚想要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迟御轩的声音。

    “嗯，看完了。虽然我不太懂画，但也知道迟太太画得很好。”迟御轩的声音平淡，一如既往地清冽嗓音，凌雨菡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同，也因此忽略了刚才心头隐隐冒出的念头，她却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此时迟御轩眼里满满溢出的心疼。

    “你不懂画怎么知道我画的好啊。”见迟御轩抱着自己不动，凌雨菡也就依在她身上，语带轻笑，对他话里毫无道理的推崇维护感到心暖又好笑。

    “当然，我的迟太太不管干什么都是最棒的。”迟御轩闻言，扶着凌雨菡的双肩，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笑看着她，语气骄傲地炫耀着。

    “……”凌雨菡只觉无言以对，默默地转过头，看着画架，对迟御轩道，“我准备拿这幅画作为落日人家画展的作品，你觉得怎么样？”

    迟御轩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凌雨菡疑惑了看了眼迟御轩，回答道：“救赎，我今天才起的名字。”在她心中，如果说韩奕明曾经是她人生的曙光的话，那么迟御轩，他就是她绝望中的救赎。

    救赎……

    迟御轩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看着凌雨菡，柔声道：“嗯，名字也很好。”

    所以这是……好吧，她就不该对迟先生报什么期望，他除了说好之外还会说些别的么？凌雨菡拍开迟御轩，走到画架前坐下，拿着画笔沾了调好的颜料，认真地继续着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迟御轩站在旁边，凝神细看着凌雨菡，撇开眉宇间偶尔闪过的一抹愁思，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浓浓爱恋。

    ……

    “奕明哥哥。”乔苡冉象征性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见韩奕明抬头看过来，手里提着饭盒才走了进去。

    这段日子以来，乔苡冉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理智，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是不会再惹韩奕明厌烦了，只一点，就是每天中午她必定会来给韩奕明送饭，哪怕韩奕明拒绝多次，乔苡冉仍旧坚持。

    韩奕明看到乔苡冉，立马放下手里的文件，从办公桌后走了过来，迎上去一手接过饭盒，一手扶着她，嘴里指责的话语不乏关切道：“不是说了不让你送饭了么？你身子不方便，我在公司吃也一样。”

    乔苡冉顺着韩奕明的力道，随着他坐到沙发上，一手抚了抚明显鼓起来的肚子，眼里是满满的情意和喜悦。

    她很享受韩奕明对她的关爱，哪怕其实乔苡冉的心里清楚这一切只不过是源于他的愧疚，但是她并不介意，只要他的眼里是她，心里有她，这样就好了。

    “公司里的饭哪有家里的好，奕明哥哥最近这么忙，都瘦了好多，我只是送个饭又不会累到。”乔苡冉一边说着，一边身子略有些艰难地前倾，想要把饭盒打开。

    韩奕明见她如此，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扶着坐好，自己伸手将饭盒取出，打开，先是拿出筷子，将其中一份放到乔苡冉面前，说道：“吃吧。”

    果然，闻言乔苡冉的双眼立马亮了。她坚持来送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要与韩奕明一同用饭，乔苡冉并不因为韩奕明看出她的意图而难为情，她的心里只有欣喜。

    “谢谢奕明哥哥。”乔苡冉欢快地从韩奕明手中接过筷子，脸上露出甜美的笑颜，对着韩奕明说道。

    韩奕明看了眼垂头加了菜给放进他碗里的乔苡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在乔苡冉抬起头之前，敛起所有情绪，拿起筷子夹起了菜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