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仁野进门到现在,最少二十分钟,何许全程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她并没有拿他当空气,只是跟同桌的另外三个男人一样,像是跟他不熟,也没什么话好讲。
仁野无数次想找借口离开,但周红丽总是揪着他说话,一会儿聊工厂,一会儿聊出货,桌上气氛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好,毕竟不跟仁野说话的也不止何许一人,陈乃昔也不跟他说话。
仁野瞥见左右逢源的何许,她一下跟陈乃昔涵涵她们聊天,一下又侧头跟右边的几个男人聊天,大家都很喜欢她的样子,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男女通吃。
今天是周红丽从事这行以来,赚得最盆满钵满的一天,她开心地频频举杯,“你们不能喝的少喝点,我干了,辛苦大家。”
陈乃昔和小雨都只喝了一口,木木喝了半杯,涵涵喝了一整杯,仁野眼里看不见她们,他只看到何许喝了一满杯,这是他看见她喝的第五杯。
何许喝完去拿旁边的酒瓶子,右边男人快一步帮她倒酒,何许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道:“你手酸歇一下。”
仁野垂着视线,面无表情,几秒后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他还没找到直接离开的理由,只能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挡喘口气,店里的洗手间很小,不分男女,一个蹲便一个洗手池,空地站俩人都费劲,仁野关门站在洗手间里抽了根烟,门推开,准备出去时,一眼看到对面的何许。
仁野微顿,下意识以为何许是来找他的,眼神从刹那的意外,很快变得暗沉,心里的火已经蓄势待发,就等何许扔条导火索过来。
何许见他站在洗手间门口不动,出声问:“你还用吗?”
仁野盯着何许的脸,她面色坦然,无恩无怨,客气地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仁野承认这是他没想到的回答,但他终是做不到无动于衷,脸色瞬间一沉,话脱口而出:“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许眼神无辜,顿了一下后回:“我要上厕所。”
仁野觉得何许扔过来的不是导火索,而是炸药包,他能清楚感觉到火冲头顶的灼|热,脸色登时更加难看,“我问你为什么去十三行?”
何许如实回答:“昨天的单肯定签不成,我想帮点忙,尽量让你和红姨少点损失。”
仁野:“你跟我们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何许:“谁会嫌钱烫手,你不也是为了谈成才带我去的嘛。”
仁野:“你就是个翻译,做好你自己的分内的事,拿你该拿的钱,做完,走人,你现在算什么,当自己是活菩萨?”
仁野声音不大,口气奇差,何许稍顿,不答反问:“我去红姨那里打临时工也影响到你了吗?”
她并不生气,只是疑问,仁野心里堵得慌,想来想去只有那一个说辞:“你钱多,想接济天下,没人拦你,我跟你说过,你不欠我,别打着还的名义成天在我眼前晃,心好找爱心机构捐款去,有的是人需要钱,犯不着跟我这显摆你菩萨心肠。”
这话说完,仁野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程度,何许并不欠他,他疯了非要说这些伤人的话。
仁野等着何许翻脸,结果等来的是何许轻飘飘的一句话:“我舍不得你丢单不赚钱,我也没跟别人说我喜欢你,你就当不认识我,我没有多少假期,你不会在十三行看见我太久。”
仁野心里咯噔一沉,她什么意思?
所有的自制力都用来控制表情,仁野不辨喜怒的问:“你还想做多久?”
何许认真想了想,“听她们的意思,今天赚蛮多,红姨也挺高兴,下午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工厂也能接货,我做到月底吧。”
仁野几乎无缝衔接地问:“然后呢?”
何许:“我要去上学了啊。”
仁野知道何许今年二十一,知道她有钱,身边常带保镖,估计身家背景也不一般,可除此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他甚至在这一秒才知道,何许还在上学。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何许说不了解他,可她知道他家在哪,糖水店在哪,知道他工作的地方,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反之,他连她在哪上学都不知道。
眼下正是大学生放暑假的月份,她是抽空过来耍他玩了一个月吗?仁野特想问问何许,然后呢?从十三行离开,开学之后,她准备怎么办?
心里翻江倒海,仁野面上滴水不漏,一个字都没说,何许打量他片刻,突然道:“我要上学就不能随时随地来找你玩了,你能去岄大找我吗?”
仁野一如既往的心狠嘴毒:“你喝多了还是没睡醒?”
何许闻言微微撅了下嘴,“这么久了,你对我还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
仁野胸闷,连带着心脏都在紧缩,喜欢…
“你还好吗?”
男人声音突兀传来,不是仁野在说话,何许和仁野同时侧头,发现两米之外刚刚走过来的男人身影,是桌上坐在何许身旁的那个年轻男人。
男人约莫一米七六七七的样子,皮肤晒得偏黑,浓眉大眼,长相端正,因为常年在十三行里运货卸货,身上都是肌肉,并不算紧身的T恤都能显出内里的轮廓。
他和仁野比,一万个人里,也会有一万个觉得仁野更帅,但在仁野眼里,对方就是个男人,一个对何许有着司马昭之心的男人。
仁野没有进行对比,只本能觉得心里不适。
何许看到男人,出声回:“我没事啊。”
男人说:“我看你这么久没回去,以为你喝多了不舒服。”
何许勾起唇角,“没有,刚刚一直在等,他才出来。”
男人点了下头,“哦,那你小心点。”
何许应声,男人转身离开,仁野脸色差到极致,一声没吭,迈步就走,何许抬手拉住他腰间衣服,仁野驻足回视,满眼嫌弃。
何许说:“你还没说完。”
仁野根本不记得之前两人在聊什么话题,这会儿装都懒得装,拉着脸,冷声道:“松手。”
何许问:“你有一点喜欢我吗?”