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柳为霜便是为了这红光投怀的吉兆,才会在今天特地出门的。倘若她从什么渠道得知了这件事。
云夕还真猜对了几分,柳为霜原先服侍的嬷嬷,母亲还是那位沈贵妃的奶娘。从这位嬷嬷口中,她知晓这琉光园在在每个月在每个月二十三号到二十五号之间的正午时分,这琉璃馆的特定位置,便会出现红光。
她不由就想起了太祖那红光投怀的传说……倘若在她诞下孩子之前,能够有这样的吉瑞出现在她身上,那么她将来的儿子,一出生就注定与众不同。
她甚至为此收买了公主府的人,在每个月的那段时日,记下红光出现的位置。本来就算端长公主不举办这个宴席,柳为霜也会努力收买人在她耳边怂恿的。
本以为这需要花费不少的功夫,却不曾想陆翊染的“叛逆”之举给了她这个机会,端长公主为了女儿,难得借着宴席的由头,请了不少的人。
柳为霜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大皇子楚隆,楚隆一算计,若是能成功的话,说不定他也能够在父皇和大众面前增加分量,毕竟人们对于祥瑞还是十分相信的。
于是他不惜动用了留在公主府的钉子,在座位上动手脚,甚至将柳为霜带出来,便是为了这祥瑞之事。只是他最多也只能确定好柳为霜所在的席面方位,确定的位置却是无法插手的。
幸亏柳为霜机灵,同恰好坐了那位置的苏红杏迅速换了。
楚隆将周围人震惊加不可置信的表情收进眼中,心中越发的得意。
柳为霜在最初的呆滞加惊讶后,很快又热泪盈眶了起来,一脸慈爱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之中带着淡淡的期盼。
云夕觉得,这段时日她所受到的挫折还是有些效果的,看看柳为霜的演技都进步了不少,放现代,好歹也能够入围一个奥斯卡来着。
只是她这表现,落入人眼中,便有些不是滋味。红光投怀,这样的好兆头,怎么就给了她呢!
其中一人心直口快说道:“你可真是有运道,刚和人换了位置不久,就有这样的吉兆了。”
她这话也点醒了不少人,刚刚柳为霜和苏红杏换位置的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柳为霜脸色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旋即说道:“你在说什么?这里可是琉璃馆,我可不曾来过这里,又如何能够知晓这事呢?”
苏红杏却只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眼中喷射出怒气,“难怪,难怪你刚刚非要同我换位置,原来是为了这个好兆头啊!”
想到这里,她就越发的愤怒,倘若没有换位置的话,拥有红光投怀这吉兆的便是她了。她想起了太祖的生母生下他之前就有过这吉兆,手下意识地放在她的肚子上。
越是想下去,就越发愤怒,觉得就这样失去了怀有未来龙子的机会。现在的她再没有最初要同柳为霜同盟的想法,心中都是满满的气愤。
云夕简直想喷笑出来,只怕就算是柳为霜,都没想到会有人那么快想到这一点,并且揭穿了。这落在大家眼中,无疑便是这祥瑞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旦多了人为的痕迹,那就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众人看向他们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惊叹转为了质疑。
至于大皇子妃徐慧溪则是低下头,不让众人看到自己脸上淡淡的笑意。她对于丈夫和柳为霜的谋划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作为明媒正娶的大皇子妃,她心中不是不委屈,甚至还有隐隐的愤怒。可是偏偏她肚子不争气,只能咬牙看着丈夫将柳为霜纳了进来,甚至两人还设计了这一出所谓的祥瑞。
倘若大家真信了这祥瑞,柳为霜这一胎又生下男孩的话,那么将来她该如何自处?
所以在看到有人质疑作假后,徐慧溪心头不由涌现出一股快意的情绪,就连平时很端得住的她,为了掩盖自己脸上的表情,只好低下头。
大皇子楚隆竭力装出一副平静的神情,“这只能说霜儿是有福气的人,不然这祥瑞怎么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她坐下后才降临。可见二弟的妾室还是失了些福气。不过一个丫鬟出身的,能当上皇子侧室,便用掉了一辈子最大的福气了,的确不能再强求太多。”
楚隆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损,直接说苏红杏就是个没福的,柳为霜有福。在说到二弟两个字的时候,更是快意不已。以前的他都得喊一声太子弟弟,这下楚钰被废了太子之位,他才一吐多年的郁气,扬眉吐气鸡来。
楚钰冷笑一声,“我倒是想看看柳侧妃这一胎会有多大的造化。”生的出生不出还是一个问题呢!
楚隆回应道:“霜儿自然是有福的。”
只是那一声声霜儿深深刺痛了徐慧溪的心,让她那张端庄范儿的脸都不觉扭曲了一下,手中攥着的手帕更是皱成了一团。徐慧溪能被淑妃娘娘挑选出来给自己宝贝儿子当正室,无论是才貌气度和手腕都是没的说的。只是过门几年都没生下一子半女,才让她失去了最初的气定神闲,加上丈夫对柳为霜的过于抬举,也让她有些心理失衡。
柳为霜被丈夫如此抬举,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甜蜜的笑容。
他们兄弟两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来回打机锋,众人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干脆沉默为金了。
坐在最前头的端长公主脸上浮现出薄薄的怒气。能够在生母早逝的情况下,在皇宫内平平安安长大,更是博得天子信任的她,自然不是什么傻子,哪里看不出所谓祥瑞的猫腻。她身上散发着比身旁的冰盆还要冷的寒意。
楚隆这位大侄子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居然都敢伸到她头上来了,可见她这些年太过心慈手软,让人都忘记了她的手段。她好好的寿宴,这两人在这边唇枪舌战,还真是不给她这个姑姑面子。
酒杯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放下,明明声音并不响亮,却让不少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需要我给你们两个搭个戏台子吗?”不咸不淡的话语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
楚隆和楚钰回过神来,看到端长公主不悦的表情,一个说:“抱歉,一不小心搅了大家的兴头。”
另一个则说:“来日我再同姑姑好好赔罪。”然后将杯子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当然这酒并非青竹酒。那青竹酒,一人最多也就是一个竹筒罢了。
随着这两人的重新落座,众人似乎在这一瞬间又恢复了语言功能,从原本的哑巴飞快地进化成了话唠。觥筹交错、推杯弄盏,一片的热闹,只是这热闹,怎么看都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云夕则是望了柳为霜一眼,只觉得有些惊讶,她记得云深同她说过,柳为霜这一胎,注定是死胎。按道理来说,太医应该早就把出来了才是。难不成,柳为霜根本不把平安脉?
她所想的还真没错,柳为霜以己度人,生怕所谓的太医都是被收买的,除非动了胎气,否则根本不去请太医。只是既然是死胎了,那又怎么可能动胎气?柳为霜不知道这些,看自己吃好睡好,怀孕反应不大,便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疼娘的,说不定还有来历。
她转头看向苏红杏的时候,不觉又乐了。苏红杏的脸色一点都不好,色彩斑斓,像是开了染坊一样。
云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苏红杏对自己的出身十分忌讳。作为苏家的女儿,却不得不给苏婉当了那么多年的丫鬟,她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憋着憋着就变态了。楚隆刚刚却一直拿她丫鬟身份说事,口口声声说她没福。这毫无疑问是不断地往她痛脚上踩。偏偏楚隆是大皇子,她一个小小的侧室,还真得罪不起,只能自己继续憋回去了。
云夕见没热闹可瞧,低声对带路的丫鬟道:“我们走吧。”
苏红杏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已经走在牵头的云夕。
这名叫念夏的丫鬟不快不慢地在前面走着,然后将云夕送到了陆翊染的院子中,至于苏红杏,则是被引去了客房。
她知道云夕的风格更偏向清雅类型的,便选出了一件素净的天青色裙子。
等她将裙子递给她后,一个丫鬟突然跑了过来,对念夏道:“念夏姐姐,念冬姐姐不小心落水了。”
念夏同念冬作为陆翊染身边的大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听闻念冬落水,眼中闪过担忧——念冬一向怕水,这一次落水又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惊吓。
云夕见状,对她说道:“你先过去看看吧,这一段路我已经记住了,到时候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念夏点点头,福了福身子,谢过她一回,便急忙过去看看了。
云夕慢慢将衣服换好,同立秋走了出来。事实上,在听到落水的事情后,她想起了艺菲先前说过的话语,顿时有了明白:只怕这是有人故意要引开念夏,好方便成事吧。
她倒是想看看,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和立秋刚走出陆翊染的院子,便有一个相貌陌生的丫鬟迎了上来,一张苹果脸看上去很能给人好感,她行了一礼后,对云夕说道:“是明郡主吗?”
云夕点点头,丫鬟继续道:“明郡主,你堂妹刚刚在桌上喝多了酒,不胜酒力,郡主便让我们带她去休息。您要过去看看她吗?”
云夕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假的。她家云瑶好歹也被家里的两个嬷嬷费心教导过,哪里会在这种场合因为贪杯喝醉。
她没有马上发作,而是不动声色问道:“哦,她在哪个院子中休息了?”
苹果脸丫鬟眼中闪过一丝的欣喜,说道:“令妹现在在栖霞苑,我点带您过去好了。”
然后她转身就要领路,云夕冷笑一声,原来是在栖霞苑等着她吗?她傻了才会过去。
那丫鬟忽的听到冷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刚回头,便被立秋直接制住。她脸上浮现出惊慌和无措,声音有些发抖,“明郡主,你这是?”
云夕冷冷道:“堵住她的嘴,直接将她带回去。”
立秋飞快地将手绢塞在她嘴里。
她们在门口闹出的动静不小,院子里服侍的丫鬟不由被吸引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明郡主,怎么了?”
云夕指着苹果脸丫鬟,“这人你们认识吗?”
穿着绿衣的丫鬟认真看了看,然后摇摇头,“这是哪个院子的丫鬟,怎么如此面生?她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云夕将刚刚这丫鬟的话复述了一遍,“我十分清楚我妹妹的性子,就算在家里性子活泼了点,人前也不可能会做出饮酒贪杯这种失态的行为。这丫鬟却拿这借口,想将我引过去,只怕那栖霞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呢。”
她也是记得过来的这丫鬟是陆翊染身边的大丫鬟念春,算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才说的详细了点。陆翊染身边一共有四个大丫鬟:念春、念夏、念秋和念冬。
云夕意味深长补充了一句,“原本念夏姑娘是要带我回去的,结果偏偏念冬姑娘出事,我便让她过去看看。”
念春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能够被选作大丫鬟,念春的智商至少是上线的,她自然听出了云夕的弦外之音。倘若云夕在她们公主府中出事,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就算不提云夕的身份,单单她是郡主的好友,就足够让念春重视这件事。
她用凌厉的目光扫了这丫鬟一眼,当机立断说道:“我这就带郡主您回去。”然后又吩咐几个丫鬟去那栖霞苑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苹果脸丫鬟脸色发白,原本以为将杜云夕带过去十分简单,却不曾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的警惕。她也算有几分功夫在手,本打着就算失败,直接逃走的想法。结果立秋的动作太快,功夫更是在她之上,她根本反抗无能。
她眼中是满满的绝望——她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等待她的命运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回了琉璃馆,至于苏红杏,在换好衣服后,根本就不曾回到这院子中。
云夕也不难猜出,这其中搞鬼的就是废太子楚钰和苏红杏了,准确来说,主谋者是前者。楚钰的下台,同云深分不开关系,心中肯定恨极了云深。云深对云夕的深情厚谊,整个京城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倘若她出事的话,带给云深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返回琉璃馆的时候,她们一出现,便镇住了所有人,毕竟立秋对待那丫鬟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她嘴里被塞着手绢,还被捆绑着。
大家疑惑的目光落在云夕身上,似乎不明白这是在闹哪一出。
陆翊染也站了起来,走到云夕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念春不紧不慢地将先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措辞不偏不倚,十分客观,条理分明,寥寥数语就将事情讲述得十分完整。
先前大家都安静下来,听念春说话,所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砰地一声,端长公主直接将酒杯丢掷在地上,保养良好的面容笼罩着一股的寒霜,声音也散发着冷意,“看来有人存心让我生辰宴不好过啊。”
她的眼神往馆内一扫,被她目光所扫到的人感觉像是有座大山压在自己脊梁身上一样,沉得直不起背。在这一刻,长公主的威仪展现得淋漓尽致。
云夕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云瑶好好地坐在原位上,脸上也带着一股怒气。
苏红杏倒是还没回来。
至于楚钰,他情绪掩饰地还好,云夕竟是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楚钰身边的位置空着。那里正是楚隆的位置。
云夕眉头皱起——楚钰不会一开始打算算计她和楚隆吧?倘若成功的话,不仅狠狠恶心了云深,还会让云深同楚隆结下大仇。
从这点来看,楚钰也不愧是曹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这种下作的阴毒手段是如出一辙。
陆翊染直接吩咐人将那丫鬟带下去审讯,就算要用刑,也得逼供出幕后的黑手。
云夕想了想,还是附在陆翊染耳边,同她说了艺菲所听到的事情。
陆翊染几乎要咬碎了贝齿,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语气像是从牙缝中磨出来一样,“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好一个废太子!真将他们陆家当软柿子捏了吗?
云夕不过是担心那丫鬟学习一些小说,故意给别人扣屎盆子,这才将事情真相告诉陆翊染,也免得他们被人利用。
同陆翊染说完后,云夕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冲着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好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放心,我没事。”
倒是另一桌的柳为霜,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没能见到杜云夕出大丑真是可惜。对方手段也太弱了点,这么简单就被看出来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座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有心情动筷,满桌的美味佳肴,偏偏没有人品尝,白白浪费了那些大厨的好手艺。
过了片刻后,先前几个去栖霞苑的丫鬟也返了回来,每个人都眉头紧皱,一脸的欲言又止。
端长公主冷着嗓音道:“你们看到了什么,就直说。”
那时候带队过去的正是念秋,她直接跪倒在地上,咬牙说道:“我们过去的时候,在外面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就打开门进去看看。”
“在里面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侧室红杏姑娘。”
“他们两个在行敦伦之事。”
这话让全场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一副三观破碎的样子。云夕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少……在回到馆内没看到楚隆后,她便猜到了楚隆的去向。本以为栖霞苑也就只有楚隆在罢了,谁料到久久未归的苏红杏居然和楚隆被抓奸在床?
不少人回想起刚刚云夕带着那丫鬟回来的场景,心中不由一颤:看来幕后的人是想算计明郡主和大皇子啊,谁知道明郡主观察入微,根本不跳坑,反倒是二皇子的侧室苏红杏一脚跌了进去。
这戏还真的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比戏台上演的故事都要来的精彩。
云夕不由看向了楚钰——和她做同样动作的有很多人。至于端长公主,在听到那消息后,她便亲自领人过去看实际情况了,终究要眼见为实。她心中是满腔的愤怒,像是随时都会点燃的炸药包。
楚钰脸色铁青,手紧紧捏着杯子。若不是这辈子是铜打造的,只怕就要被他的力道给捏碎了。
他脸色狰狞,原本俊美的脸扭曲了起来。
楚钰原本要算计的是杜云夕和楚隆,却没想到杜云夕全身而退,反而苏红杏被卷了进去,让他在众人之前,被带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作为男人,没有人能忍受这种侮辱,即使这侮辱是他自己设计的也一样。
只是在最初的愤怒过后,楚钰反而冷静了下来,从中寻思着能从这件事得到的好处。既然苏红杏傻到自己掉入坑里,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能够最大程度上洗刷他在其中的嫌疑。
大哥和他这下子便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受害者,嫌疑一下子就被锁定在了老三身上,若是能够趁这个机会将老三拉下马,让他彻底失去追逐皇位的机会,也是好事一桩。
至于苏红杏……他眼中闪过一丝的冷酷和阴霾,不洁又愚蠢的女人,也没有继续活下来的必要。
设想的挺美的楚钰却不知道云夕早就将真相告诉陆翊染。
……
“啊……好痛。”
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沉寂。
“侧妃!侧妃您怎么了?”焦急的声音随机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柳为霜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痛苦。
在场有不少的妇人都是生过孩子的,哪里不明白柳为霜这是要发动了,都相互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估计刚刚是听到消息后气急攻心,这才发动了。
柳为霜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点点的汗水,还在那边发出破碎的呻吟。
陆翊染也算经历过不少大阵仗,唯独生孩子还真让她手足无措。幸好管事嬷嬷还在,神情若定地指挥着:“将柳侧妃扶到暖玉屋中,去城里找几个产婆过来。”
暖玉屋,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院落。
这陆家也没有孕妇,所以自然不可能事先产婆,本来就没邀请柳为霜,是柳为霜不请自来的。
二皇子徐慧溪站起身,“直接去门口寻那两个产婆来就好。柳妹妹带了两个产婆过来。”
这两个产婆都是她家爷亲自给她私下寻来的,可见对她这一胎的伤心程度。想到这里,徐慧溪不得不用最大的自制力压下心头翻滚的那泛酸的情绪。
大家见她指挥若定,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这才是皇子妃该有的气度呢。
几个力气大的嬷嬷将柳为霜慢慢扶到了那暖玉屋,烧热水的烧热水,准备剪刀的准备剪刀。
端长公主冷着张脸,却还是不得不指挥好。她心中暗恨:等孩子生下后她再秋后算账!
想到自己好好的生辰宴,却成为了这些侄子争斗的场合,她心中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她强忍着怒气,说道:“今日让大家见笑了。”
其他人都摇摇头,表示这不是她的错,然后一起同仇敌忾地帮忙声讨了一番幕后黑手。
原本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应该要告辞回去才是,偏偏因为有了红光投怀这一遭,导致大家对于柳为霜这一胎十分的关注,纷纷想看一看,生产的时候,是否会有什么所谓的异象,这样一想,心情都不由激动了起来。
一群人站在院子外面,万分期待地等着这一胎生下。就算没有位置坐下,也已经不觉得麻烦。不过其他的少年,还是被各自的长辈轰回去了。又不是自己家的媳妇和妾室,一群大男人收在这里,说出去多难听啊!
至于闺女,好歹都是女孩子,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好了。
云夕垂下眼睑,神情如水般平静,只是心中却不由叹了口气——这算不算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原本因为端长公主和陆翊染的缘故,没打算算计柳为霜,结果却不曾想到,有人算计到她头上,最后反而引发柳为霜在怒急攻心之下,便要生下这一胎了。
众目睽睽之下,加上这里还是公主府,大皇子想隐下这件事还真没法。
说大皇子,大皇子到。
楚隆急匆匆赶了过来,身上还带着酒气,衣服倒是穿戴得颇为整齐,可见出发之前,还是打理过仪表的。他脸上带着一股谁都可以看得出的怒气,嘴唇紧紧抿着。
先前他被人多敬了几杯酒,被扶到栖霞苑休息。睡得迷迷糊糊的过程中,却有温软带着一股诱人香气的身子扑了过来。楚隆只当时哪个投怀送抱的丫鬟,也没仔细看,自然就笑纳了。
谁知道却被抓奸在床,而且那人还是他先前十分鄙夷出身的苏红杏。
楚隆自然明白他是被算计了……刚刚路上也有人同他大概说了杜云夕的事情。他在愤怒的同时,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不是那位明郡主,不然就和云深这个深受皇宠的国公世子结下深仇大恨了。
他目光从云夕脸上滑落,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眼神清澈却又充满灵动之气,饶是他也算见多识广,都不得不承认这杜云夕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心中不由生出了莫名的遗憾。
楚隆刚过来,楚钰便冷嘲热讽道:“大哥可真是好艳福啊。”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隆沉下脸,“这种不自爱,喜欢乱爬床的贱人,我已经让人将她拿下了。”
他看向产房,走到妻子徐慧溪身边,“霜儿情况如何了?”
徐慧溪心中发酸,却还是一脸贤惠道:“看情况还好,我已经让两位产婆进去了。”
“可是,霜儿叫得挺痛苦的样子。”
徐慧溪道:“我听闻女子生产皆是如此情形。”
云夕简直要听不下去了,幸亏云深不纳妾,不然若是她将来的丈夫胆敢在她面前问小妾的孩子如何,她肯定会忍不住弑夫的。
楚隆这才点头不语。
两个嬷嬷也同端长公主禀告这事,“我们请了太医检查那屋子,发现花盆有一株七味草,然后又从苏侧妃身上搜出了一个带着星河花的粉末。太医说,这两者若是分开的话,则相安无事,可是若是混合在一起,便会成为一种十分猛烈的催情药。”
“那手帕是苏侧妃平素一直使用的,手绢上还绣着她的闺名。”
端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她有没有说过她好端端的,为何要走到那栖霞苑?”
身着深蓝色绸缎的嬷嬷道:“我们也问过苏侧妃,只是她却说只是想到这附近逛逛,听到有声音,这才好奇进去看看。”
陆翊染看向念夏,“你当时就没派人跟着她吗?”然后任由她在府里乱走。
念夏不卑不吭道:“奴婢当时让小荷服侍她了。”
名叫小荷的丫鬟也分外的委屈,“我原本要带苏侧妃回来的,结果她突然说栖霞苑的风景好,又说想一个人逛逛,所以才让我回去的。”
她哪里想到,才走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云夕说道;“这丫鬟也是可怜见的。”
端长公主脸色微微缓和,可见这事并非她府上丫鬟的过错,苏红杏非要一个人,她作为侧妃,丫鬟自然也没法做她的主。
众人将这一番话听在耳中,不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从这些供词和现在所调查出来的结果来看,这更像是苏红杏一手导致而成的结果。
楚隆也冷笑一声,“难不成是二弟平日满足不了你的侧妃吗?”
连这样的话都说出口,可见楚隆对这件事是多么膈应。
楚钰也沉着一张脸,暗恨苏红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今之计,只有将她作为弃子了。
他冷冷道:“大哥才是真饥不择食,连脸都没看,就拉上床。”
其他妇人们则是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那苏红杏不甘寂寞,赖上大皇子。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二皇子那方面的能力不行,导致苏红杏爬墙。
红杏出墙……这名字取得还真具有预见性。
云夕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心中默默将这件事条理清楚。苏红杏当时过去栖霞苑,估计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中招,结果反而自己掉进坑里。
难怪她先前一直想接近她,只怕便是为了将东西放她身上。不过她自己大概也没料到那药效果之强烈,这才连自己都掉坑里。
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
云夕可不会同情他们。若不是她小心谨慎,中招的人就换成她了。
端长公主依旧冷着脸,“将所有的证据,和那位苏侧妃,一起送到宫里。”
反正她侄子搞的事,还是交给他们的父亲来处理的好,她才懒得搅和进去。
她好好的公主府,现在才发现被安插了不少的钉子。等今天过后,一定要好好地清理一番。她眼中闪过深深浅浅的戾气:有这个胆子勾结外人,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楚钰的脸色微微一变,倘若是落在父皇手中,他并不确定那些蛛丝马迹是否能够瞒得过父皇手中那些暗探。尤其是苏红杏本身并不是嘴多严的人,只怕被严刑酷打一番,就会乖乖吐露真相。
看来苏红杏留不得了。
他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冷酷起来。
至于楚隆,他还巴不得父皇好好调查,也让他看一下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气氛一时之间凝固了下来。
只能听到产房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和产婆叮嘱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产婆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惊喜,“生出来了!”
下一秒,她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惊吓一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尖叫声并不只是一道,此起彼伏的。
站在院子外的人都不由纳闷地对视:里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柳为霜的声音也充满了惊恐和不可置信,“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的孩子!”她吼到最后,声音都破音了。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楚隆听到这充满不详的声音,按耐不住地想要冲进去看看情况,徐慧溪连忙拦住了丈夫,“产房是污秽之地,王爷作为千金之躯,怎能进去?”
端长公主直接派两个嬷嬷和丫鬟进去看看情况。
没一会儿功夫,这几个人都脸色煞白地出来了,身子甚至颤颤巍巍的,看样子都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端长公主眼神扫了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为首的嬷嬷竭力压下头脑中浮现出的可怖画面,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只是语气依旧带着一丝的颤抖,“柳侧妃生下了一个人头犬身的婴儿,孩子生下之前,就已经没气了。”
然后她垂下头,不敢看众人的表情。
万籁寂静,只有风从树枝吹过的沙沙声响。
楚隆感觉脑袋轰隆了一声,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远离了他。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场的其他人心都不由咯噔了一下,全都保持沉默。她们原本留下来也就是为了看柳为霜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一件事。
人头犬身……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怪物?她们的眼中有好气和对于未知的惧怕,还有淡淡的质疑。
楚隆眼睛充血,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嬷嬷和丫鬟,“怎么可能?你们在说谎!说,是不是你们把我的孩子藏起来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他的孩子会是这个样子。这不是他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身子抖如漏筛,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皱皱的脸,明显不属于人的身躯,还有屁股处那条清晰可见的尾巴。
构成了一副可怕的画面。
胆小的姑娘见此,忍不住发出尖叫,将头转了过去,不敢再看一眼。
云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也幸亏这孩子生下之前就是死胎,不必遭受世人的恶意。
楚钰的声音响起,低低的笑声中透着讽刺,“红光投坏,所以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妖孽吗?”哈哈哈,这件事就是今天他所听到的最好消息。只要好好运作一番,他这位好大哥就彻底同皇位无缘了。
若不是德行有失,哪里会生出这样的怪物!
楚隆原本受了算计,同苏红杏翻云覆雨了一番,本来就没多少体力。如今又遭遇如此的厄运,打击太大。他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