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啊,这礼物真的是给我的吗?”姨婆李于氏忍不住问道,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云夕忍俊不禁,“自然是给你的。外婆她给每个人的礼物,都分得好好的呢。姨婆你当年还未出嫁的时候,对我娘十分照顾,外婆她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想着送些谢礼。”事实上,所有人中,她所得到的是最多的。李于氏当年嫁妆不少。她和离的时候,她那婆婆待她比儿子还要更加亲热,又深觉得儿子对不起她,私下还贴补了她不少。加上她这些年的进益……她名下的财产,甚至不比于家的家产少。
只是于家人显然是不知道的,不然她那不省心又爱算计的弟媳,肯定会打上她财产的主意。
于老夫人的女儿于青然去世,她在世上最惦记的便是云夕这个亲外孙女,所以这次便以送年礼的名义,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云夕收到的不仅有一千亩田地的地契,还有一套金头面、银头面、珍珠头面、红宝石头面。这些加起来最少价值两万两。
所有人中,云夕收的礼最重,大家也都可以理解。
至于杜家其他人也都收到了礼物,云瑶和云霞都是一套银首饰头面。杜一福夫妻收到的则是几百亩的田地。因为李于氏当年颇为照顾于青然的缘故,于老夫人也送给了李于氏一千两的银子,外加一盒的首饰。
李于氏哪里见过一千两银子,还有那塞得满满当当的金钗银钗,这才急忙跑来找云夕。
李于氏叹气道:“我还是觉得太贵重了。”
云夕笑了笑,“外婆东西都送出来了,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她顿了顿,说道:“再说了,等将来朵朵出嫁,你肯定也得给她置办一份嫁妆的,这些也都需要银子的。”
李于氏想想也是如此,云夕收留她们祖孙两她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会奢想着让云夕出嫁妆。最多也就是添妆的时候送份体面的礼罢了。
一千两银子和这首饰,全给朵朵当嫁妆的话也已经够了。毕竟李于氏也没指望孙女得嫁入那种大富大贵的人家。
李于氏被云夕那么一劝说,开开心心地收下这礼物。
然后等她出房门,恰好遇到了带着两个孙子过来祠堂祭祖的杜张氏。
李于氏与杜张氏可谓是相互看不顺眼。李于氏在知道杜张氏当初对于青然不好,还曾想着将云夕给送去尼姑庵后,时常将杜张氏背地骂了好几句。至于杜张氏,那纯粹就是羡慕嫉妒恨啊,嫉妒李于氏能够住在大房这边,而且云夕还待她那么好。
相比较来说,待她这个奶奶却是不冷不热的。
杜张氏皮笑肉不笑道:“都要过年了,你都不用回家啊。”
意思就是,李于氏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啊?
李于氏扶了扶头上的钗子,小小地反将一军,“云夕让我们先住着,说我们两个弱女子在那边,她也不放心。”
杜张氏气得直咬牙,若不是那洪氏,她现在还是云夕嫡亲的奶奶呢。特别是在知道云夕成为了县主,将来还会是国公夫人后,杜张氏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就算云夕再出息,那也和她没有关系了。让她唯一安慰的是,这一年来,大房和她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她现在住在大房在阳河村盖的那大宅子里,每个月一福还给她二两银子的开销,平时也时常送些米粮和肉,她的日子在村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好。
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该知足了。
杜周氏恰好过来,见了这一幕,心中暗笑。她觉得有人能压一压她这个婆婆也是个好的。杜周氏对于李于氏和朵朵住在家里并没有什么意见。李于氏平时在家也时常教导家里丫鬟掐个花、纳个鞋底什么的,加上人又十分随和好相处。她在家也算是多了个人说话,并没有什么不好。
她走上前来,对杜张氏道:“娘,咱们去祠堂吧。”
杜一连今年倒是没过来,杜周氏猜测他估计是因为他们大房日子越过越好,不想受刺激,所以才不来。村里偶尔也有人过来走动,所以她多少也知道杜一连的现况。
他和陈寡妇的日子可算不上好。名声彻底臭了的杜一连现在每天只能打些零工,供养自己和陈寡妇。那陈寡妇见他实在没用,本身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便同村里的男人勾勾搭搭的,做起了皮肉生意。
杜一连看在她拿回来养孩子的银钱上,居然忍了头顶这顶绿帽子。
杜张氏现在根本不许他们两个上门——嫌脏和丢杜家的脸,平日只是带着两个孙子生活。因为和杜张氏住一起的缘故,杜勇和杜强都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今天身上还穿着新衣裳。
云夕见他们两人谈吐似乎有了长进,一问才知道两人也都进了学堂念书。她想了想,拿出了四刀纸、两个砚台,两块墨,再添了几支笔,直接送他们了。只希望他们两个多读点书,能够知道一些是非好歹才是。
杜勇年纪更大一些,替他和弟弟杜强一起接了云夕的礼物,还同云夕道谢。
今年没有杜一连上门,加上杜张氏还算安分,云夕这回便没有再弄倒神位牌。
杜一福对着神位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年来的喜事,比如杜周氏生下了双胞胎杜磊和杜睿。双胞胎现在已经开始会往外说一些简单的词,两个豆丁现在正是对走路最感兴趣的年纪,还不要人抱,一个抱着云瑶的腿,一个抱着云夕的腿,两人都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别提多讨喜了。两个小豆丁听到了他们的名字,还好奇地咦了一声,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喊他们。
杜睿甚至还说道:“睿睿,这里!”
云夕噗嗤一笑,忍不住捏了捏他右边可爱的小酒窝。
杜一福有些无语,继续说着今年发生的喜事。比如云夕先被册封县君,之后又成为了县主,还结下了一门好亲事。因为云深平时的良好表现,杜一福还在祖宗面前说了几句云深的好话。
还有出嫁的云霞也顺顺利利生下一子,日子也红火了起来。
这么一细数,杜一福发现还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要等几年后帮小女儿云瑶找到好亲事,那就行了。说到后面,他语气哽咽了起来,这可都是祖先保佑啊。
云夕觉得,信祖宗还不如信她呢。明明是她的功劳好吗?
让大家松了口气的是,今年祭拜可谓是顺顺利利的,不再发生“杜家先祖显灵惩罚不孝子孙”这种事。
等出了祠堂后,大家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由失笑。
祭祖过后,便是上上下下聚在一起,享用着丰盛的午餐。
杜家的下人们新年福利也很是不赖,除了多一套新衣服、多一个月工钱的红包,从除夕到正月十五,他们每餐都会多一样的肉菜。
云夕特地将去年自己酿的桃花酒拿出来,她记得当时云深还夸他酿的好喝呢。她那时候还留下了一坛,本来想要收更久一点,但是今天是喜庆日子,索性就拿出来了。
刚打开盖子,那香气让闻到的人都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云夕往每个人的酒杯中倒了一杯,心中有些小小的遗憾:她觉得前世那种玻璃酒杯更适合喝桃花酒的感觉。
这桃花酒的色泽也如同桃花花瓣一样娇艳,轻轻晃了晃酒杯,仿佛这杯酒装满了整个春天桃花的艳丽色泽。
云夕轻轻抿了一口,下一面,那张精致的面容差点被皱成了一团。
好酸!酸中带涩,太难喝了。
她默默放下杯子,决定不去碰这酒。谁会想到,这酒闻起来那么香,喝起来却那么难以入口呢。
其他人在品尝过后,也纷纷放下了酒杯。大家还算给云夕面子,夹菜的夹菜,喂孩子的喂孩子,说话的说话,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忽略了那一坛的酒。
嗯,虽然不好喝,但是闻着的确是够香醇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云夕酿酒的确挺厉害的。
云夕忽的回想起,当时云深回来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请他喝酒,云深只说酒好喝,还喝了整整一坛。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怕当时云深只不忍伤她的心,才哄骗她说很好喝。
一个人的真正心意,不需要看他平时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只需要看他的行动即可。
至少易地而处,要让云夕喝完这整整一坛,还昧着良心说好喝,实在难以做到。
她抿了抿唇,有些气恼,又生出了一股的斗志:等今年的桃花盛开,她一定要重新制作出桃花酿,这次做出来后,她得先自己品尝一下,绝对不能够再闹出今天这样的笑话。
不知道云深这回会在京城中呆多久。相比较风起云涌的京师,凤凰县这样的小地方反而更能单纯地享受着过年的欢乐。
……
从宫里参加完年宴回来,云深没有换下身上的世子朝服,而是坐在窗前看着前面的梅花。
这院子是他娘孟芷芸生前所住的地方,自从她去世后,就被封了起来。直到去年云深重新回来后才重新住了进来。里面伺候的人都是他所挑选的。
云深这么多年在外,也不习惯让陌生人伺候他,院子中只留下两个护卫,两个负责扫地的粗使丫鬟。现在的国公妇人云曹氏倒是想要往里面塞人,可惜她因为真假世子的缘故,原本好容易拿回来的管家权再次被剥夺。
皇帝先前特地赏赐的贵妾杨氏很清楚自己在府里的地位,那就是压着云曹氏,帮助世子云深。她是皇帝赏赐的人,加上云深位置稳固,就算没有一子半女,将来云深继承国公府后,肯定也会好好给她养老。因此整个国公府,最真心帮云深的便是她了,毕竟他们的利益是一处的。
在云曹氏想送两个貌美的丫鬟去云深身边时,她一转手,直接送到云曹氏的宝贝儿子身边,并表示她这是故意在埋钉子。
云穆也并非傻子,哪里看不出妻子的算盘,直接将她关小佛堂的时间再次延长。
云深这次回来,即使过年也不曾看过到云曹氏出现在席上。云深知道,这是云穆想同他修补关系的意思。在知晓儿子曾经遭遇过毁容、残疾、流浪在外头等经历,他似乎被激发了所谓的父爱和愧疚。
只是云深对此并不买账,曾经的他渴望父爱,所得到的却只有失望和一次次绝望。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倒是云曹氏一双儿女不知道是不是听身边人说了什么,觉得他们的母亲都是被他害的,不住地拿仇恨的眼神瞪他,还因此被云穆给训斥了一顿。
忽然听到脚步声,云深回过神,便看见一个身着粉衣的丫鬟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走路的时候,摇曳生姿。春寒陡峭,她身上的衣服相对于这温度,显得单薄不少。
云深冷淡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眉头皱的更深,细看这丫鬟的五官,竟是有几分的熟悉感。
那丫鬟目光落在云深仿佛从天上走下的面容,脸微微一红,轻声细语道:“世子爷,二夫人让我送些醒酒汤过来。”
她口中的二夫人便是杨氏。
云深却闻到了她身上极淡的暖情香的味道,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看着丫鬟的眼神透着冰冷的杀机,“墨烟。”
他的护卫墨烟嗖的一声,出现在他面前。
云深道:“将这女人带到杨氏面前,她的这汤也送去好好检验,看里面到底添加了什么。”
丫鬟没想到她连屋子都还没进去,就遭遇这样的事情,慌忙跪了下来,眼泪朦胧,“世子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展现她哭的本事,就被墨烟直接拖走,连同手里的食盒也一起带走调查了。
云深直接对守门的丫鬟道:“下次无论是谁,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踏入这院子一步。”
丫鬟点点头,又问道:“老爷也一样吗?”
云深半点犹豫都没有,声音中的温度反而降低,“他也同样如此。”
如果他娘底下有知,大概也不想这男人踏入她生前所在的院子吧,她死前甚至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
大概半个时辰后,墨烟回来了。
他语气不带起伏地陈述着:“那丫鬟名叫云儿,原先在大小姐院子中服侍。杨氏也不曾让她送醒酒汤,那汤大夫检查过,里面加了一种吃下后,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
云深语气森冷,“那丫鬟的身上还有暖情香。”
更重要的是,这名叫云儿的丫鬟,五官同云夕有几分的相似,显然是被刻意寻来的,就连名字,都刻意取了一个云。想到这里,云深身上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墨烟点点头,补充道:“那叫做云儿的丫鬟,是曹家送来的。只怕曹家是刻意照着杜姑娘的相貌找的。”要找到一模一样的人,肯定不容易,但是要找到一两分相似的人,并不困难,再加上妆容上下点功夫,也就有三分相像了。
加上她身上的暖情香,和汤里加料的东西,明显是想要让这丫鬟和云深成既定事实,日后也能恶心进门的云夕一把。假如这云儿被喂了什么助孕的药,一举得男,那就更麻烦了。
一方面,也算是在云深身边埋个人。
若是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的,或是不够谨慎,说不定就中招了。
想到这里,云深心中的厌恶加深,他看了墨烟一眼,“杨氏怎么处置她的?”
墨烟平静道:“当着大家的面打了五十大板,直接送回曹家。”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若是没有曹家帮忙,从去年到现在一直被关禁闭的云曹氏哪里能找出这同杜云夕有几分相似的丫鬟。
云深垂眸不语,片刻后才开口:“找个机会,毁了那云儿的容貌。”想借着那容貌兴风作浪,他自然不会轻易饶恕。
墨烟点头表示明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墨阳已经成功混入了那血梅门。”
云深早在先前就吩咐过墨阳如此行事,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墨阳和墨烟是兄弟,两人都是他昔年从乱葬岗捡回的,称得上是心腹中的心腹。即使自认为冷情冷心的云深对他们也有几分的关心,“如此顺利,不会是请君入瓮吧?”
云夕当初被追杀后,云深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想要找出幕后买凶的人。但是血梅门位置神秘偏僻,即使他让人跟踪了好几位,却终究没有成功进入里面。直到最近血梅门开始对外招收人员,这才给了他渗透进去的机会。
墨烟摇摇头,“不,可能是因为血梅门这一年来因为被四处追杀的缘故,损失不小,先前培养出来的一些杀手又被人下黑手,还没闯出名头便夭折。所以他们这才放低了加入的门槛。”
他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愉快,眼中折射出冰冷仇恨的笑意。
云深略一思索,不由失笑。这反倒是托了云夕的福。云夕当时也不知道是如何弄出那血梅的,将血梅保存好,自己留一部分,剩余的则给了他。
云深门下的人出任务时,索性刻意模仿那血梅门的作风,灭口后丢下血梅花。这些案件自然成功嫁祸到血梅门身上。就算血梅门的门主再三解释也没用。毕竟大家都知道,这血梅花只有他们组织才有的。
因为血案累累,其中还不乏一些过去和血梅门合作的对象,导致血梅门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岌岌可危。就算有人觉得血梅门是被陷害的,但是在找不到幕后黑手的情况下,也只能将血梅门当做出气的对象。
云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不对。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他看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拿到结果的那天。
不知过了多久,名叫一方的丫鬟匆匆走了过来,眉眼之间,尤带怒意。
一方也是云深这院子中留下的一个粗使丫鬟,她走到云深面前,行了一礼,旋即开口道:“公子,那云儿承认,她在半个月前,便已经是老爷的人了。”
云深黑得如同墨水一样,他手一捏,竟是直接徒手捏碎了一块的玉佩。
价值几千两的玉佩化作粉末,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眼角眉梢皆涌动着毫不掩饰的戾气和怒意。
原来曹家的真正杀招是在这里。奸淫父亲小妾,这事情若是落实,云深的名声这才是彻底的毁了。就算楚息元再宠爱他,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一定能护住他的地位。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笑起来自然是很美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却让观者都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我记得曹成荫不能人道了吧?”
墨烟点点头,心中腹诽:当时对曹成荫下手的,不就是公子吗?说起来,他这位主子,和那杜县主倒是一样,一个把曹公子丢到乞丐堆,一个直接让人成太监,心狠手辣程度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啊。
云深道:“既然如此,曹公子的侍妾独守空房也的确可怜,不如送给他父亲曹侯爷,也算是他作为子女的孝敬。”
他语气中充满了讽刺,“说不定这曹侯爷还能再生下一个继承曹家的后代。”毕竟曹成荫已经是个废人了。
于是在云深的安排下,曹皇后的弟弟曹乐同儿子的两名侍妾翻云覆雨,还被曹夫人抓了个正着的事情就这样被捅了出来,并且在一夜之内,传遍了大街小巷。
甚至还有好事者写了所谓的小黄本,将细节描写得栩栩如生,在京城中销量不是一般的好,一天之内就卖出了一千多册。
曹家被气得吐血,偏偏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写小黄本的人。
甚至曹家的这事也传到了朝廷之上,有御使大夫自然是直接弹劾起了曹家。
最后曹家人的职位基本都被撸成了白板,成为了空有侯爷名头的人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被废的太子是没有什么继承皇位的希望。大家自然是死命地落井下石了。
在处理好曹家这糟心事后,楚息元将云深给招进宫里,所商量的正是云深和云夕的亲事。
因为云深为云夕送来的那把宝剑,楚息元尽管没见过云夕,对她的好感度却十分的高。
再加上云夕还是云深喜欢的人,爱屋及乌之下……就越发顺眼了。
“钦天监已经算出了合适的小定和成亲时间,你到时候看看喜欢哪个日子,就选哪个。”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过等你们成亲的时候,肯定是得回到京城的。我还打算当你们的主婚人呢。”
能让皇帝当主婚人,这婚礼也够有面子了。
云深看了看这纸上所标出的日期,嘴角勾了勾,钦天监所挑选出来的小定时间,基本从今年四月到六月之间选,直接成亲,则是明年。或许是为了给新娘子准备嫁妆的时间吧。
一般情况下,也是指婚后一年到三年内成婚的。
他将纸拢回袖中,说道:“我回去后同云夕商量一下。”他可不是那种会自作主张直接将时间定下的人。
楚息元则已经开始思考着,到时候要赏赐什么东西下去比较合适。
……
远在凤凰县的云夕,并不知道未婚夫又坑了仇人一把。
此时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戏台上上演的依依泪别。这戏班据说是全楚州最好的,唱腔的确婉转动人,充满了真情实感,可惜云夕偏偏欣赏不来。就算是唱得再好,配合那乏味又令她厌恶的剧情,那可真是让人食不下咽。
这戏最近在楚州还挺出名的,说的是换子的故事。一个奶娘,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过上好日子,一时贪心之下,将主家的少爷同自己年纪相似的孩子交换,从此两人的命运改变。
奶娘的孩子也就是假少爷,锦衣玉食,从小又有父亲请来的名师教导,自然是文武双全,是许多女子的梦中情人。真少爷则被放养着,成为了所谓的地痞流氓。
然后假少爷和真少爷爱上了同一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姑娘爱的却是假少爷。在争夺姑娘的过程中,真相暴露。
只是真少爷的亲生父亲,却更喜欢被教导得知书达理的假少爷,即使知道他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说什么,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之间的亲情也超越了这一切。
经过了一系列的曲折剧情后,真少爷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悔过改正。假少爷……依旧是少爷,还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为妻。至于那老爷,在结局也十分感动地对奶娘说,虽然她当初换子行为不好,但是这些年也算是忠心耿耿。最后还感谢因为她的这一举动,所以他拥有了两个儿子。
云夕看得眼皮直跳,嘴角抽搐。
这是多三观不正啊!这整个故事中,她最同情的便是那真少爷,属于自己的命运因为别人的贪心而抢走,结果他还得原谅抢了他东西的仇人,甚至他父亲,都更喜欢那冒牌货。
云夕忍不住对坐在身旁的燕翎说道:“难怪一开始要让那当家主母难产去世呢,若是她知道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成为下人的儿子,被抢走一切,只怕会气得直接和这群人同归于尽。”
她们现在正在任家参加宴会。当时云夕那“黄金屋”开馆的时候,任重光在百忙之中也抽出时间过去了。所以这次在接到任秋氏的帖子后,她便带着云瑶过来了。
杜周氏倒是没来,两个孩子正是最好动的年纪,带出门的话实在不方便,把他们丢家里的话,杜周氏也不放心。
参加宴会,一般也就是聊聊天,看看戏什么的。云夕一开始听说这戏最近挺流行的,还怀着莫大的期待,结果……就被这莫名其妙的剧情糊了一脸。
燕翎坐在她身旁不住地乐,然后笑道:“至少这戏剧情比我先前看得要好多了。之前我看到的那戏,才让我恶心呢。说的是什么穷书生勾搭上富家小姐,之后进京考中了状元,又觉得富家小姐这么容易被勾搭,实在轻浮。便索性抛弃了她,和尚书的女儿结婚。”
她回想一下剧情,补充道:“最后是他和尚书女儿生有一子一女后,回到家乡才听说他走之前,富家小姐已经怀孕了。这些年来一个人带着和他生的儿子,含辛茹苦生活着。于是他感动了,愧疚了,最后将富家小姐和那儿子都接了过去,富家小姐也成为了平妻。一家人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云夕嘴角不断地抽搐,她果然不该对这时代的戏曲抱有所谓的期待的。
她觉得果然应该多推出几个戏折子才是。
一个身着杏黄衣裙,笑起来天真无邪的姑娘走了过来,“杜姐姐、戴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云夕笑了笑,“在说这戏呢。”
来人名叫汪雨桐,据说是京城来的姑娘。虽然任秋氏不曾介绍过她的身份,但是看她对这小姑娘十分照顾的样子,可见她身份应该不低。汪雨桐据说刚过及笄,不过或许是因为总是带着天真浪漫的笑容,所以看上去要更小一些。今天过来的这些姑娘见她没有如同想象中的京城贵女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对她也有几分的好感,很是亲热。
汪雨桐直接在云瑶的身侧坐下,笑声清脆,“这戏我在京城中都没见过呢,真有意思。”
其他姑娘听到她说起京城,不自觉都围了过来,问道:“京城怎么样?”
“你们一般听的戏又是什么样的?”
汪雨桐摆摆手,“哎呀,我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就是个听个热闹而已。我觉得京城还没你们楚州好玩呢。”
就算她说的未必是真心话,其他姑娘闻言,也不由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汪雨桐亲亲热热地朝着云夕这方向靠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而且我觉得京城里那些姑娘还没杜姐姐好看呢。”
云瑶在旁边十分赞同地点头,在她眼里,本来就是姐姐最好。
云夕说道:“各花入各眼,我看大家都很好。雨桐妹妹天真浪漫,燕翎英气勃勃,淑惠温柔体贴……”
她将在场姑娘的优点一一点出,说得大家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等宴席结束的时候,云夕和云瑶正要离开……这时候汪雨桐突然说道:“云夕姐姐,你的手绢还在我这里呢。”
一个晚上下来,她已经将称呼从“杜姐姐”换成了云夕姐姐。
云夕第一反应就是,她没有手绢在汪雨桐那边啊,目光接触到汪雨桐带着几分恳求的目光,不由顿了顿,走了过去,说道:“怎么了,雨桐妹妹?”
汪雨桐看左右没有什么人,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地说道:“云夕姐姐,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离开吗?”
云夕扬了扬眉,不动声色道:“怎么了?你若是想住我宅子那边也是可以,不过得同你家人说一声吧。”
汪雨桐摇摇头,“我就是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在哪里呀。”
她那双大眼睛瞬间涌现出眼泪,说道:“我若是同他们一起回去的话,很快就要被家里人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
她抽了抽鼻子,“我很羡慕云夕姐姐呢,能够嫁给喜欢的人,真好。”
云夕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说道:“可是你就算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吧。”
汪雨桐道:“我只需要拖几个月就可以了。”她顿了顿,说道:“我奶奶最疼我了,等她收到我信件回来后,谁也没法逼我呢。我是想着云夕姐姐你家在凤凰县,就算我爹娘他们找我,也只会在州府这边找,哪里想到我会跑去凤凰县。”
云瑶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说道:“可是你家里人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吧?”
汪雨桐认真道:“我到时候会想法子给他们写信报平安的。”
云瑶没说什么。
“我想着,看能不能装作你们的丫鬟,同你们一起离开。”
她咬着下唇,平时总是笑得天真可人的她难得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态,让人不自觉心软。
云夕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就换好衣服,等下随我们一起离开吧。”
汪雨桐大喜过望,说道:“我就知道云夕姐姐你果然如同他们所说的那般心地良善。”然后便赶紧去换衣服了。
云夕唇角扬起一抹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所以她若是没帮她的话,那就不善良了吗?
汪雨桐倒是没有像她外表表现得那么粗枝大叶,不仅换了衣服,还细心地将原本的发髻解了,并绑成两条小丫鬟们喜欢梳的长辫子。身上那些惹眼的首饰更是全收了下来,还往自己白嫩的脸上涂抹了一些灰。
乍一看还真的只是个寻常的小丫鬟。
汪雨桐低眉顺眼地跟在她们身后,顺顺利利地出了任家。
云夕直接带她去自己住的宅子里。一进宅子,汪雨桐就欢呼开来了,一派的孩子气,“太好了,终于逃出来了!”
云瑶好奇问道:“你家给你定亲,不会问你意见吗?”
汪雨桐嘟起嘴,说道:“他们觉得好的,我并不喜欢啊。我也想像云夕姐姐这样,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说起这些,倒是坦坦荡荡的,一点都不扭捏。
云瑶摇摇头,说道:“若是我不喜欢,就算我爹娘他们觉得再好,也不会强逼着我点头答应的。”
这么一想,她觉得没有投胎到富贵人家也挺好的。
汪雨桐一脸羡慕,“真好啊。”
虽然不知道汪雨桐的身份,但云夕还是派银丹去服侍她。
汪雨桐谢过云夕后便欢欢喜喜地去了她房间。
等洗漱完后,云夕看了半卷书,正打算休息,敲门声响起。
云夕打开门,看见云瑶站在门口,连忙侧身让她进来。初春的夜晚可是很冷的,那种湿冷侵入骨髓,尤其冻人。
云瑶进去,直接坐在她床上休息。
云夕看她神情有些不愉快的样子,笑了,说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云瑶歪着头看堂姐拿着梳子慢慢梳着头发,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好看,像是画一样。她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意识到云夕刚才在问她。
云瑶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说道:“刚刚雨桐来找我呢,说她可崇拜你了,问了我好多你的事情。”
云夕眉毛微微扬起,抿唇浅笑的弧度,“怎么,你不喜欢她吗?”
云瑶直接抱着枕头,然后将外衣脱了,钻入被窝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一见面就不喜欢她。”偏偏周围人都夸汪雨桐娇憨可爱,她说这种话的话,反而像是在嫉妒人家一样。也只有在云夕面前,云瑶才会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云夕梳好头发,丝绸般的头发散落了下来,即使卸掉了脸上淡淡的妆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也依旧显得赏心悦目。
她吹灭了灯,走到床上,然后在黑暗中也能准确刮了一下云瑶的鼻子,说道:“嗯,不错。虽然不够聪明,但好歹直觉挺准的。”
云瑶还没来得及明白云夕这话的意思,就听到她淡淡道:“正好,我也不太喜欢她。”
是的,从初次见面,心中就一直萦绕着那股淡淡的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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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手剁的这几天只能用脚码字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